第41章 ☆、前世(四)
明明下面是無盡的黑暗,柳畫梁的眼前卻一亮,他的腳踏落在堅硬的地面上,四周卻長滿了奇花異草,仔細看去甚是眼熟,可不就是那些畫上千奇百怪的花麽!
濃霧中的人漸漸顯現出了身形,那人身量細長,披着件單薄的長衫,遠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但走近了一看,卻發現長衫上沾了不少花花綠綠的顏料,襯得整個人都落魄了幾分,眼神與其說是清澈,不如說是淡漠,仿佛什麽都盛不下,又仿佛已經将一切都化解在裏頭了。柳畫梁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總覺得這人與尋常人不同。
那人忽然道:“你見過它麽?”
柳畫梁一愣:“誰?”
霧中人無意識地撫上胸口,摩挲着什麽:“……一只鳥兒。”
柳畫梁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條紅繩,末端系了顆玉石,一看就價值不菲:這玉石全身都膩如白脂,只有頂端鮮紅,仿佛一線鮮血在滲透之時忽然被凍結,它措不及防,凝成這肆意侵略的模樣。雖然貴氣,但戴在這落魄人的身上卻一點也不違和,仿佛是為他所生一般。
柳畫梁道:“什麽鳥兒?”
霧中人搖搖頭,指向他身後:“不是你,是他。”
柳畫梁猛然轉過身,見雅天歌那小子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站在他不遠的地方,見他轉過身還若無其事地轉臉不理他。
柳畫梁道:“不是讓你別跟着麽,就這麽舍不得我?”
雅天歌道:“誰說我跟着你了,不過想看看每天在畫上畫貓的人長什麽樣罷了。”
柳畫梁不動聲色的向前走了一步,将他擋在身後:“晚輩冒昧,敢問畫布上的貓狗是否前輩所為?”
霧中人不屑道:“你們畫得太糟糕,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前輩若是看不下去,不看便是……”
“你們在我栖身之所周圍畫這種烏七八糟的東西,簡直污了我的眼,若不添些貓狗,我怕是馬上要瞎了。”
柳畫梁抿着嘴才能忍着不笑出聲:“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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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人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道:“你們到底見沒見過那鳥兒?”
柳畫梁頓了頓,道:“那鳥兒長得什麽模樣?”
“就是……”霧中人想了一會兒才道,“它渾身潔白,頭頂一點血紅,活潑的很,脾氣卻不太好……”
柳畫梁道:“那鳥兒豈不是就挂在前輩胸前?”
霧中人搖搖頭:“石頭雖美,卻不及那鳥兒一分半毫,它高興的時候會唱歌,歌聲極美,聞之令人忘俗……”
霧中人珍惜地将石頭貼在胸口,道:“它什麽也不挑,只是有一點,栖居之所,必定有靈。”
柳畫梁:“靈?”
霧中人道:“石中有靈,雕刻方成像,筆上有靈,滴墨飛龍蛇,水中有靈,三月即是佳釀。你當那傳聞是假的?有靈氣的畫根本不必灌什麽靈力,它本身就是活的……”
柳畫梁一時沒忍住,問道:“人若有靈呢?”
“妻離子散。”霧中人随口答道,又道,“你可小心了。”
柳畫梁笑了笑,霧中人偏過頭,看着他身後道:“我是說你身後的那位,倒是有幾分靈氣。”
柳畫梁拉住雅天歌的手腕,往身後扯了一把,将他藏得更嚴實些:“前輩,若是我們知道那鳥兒的蹤跡,又待如何?”
霧中人睜大了眼:“你們真的見過?”
柳畫梁捏了捏雅天歌手腕,道:“前輩既然肯現身,必然是有幾分把握,否則也不必畫那些貓貓狗狗來引我們。”
霧中人搖頭道:“貓狗是看不下去才畫的。”
柳畫梁笑道:“那便是前輩與我們有緣,随手一畫便将我們招來了。”
霧中人道:“人倒是招來了,可惜還有個不速之客。”
柳畫梁厚着臉皮道:“世上哪有不速之客,只有一段剪不斷的緣分……”
霧中人:“……”
雅天歌在他身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霧中人沖柳畫梁身後那個又探出來的小腦袋招招手道:“你過來!”
