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展凝踩風火輪一樣的騎着自行車到了學校, 邊喘着氣,邊看了下時間,二十五分鐘, 除去中間踩狗屎運走錯路的時間, 估計用不了二十分鐘。

明天來的時候可以稍微緩一點。

她長長的舒了口氣,随後去找了一個提前聯系過的老師, 然後跟着對方進了高三六班,正式開始她另一段全新的校園生活。

高三還能有轉學生過來實在是個新鮮事, 這給高壓下的學生注入了點眼睛一亮空隙, 然而這樣的新鮮度不出半天也就消滅在了題海裏。

這邊的節奏比展凝之前的那個學校更快, 可能是環境陌生,加上不熟悉任課老師的講題習慣,展凝這一天全程都是懵的。

晚上還有夜自習, 展凝憑着新生的身份酌情可以有一周的曠課待遇,跟她同樣待遇的還有班長丁定遠,因着名字喜人,班裏同學都叫他叮叮當。

丁定遠是因為發燒了, 所以請假回家。

兩人座位就相隔一個小道,今天有交談過幾句,這人算的上是展凝到這後難得熟悉的人之一, 一起往校門走時展凝便很友好的幫人拎了一袋試卷。

丁定遠手握拳抵着嘴唇咳了幾聲,緋紅的雙頰顏色又加深了點,這人長得很高,眉目看過去也十分溫良。

展凝上輩子進的不是這個班級, 因此對這人完全沒印象,當然就算進的是這個班級,一年時間估計也很難有什麽刻骨的記憶。

“班長,發燒怎麽還帶這麽多試卷?”展凝提了提手裏的袋子說。

丁定遠:“要做的沒幾張,大部分是要修訂的。”

“太拼了。”

丁定遠笑了下:“高三可不就是用來拼的嗎?”

展凝想了想,點頭:“倒也是。”

車棚在西邊,要拐彎,到路口展凝将手上拎的卷子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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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定遠表情玩味的看着她,說:“謝了。”

“沒事。”展凝沖他一擺手。

結果剛一轉身,丁定遠不緊不慢的也跟在了身後。

展凝:“你也去這邊?”

丁定遠點頭:“對呀,我自行車放在那邊。”

“……”展凝,“你也走讀?”

丁定遠笑着點了下頭。

展凝突然回過味來,這人剛才是玩自己呢。

她“嘶”了聲,說:“哎,你這人真是的,生了病怎麽都不消停?”

丁定遠又咳了幾聲,溫潤的雙眼卻持續彎着,看的出來心情很好,說:“我可沒說我是住校生。”

展凝斜了他一眼,覺得這人生病真是生對了,該的。

丁定遠又說:“別這麽小氣,高三的日子多苦悶,偶爾調劑一下是好事。”

展凝:“……”

展凝到家時那兩孩子已經回來了,回來也就算了,去放車的時候發現還莫名其妙的新添了兩輛。

“明天我們也騎車上學。”聽到聲音就小羊羔一樣蹦出來的展銘揚在身後說。

“幾歲了都,還跟鹦鹉學舌似得學我。”展凝走過來,手賤戳了戳展銘揚臉頰上的小酒窩,“看你能騎幾天。”

“這麽小看你弟。”展銘揚樂呵呵的擠在展凝身邊,湊過去嘴巴抵着她的耳畔小聲說,“我們買車是為了避麻煩。”

“嗯?”展凝抛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展銘揚便把上午的荒唐事情簡要的說了一通。

這麽一來就稍微能理解點了,程謹言從來就沒把何潤芝這人當回事過,對于上一世自己的情敵,且跟自己求而不得處境類似的情敵,現在又按着老路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不複返,展凝當下有了抱臂旁觀的心情。

上臺階朝屋裏走,展凝邊似笑非笑的說:“你們大男生太不懂體貼了,對着那麽個嬌滴滴的小姐居然擺出這麽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展銘揚:“這話不能跟我說,得跟謹言說。”

晚上的菜色很家常,這跟展凝印象中的程家食譜有了很大出入。

她夾了塊魚片慢吞吞的吃着,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這讓一直注意着她反應的程謹言心裏很是忐忑:“姐,不合胃口嗎?”

在展家時吃的東西比較固定,因為展凝很挑食,她的挑食還體現在食物品種的固定性上,吃來吃去就那麽幾樣,其他的不喜歡,也不考慮,新事物也不願接受,在這方面展凝非常的專一,當然也可以說是偏執,腦子相當的轉不過彎來。

程謹言生怕她吃不習慣,特意讓保姆按着以前展家的口味做的。

“挺好,”展凝把麻辣魚片塞進嘴裏,“蠻好吃的。”

說完就埋下頭快速吃起來。

程謹言暗暗松了口氣,又夾了筷菜到她碗裏。

展凝扒飯的動作一頓,說:“不用替我夾,我自己會來。”

程謹言準備繼續的動作瞬間滞住,低低的應了聲:“好。”

可能是這天受的打擊太大,何潤芝的盲目自信難得滅下去幾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見到她人。

來程家這事比較突然,宋陽和孫婉也是在過後才得知消息,本打算這周碰個面,結果宋陽臨時有事走不開,最後把時間約在了下次放假。

孫婉說:“娘娘很忙的,經常找不到人,成天捧着書真不愧對于他書呆子的名號。”

展凝對此并不發表意見,在她看來宋陽的“臨時有事”很可能是家裏的問題。

既然不準備出門,展凝便打算在家複習,她本身也不是坐不住的人。

這天卻來了兩個稀客,一個是鼻子不是鼻子的何潤芝,前一次的遭遇留下的後遺症似乎還沒散,那張噘的半天高的嘴能挂兩只醬油瓶。

另外一位則是傅一。

傅一跟展凝同校同級不同班,走廊上碰到過幾次,眼光一掃算是給彼此最大的關注,女人間的戰争比較奇怪,哪怕沒有過節,不順眼的就是不順眼,非要給個理由可能是磁場不合。

當然放在展凝身上還會帶點前世的因素。

其實撇開偏見,單單看傅一這個人,挑不出什麽問題來,不論是長相性格成績亦或者是家境,任何一樣拎出來都是尖子中的尖子。

她是程謹言的翻版,衆人眼中唯一能跟程家少爺相提并論的人。

丁定遠大言不慚的說過:“傅一是每個男人心中的白月光,當然除了我。”

“白月光”跟“醬油瓶”一起上了樓,展凝原本要上去的想法就此止住了,她拖着一堆習題去了一樓的會客室。

高中的習題是沒有止境的,尤其是高三,那些個任課老師就沒考慮過學生的負荷量,給出的試卷就跟不要錢似得往下灑,灑的歡天喜地将人一通埋。

展凝就埋在這堆“不要錢”的試卷裏,做題做的很有些心無旁骛的意思。

連程謹言小媳婦樣端着水果盤進來時都沒注意,直到人開口說:“姐,休息下吧。”

他穿了一套淺色的家居服,頭發前段時間剛剪過,臉部輪廓因着利落的發型稍稍去了些陰柔的味道。

“小揚呢?”展凝說。

程謹言把盤子放到她手邊,說:“還在樓上,傅一在教他做題。”

親姐還沒死呢,居然跑去問傅一,展凝心裏很不是滋味的想着。

程謹言對着展凝沒什麽表情的臉,猶豫了下說:“姐,你也上來吧,一個人在下面多無聊。”

“你看我無聊了?”展凝抖了抖不薄的一疊試卷,“任務這麽重,你覺得我有時間無聊?”

自從展凝來了程家,就表現的很有攻擊性,被這攻擊範圍波及到的對象則只有程謹言,這讓他有點委屈。

程謹言沒再說什麽,走過去閑手閑腳的撈了展凝的一張紙卷看着。

展凝心說:“再天才諒你也看不懂,裝什麽裝。”

不管程謹言懂不懂,看卷子的神情卻顯得很投入,最後甚至坐到了一邊的小沙發上,屁股一落就沒有要再起身的意思了。

時間一久,哪怕對方并沒有妨礙的動作,展凝都覺得這間屋子裏的空氣不對了。

樓上那麽多人,尤其還有閃閃發亮的傅一,結果這人杵這不動了是怎麽個意思?