柳畫梁按住那蠢蠢欲動的小腦袋,笑道:“他小孩子家家能懂什麽,前輩有什麽事,不妨吩咐我。”
霧中人頓了頓,霧氣突然彌漫開去,将他們籠罩其中,柳畫梁一手抓着雅天歌,另一手拔出佩劍劈向面前的濃霧,劍光閃過,轉瞬便被霧氣吞沒,周圍充滿了奇怪的聲音,仿佛誰在耳邊喁喁細語,可是仔細聽卻怎麽也聽不清它說了什麽。
柳畫梁微微眯眼,道:“得罪了。”
他一把抱起雅天歌,手中的劍白光四溢,他左右連劈兩道,劍光彙成一個圈橫掃出去,所過之處頓時煙消雲散。
霧中人站在他們後方,身邊依舊環繞着一絲霧氣,他微微點頭道:“你這圈畫的還挺圓,得空了多學學,基本功得練好。”
“……”柳畫梁有點摸不清這人的路數,這話分明像是嘲諷,他說的卻意外真誠。
柳畫梁轉過身道:“前輩不必動怒,你既有事相托,我們後輩幫忙也屬應當,只是有一個條件……。”
霧中人偏過頭,看了看他身後,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只要你們幫我找到那石頭,我便暫時忍耐,不看這些雜花雜草。”
“如此,便多謝前輩了。”
雅天歌從流墨臺出來以後發了好一陣子呆,方才掙脫柳畫梁的手道:“答應的這麽爽快,你真見過那只鳥兒?”
柳畫梁輕松的搖頭道:“沒見過。”
“……”雅天歌道,“沒想到你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居然也會扯謊。”
“名門正派…….”柳畫梁好像聽到什麽很好笑的事情般大笑起來:“媽喲,自十五歲以後就再沒人說我是名門正派了。”
雅天歌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他聽的那些唱詞來:
【燈火鬼魅,人人等着看好戲,正在這時,只見人群中站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
“況且……”柳畫梁湊近他,“你這‘名門正派’的小騙子居然也會說這種話?”
雅天歌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柳畫梁笑道,“有了消息我會去告訴他的。對了,他好像對你很感興趣,你自己小心點,這些個‘東西’不比我們,輕信他們可是會喪命的。”
雅天歌道:“這些個‘東西’是什麽‘東西’?”
柳畫梁瞥了他一眼,躲過雅天歌揮來的一掌順利揉到了他的頭:“他是個附身于石頭的鬼魂。”
雅天歌震驚道:“什麽?”
柳畫梁道:“若不是他執念太重,怕是早就消失了。但他一直維持這個狀态,定是有什麽極大的心願未了,大概與他說的那只鳥兒有關。”
柳畫梁見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道:“怎麽,沒見過鬼魂?”
“……”雅天歌抿了抿唇道,“學堂裏教過,鬼魂乃是臨死前的心緒波動過大,乃至于即使沒了肉體,也能有足夠的能量維持魂魄生存,化鬼乃是邪道,這些東西狡猾不可信,你還和他打交道。”
柳畫梁看了他半天,道:“那學堂裏有沒有教過小孩子不能撒謊、不能喝酒、不能偷摸跟蹤?”
“……”
“壞事都做光了,偏記他一句鬼魂不可信?”
“……”
天開始泛白,空氣中籠着一層灰色,襯得柳畫梁的眉眼越發如畫一般。
【……他身段修長,着一身白衣,一線墨色如鮮活般在他衣擺流動,化入眉間如遠山青黛,流入眼中便成一雙潭水似的黑眸,說不出的風流……】
雅天歌忽然道:“……你真的鬥過那個‘墨江糧倉’?”
柳畫梁一愣,笑道:“初出茅廬時做的蠢事……”
雅天歌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真的打他了?”