展凝突然把筆一扔,抓了抓頭發。

程謹言敏感的擡起頭,看向她。

展凝說:“你怎麽不回樓上了?”

“我在不在沒差。”程謹言将試卷翻了面,邊快速看了眼展凝,小聲說:“還是留這陪你一會。”

其實真不用……

一擡眼透過玻璃門看到了從樓上下來的何潤芝,展凝到嘴的話滾了滾又咽了下去,好整以暇的準備看戲。

玻璃門很快被推開,何潤芝不冷不淡的扔了展凝一個眼神,随後轉向程謹言,叫道:“謹言,你呆這幹嘛?傅一姐叫你了都。”

程謹言:“叫我有事?”

“叫你自然有事了,趕緊上來。”

程謹言:“具體什麽事?”

“你去問她呗。”

程謹言手指在試卷的邊角撥了撥,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等了半晌,何潤芝突然湊上前要去拽他,程謹言身子一側,眼疾手快的避過了。

何潤芝當下再次感受到了什麽叫難堪,她無法忍受的叫道:“程謹言,你最近怎麽回事?我又不是醜八怪,你幹嘛一直避着我。”

展凝想:“活脫脫一個智障。”

“你先上去吧。”程謹言轉了身,背對她将試卷放到桌上,“我等會就來。”

“我不!”何潤芝大聲說:“我就要跟你一起上去!”

對方的視野死角裏,展凝明晃晃看到了程謹言臉上的不耐煩,她興味盎然的挑了挑眉,喝了口鮮榨果汁,看戲的從來不怕事大。

程謹言不理解為什麽這個當下展凝可以變得樂颠颠的,雖然面上沒有顯示,但相處這麽多年實在太了解她了,那雙睡不醒的貓眼裏可不就是亮着暗光呢,也不知道在傻樂什麽。

僵持了片刻,程謹言最終跟着走了,出那扇門的時候,跟在身後的何潤芝突然扭身瞪了展凝一眼。

展凝要笑不笑,态度極好的沖她舉了舉杯子。

等人走遠,展凝往後一靠,仰頭盯着天花板發呆,她倏地回過神來,上一世的自己在程謹言心中應該也跟現在的何潤芝一樣,就是個不懂人眼色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牛皮糖,而投映到別人眼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挑梁小醜,除了帶出點沒營養的笑料就再沒別的作用。

展凝拿過杯子又喝了口果汁,随後繼續趴桌上做題。

樓上一夥人都聚集在偌大的休閑室裏,拉上簾子還可以做迷你影廳,傅一跟展銘揚坐在榻榻米上,并沒有什麽所謂的講題,而是湊一塊在挑片子。

傅一溫和的笑着:“你喜歡看什麽?”

展銘揚張嘴就想說變形金剛,但對着傅一那能将人溺斃的雙眼,愣是将這話給堵在了嗓子裏。

讓眼前的人陪自己看沒什麽溫度的機器人,實在太不合适了。

展銘揚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我都可以的,你挑吧。”

傅一:“真的?”

“嗯,”展銘揚用力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都可以的。”

傅一便笑起來,輕聲說:“還是你乖啊,小言要是有你一半聽話就好了。”

說完,低下頭繼續在那劃拉着選片子。

而展銘揚則被誇的紅了臉,他偷眼看傅一微側的臉,白皙中透着點粉,像一枚可口漂亮的奶油蛋糕,又想去啃一口,又不舍破壞那美感,只能努力的隐忍着。

在展銘揚滿心滿眼止不住冒粉紅泡泡的時候,另外兩人回來了。

何潤芝臉色很不好看,在這邊她沒有可以拿來發洩的對象,唯一一個符合的就是展銘揚,再加上對展凝莫須有的新仇舊恨,連帶看展銘揚就更不順眼起來。

“你坐別處去!”何潤芝沒好氣的說完,還附帶踹過去一腳。

這一腳力道不重,但搭配上她的态度就有夠侮辱人。

展銘揚立時皺眉,擡頭要說什麽,傅一先一步開了口:“你這是在做什麽?憑什麽無緣無故踢人?”

傅一年長幾歲,上流圈子也流行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傅一就是這個圈子裏的別人家的孩子,同輩的聽長輩念叨多了,加之傅一本身行事作風低調和善,一幫半大不小的孩子對她都很言聽計從。

現在被傅一這麽一責問,何潤芝憋着嘴也找不出什麽合适的借口來,模棱兩可的說:“跟他鬧着玩的。”

傅一說:“有這麽玩的?”

何潤芝裝傻的沖她笑笑:“傅一姐,別這麽嚴肅嘛,我下次不敢啦。”

傅一沒說什麽,只是看向了展銘揚。

展銘揚沉默了下,說:“沒什麽。”

随後起身讓座,走去了另一邊,程謹言沒注意到方才那出,見人過來挑了挑眉。

他的面前擺了一副巨型拼圖,這人最近的心思全撲在這上面了。

展銘揚收拾了收拾心中的不是滋味,雙手撐着膝蓋跟着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周了吧,這完成的有沒有四分之一了?”

“顏色太雜了,花費的時間确實多點。”程謹言在那挑圖塊,他的手指纖長筆直,骨節分明圓潤,搭配挑挑揀揀的細節工作十分好看。

展銘揚笑說:“喂,你這手都快趕上女生的了,不單臉,現在是手都不讓人活了。”

程謹言縱容着說:“別鬧。”

展銘揚湊過去,低聲說:“給你說個秘密怎麽樣?”

程謹言很不給面子的說:“你的秘密從來不值錢。”

“別這樣,”展銘揚腳步一移到他邊上,挨着他說:“雖然秘密不值錢,但總歸是秘密不是?”

程謹言:“說。”

展銘揚笑眯着眼:“給點表示。”

程謹言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什麽?”

“不要什麽,明天你幫我做值日。”

程謹言:“你去別處呆着吧。”

展銘揚說:“哎,沒勁,跟你說真的呢,真是個秘密,這秘密除了我就沒人知道。”

程謹言盯着拼圖不為所動。

展銘揚不死心的繼續說:“你不幫我做值日不還得等我呢,還不如你幫我做一下,咱兩直接可以提前走,反正學校那幫人從來不舍得禍害你。”

程謹言嘆了口氣,無奈的看向他:“說!”

“這算同意了哈!”展銘揚樂的酒窩頓時加深不少,一手還沒輕沒重的搭上程謹言的肩,差點将人的拼圖給撞翻,“我姐啊,我姐她是個超級手控,就喜歡手漂亮的。”

兩人湊得近,展銘揚溫熱的呼吸在程謹言耳畔掃蕩,而程謹言波瀾不驚的心底卻因着他的話而微微動蕩起來。

“真、真的?”程謹言說。

“這有什麽好騙你的。”展銘揚繼續毫不留情的出賣他親姐,“我姐成天翻雜志,有一次我進她屋就見她對人模特發愣,當時還嫌棄了一遍我的爪子,你說稀奇不稀奇,對着男人不垂涎那八塊腹肌,居然獨愛那爪子。”

展銘揚擡起自己的右手,翻轉了幾下:“我的也不醜啊,對吧?”

程謹言敷衍的點了下頭,放在拼圖上的手無意識的撥弄着圖塊。

聽了展銘揚的話,他既不舒服于展凝盯着男模猛瞧,又有些興奮于對方那神奇的喜好。

若真是這樣,自己能讓她喜歡的東西,是不是就算多了一樣?

想到這點,程謹言的心髒就像按了雙小翅膀,啪嗒啪嗒的要飛出去,整個人突然就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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