柳畫梁點點頭,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炫耀的神色,竟還嘆了口氣。
雅天歌道:“那個‘及笄’姑娘最後怎麽樣了?”
柳畫梁頓了頓,然後笑起來:“你不是知道了嗎,自然是嫁了個好人家……”
他說的輕飄飄的,怕在風中留下字句一般。
柳畫梁忽然又換上一副笑臉:“小正派,這段時間多來‘殺殺我’,當然,多想想我也是可以的。”
雅天歌一時還在那唱詞中沒回過神,腦中全是“快意風流”。
柳畫梁見他沒反應,摸摸他的頭:“我先回去睡覺了,你也好好休息。”
見雅天歌還看着他,柳畫梁嘴角一挑,道:“怎麽?想和我一起睡?”
“……”雅天歌轉身就走。
也不知柳畫梁如何說動了白辭青,第二天他便撤了所有守衛,畫也再沒出過事。
竹空弦自弦被偷便稱病閉門不出,白辭青将幾乎将墨白山莊翻過來找了一遍,仍舊沒有找到那根“冰絲弦”,期間有人從那天的只言片語猜測這丢失的弦與那十年前被囚禁的魔王有關,這些人竟很快消失了蹤跡,其他人便不敢再提。
白辭青将書畫展一再延期,希望能從人群中找到些蛛絲馬跡,可無論他怎麽拖,書畫展進行了半月還是進入了尾聲。最終竟然無畫能動,倒是那幾只畫來搗蛋的貓貓狗狗越看越是靈動。最終還是幾個莊主灌了靈力,勉強使得幾幅畫有些模樣,也已經是極限了。
白辭青滿腹心事,整日裏在書房踱來踱去,竹空弦一開始追着白辭青踱來踱去,被嫌煩了以後只好在自己院子裏撫琴,這琴癡無論自己再怎麽急,一彈起琴來便渾然忘我,琴聲流利平靜,倒是能令人冷靜不少。雅正南重重心事,寝食難安,他們商量着給梅莊主寫的信也沒有回音,幾位莊主無心其他,來的小輩們卻玩的十分盡興。
這日書畫展結束,參展的各門各派也開始陸續離去。
白辭青正心煩意亂地在屋裏徘徊,竹空弦則愁眉苦臉地看着他。這時弟子匆匆來報,白辭青揮袖道:“不見!”
來的弟子道:“門外有個小厮模樣的人已經等了幾天,我們因書畫展勸他過幾日再來,那人不肯,非要在門口等,說什麽若是請不回人他不敢回去。今天已經是第五日了。”
白辭青閉了閉眼,長嘆了一口氣道:“讓他進來。”
小厮說的事也不複雜,他家主人喜好畫作,兩個月前得到了一副畫,這畫中山水猶如仙境,遠處一根禿枝上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孤鳥,姿色翩翩,仿佛會動一般,主人喜歡得不得了,挂在自己的書房,本也沒什麽,結果半個月前出了怪事。
那天夜裏,主人正在書房點燈夜讀,忽然聽到一聲鳥鳴,開始他不以為意,誰知那鳥鳴聲越來越大,主人便回頭去看,這一看之下主人隐約發現,那原本在遠處的鳥兒似乎離近了一些,本以為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還叫了幾個大夫來看,又過了幾日,那鳥更大了,主人便大發雷霆,罵道是誰在他的愛畫上亂塗,但是誰也不承認,主人十分惱怒,可查來查去也查不出頭緒,胡亂将手下幾個小厮打了一頓作罷。
但之後這只鳥竟然一天天大了起來,好像離畫面越來越近,幾乎要飛出來一般,鳥嘴張合,鳥鳴聲清晰可聞,主人吓壞了,趕緊把畫取下來封好,誰知封好後主人開始做噩夢,直夢到那鳥兒兇神惡煞地飛到他面前啄他,罵他這俗人不配擁有這畫……
主人不敢扔畫卷,也不敢打開,受到鳥兒日日騷擾,身體也越來越差,如今終于是熬不下去,來求白家。
聽上去不過是普通的事件,白辭青便揮揮手,派出一只白鴿,令正在送客的白易安與一并弟子順道去解決這件事。
小厮千恩萬謝地走了。
信鴿一掠而過,柳畫梁向上一躍,一把将信鴿抓了下來,解開它腿上的繩子,翻開小紙條。
“有意思。”柳畫梁看了看身邊想裝作若無其事離他遠一些的雅天歌,彎起嘴角,笑了。
待到了山下天已黑了,白易安便安排雅英琪一行人在客棧中住一夜,明日啓程。安置好衆人,白易安便與柳畫梁等弟子去了那委托人家。
委托人的家境看上去頗為殷實,重重疊疊的院落,彎彎曲曲的回廊,等到主人所住的院落已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這院落上題“雅趣”,雅趣院中假山池塘,奇花異草數不勝數,偌大的院落竟顯得有些擁擠。主人姓李。這位李公子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全身發抖,看來是吓得不輕。見了白易安如見到了救命稻草,慌忙起身道:“仙師,您可來了,您再不來我怕是要被這妖孽弄死了!”
白易安見他直接,便也省了客套,道:“可否讓我看看那肇事的畫?”
主人哆哆嗦嗦地指着小厮道:“你……你帶他去看……我把畫放在東院了。”
小厮也抖起來,卻不敢違背主人的命令,邊小聲嘟哝邊将他們帶到了東院。
東院主房似乎是主人的“藏寶室”,裏頭的架子隔着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金貴的味道,三面牆上都是畫,花鳥蟲魚,題的都是些“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寧靜致遠”之類的,看得柳畫梁牙酸,中央的桌子上就放着那副畫,卷得十分嚴實。小厮只走到門口幫他們指了方向便不敢上前了。
幾人自發排出了陣型,柳畫梁便徑直走過去,将畫拆封,輕輕展開。衆人屏住了呼吸,只聽柳畫梁驚訝道:“咦?”
白易安上前一步道:“怎麽了?”
柳畫梁轉過頭笑道:“看了牆上的這些個‘志趣高雅’之作,一見這幅便覺心中一舒,當真比我們這次的書畫展的第一還要好得多。”
只見畫中遠山如黛,深淺不同,隐約有流水在其中,岸邊幾株仙草妖花正徐徐綻開,近處一枝光禿禿的枝條上伫立着一只鳥,這鳥扭過頭,睜圓了一雙烏黑的眼睛,此刻已離畫面非常近了,幾乎能完整的看到鳥身上的羽毛,整幅畫栩栩如生,仿佛能聽見潺潺水聲,能聞見妖異的香氣,畫面的右上角有幾行墨跡,似乎是幾行字,但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字跡。就在柳畫梁轉頭的瞬間,鳥又大了幾分。
白易安忽然叫道:“小心!”
柳畫梁只覺腦後一涼,本能地向反方向掠出數尺,只聽“呼”地一聲,那只鳥兒冒出頭來,頂上一抹鮮紅極其顯眼。
“結陣!”幾位師弟之間立刻以靈力連成一副陣法。
“接着!”白易安手一揮,一張燃燒的符咒朝柳畫梁飛去,那鳥兒已經飛出畫卷,在半空中尖銳地叫着,聲音極其可怖。它惡狠狠地盯着門外的小厮,忽然箭一般直直朝他飛去,小厮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動。
白易安的劍破空而來,将鳥兒戳了個對穿,惡鳥頓了頓,接着狂叫一聲,身形竟然又變大了幾分,繼續朝小厮俯沖過去,眼看着就要紮入小厮的身體,電光火石間,有人伸手将那惡鳥截住了,鳥嘴刺入他手心的符咒,釘入他的手掌,鮮血頓時湧了出來,鳥兒瘋狂地搖着頭,企圖将自己的嘴□□,柳畫梁反應極快,一手拿着畫一手将那穿入符咒的鳥兒按入畫中,瞬間将畫卷起,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畫中還有慘叫聲傳來,柳畫梁翻身入陣,将畫壓入陣眼,幾方靈力彙聚,在畫上形成一個封印,頓時安靜下來。
柳畫梁的手掌還在不斷滴着血,白易安立即撕下衣袖替他包上,又讓懂醫術的師弟替他治療,白易安皺着眉道:“你能不能別每次那麽魯莽!”
柳畫梁嬉皮笑臉道:“人不魯莽枉少年嘛,哪能人人都像少爺你事事考慮周全……”
白易安道:“你這個拼法,遲早是要出事情的。”
柳畫梁笑道:“那不還得靠白大少爺搭救嘛……”
白易安瞪了他一眼,懶得和他計較。
那小厮早已跑的沒影了,幾個人只好自己去找主人,那主人聽小厮說鳥飛出來吓得魂都要沒了,聽說又被封進畫裏,他看了一眼白易安手上的畫卷,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疊聲道:“這畫卷就送您了,我買回來可花了好幾兩黃金,師傅以後可多照應啊……”
白易安本想向他要了畫卷回去封了的,見這主人家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和他們隔得十萬八千裏的樣子,便也不再多說,道了聲告辭便走了。
回客棧的路上,街上的集市尚未結束,無數燈籠燃起,如同星星般閃爍,柳畫梁左顧右盼,白易安忍了又忍,道:“你給我安分點,別像上次又惹出事來!”
柳畫梁正要點頭,忽然眼睛一亮,匆忙擠過人群,就要出手之時,另一只手出現在了他的旁邊。
柳畫梁已經看清了手的主人,便不帶絲毫猶豫的将鳥籠挑起挂在指尖,晃晃悠悠的,看上去十分得意。
雅天歌:“……”
柳畫梁故作驚喜道:“小蠻?你又來找我啦?”
雅天歌咬牙切齒道:“你叫誰小蠻!”
“柳畫梁你又在……”白易安走過來,看到一邊的雅天歌,道:“怎麽又是你。”
雅天歌扭頭跑了。
白易安道:“雅家的人,你認識他?”
柳畫梁頗有興味的晃着鳥籠:“我倒是覺得挺熟了,但他不太愛搭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太冷淡了……”
白易安:“……”
月光從窗外灑進屋內,将床上睜着眼百無聊賴地望着天花板的人照得一清二楚。,柳畫梁翻了個身,感覺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伸手去摸了摸,摸出一本書來,封皮上書“月下趣事”,柳畫梁覺得無趣,翻開一看,果然是本春宮圖。他又看了兩頁,忽然笑起來,将書一扔,閉上了眼睛。
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從屋檐倒挂而下,翻入屋內,他環顧了一圈,便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鳥籠,正要将鳥籠拎走,忽然有人喚了一聲:“小蠻……”
雅天歌驚得倒退兩步,躲進牆角黑暗中,一手握上了腰上的劍柄。
屋內異常安靜,床上的人正對着他睡得安穩,竟然是夢話。
雅天歌貼着牆朝窗戶邊行進,沒走幾步卻踢到了什麽東西,眼看那東西就要倒地,雅天歌本能地将它抓住了,硬邦邦的,隐約覺得是書卷之類的東西。這時,床上的人動了動,雅天歌疾步跨到窗前,一條腿剛跨上窗臺,卻一下子被人握住了手腕往後一扯。
“別動!這畫……”
雅天歌本想借力掙脫,卻又怕弄壞了鳥籠,便猛然将另一手中的畫卷朝柳畫梁揮去,柳畫梁一手擋下,手掌一握沿着畫卷就要去抓雅天歌,雅天歌疾步後退,瑩藍色的靈力在畫卷上猛然竄起,柳畫梁将手往下一壓,一藍一白兩股靈力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一陣刺目的光,只聽“哧”的一聲,畫卷展開了。
門被人踢開,有人吼道:“柳畫梁!”
白易安眼睜睜地看着月光下握着畫卷的兩人一下子被吸進了畫中,随後畫卷掉落在地上,兩股靈力随之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