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變異了的程謹言沒把兩人的竊竊私語當回事, 他對孫婉是有印象的,上一世這女人的存在感就不低。
在展凝死後的兩年裏,孫婉想着法的劃花過他好幾輛車, 嚴哲智當時準備報案處理的, 不過被他給壓了下來。
他近乎是自虐的希望孫婉對自己可以因着展凝而再狠一點,這樣就好像他跟展凝還能有那麽一點一滴的關聯。
只可惜再大的仇恨也會消失, 再出離的荒謬也會削弱,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孫婉再沒出現, 而展家人更是在最開始就搬離了這個城市。
這個城市裏居住着他們這幫人生命中最大的傷痛, 每個人都走了, 徒留他在裏面自生自滅。
程謹言白着一張臉,默默的吐出一口郁氣。
他偷偷看了眼不遠處還在跟孫婉胡扯的展凝,因為話題輕松, 她看過去也很慵懶的樣子,一手搭在身後的沙發上,一手在胸前的抱枕上摸啊摸。
展凝不是那種一眼過去特別驚豔的人,但非常耐看, 你會不知不覺的被她那種無意間散發的随性給吸引住,某些人的氣質是經得起品味的。
孫婉:“那孩子怎麽盯着你發愣了?”
“嗯?”展凝擡頭看去,程謹言被什麽閃瞎眼了一樣迅速低下了頭。
孫婉:“怎麽突然一驚一乍的?”
“可能是姐姐我太美。”展凝說。
“……”孫婉說, “你這爆棚的自信心跟你那親弟有一拼了。”
不知道是因為長期碾壓在程謹言的顏值下,導致展銘揚審美變态了還是怎麽的,那股子蜜汁自信簡直要沖出大氣層,自我暗示一樣的成天在那顯擺自己的臉。
展凝想到這也有點好笑, 笑完後轉了話題,說:“年後我們要去鄉下住幾天,你要麽跟着也去玩玩?順便散散心。”
孫婉身子一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行啊!”
Advertisement
司機早就回去了,從公寓出來時間是淩晨五點半。
天還是黑的,空蕩蕩的大街上路燈依舊亮着,展凝打了兩個噴嚏,白汽争先恐後的從口腔冒了出來。
“很冷嗎?別感冒了。”程謹言說着下意識要去拉她手。
展凝迅速往旁邊一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還好,剛出來的問題。”
程謹言緩慢的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臉色有點不好看。
這邊過去步行估計得二十來分鐘,展凝沒顧上他的反應,左右看了看,說:“跑吧,早點到家,也能熱熱身。”
懶得天崩地裂的人,這天難得準備伸伸懶筋了,原地蹦了幾下,先一步小幅度的跑了出去。
程謹言沉默的跟上。
不遠處是他認定的少女,時光退後的現在,原來的少女變得陌生而疏離。
陌生少女有節奏的在蹦跶向前,腦門上頂着的短毛也随着她的動作上下起伏。
到家門口時展凝喘成了破風箱,她撐着膝蓋緩了會,掏出鑰匙頭也不擡的舉到半空中:“你來!”
程謹言從她手中接過,有意無意的撫過她溫熱的手背。
小心翼翼的掖着自己那不被外露的心思,抿着嘴打開門。
展凝轉身剛一腳跨進去,就被客廳冰冷的藍光給驚到了,迅速換了鞋走進去,對上展銘揚扔過來的大白眼。
“回來啦!”他說。
游戲畫面帶出的光亮糊糟糟的落在四周,展銘揚頂着一個狂轟亂炸的雞窩頭,興奮的按着游戲把手。
展凝劈手便奪了過來,不顧對方焦急到跟尿褲子有一拼的模樣,說:“你怎麽沒睡覺?”
“睡的早,醒的早呀,哪能跟豬一樣一直睡!”展銘揚快速說完,就要去搶手柄。
展凝側身避過,依舊盯着他看:“什麽時候起的?”
展銘揚:“剛起呢,哎呦,趕緊給我,要挂了。”
剛說完,液晶屏上突然冒出一個□□,“砰”一下,炸出一片血色。
展銘揚雙手一攤:“玩完!”
他也不管游戲了,往沙發上一倒,撈過一只面包開始啃,邊看着杵在那邊的兩人,說:“你們狼狽為奸的幹嘛去啦?”
本來也不會這個點特意爬起來鬧騰,主要展銘揚模模糊糊一睜眼見到隔壁床空蕩蕩的給驚了一下,懷着程謹言最近時不時抽風的狀況,有心起來觀察一下,結果發現展凝也偷摸不在後,這個瞌睡算徹底給撲滅了。
他索性就在客廳玩游戲耗時間,一邊等他們回來。
哪知道,還沒玩兩局,人就回來了,一回來,就直接讓他輸了。
展凝說:“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反正是有正事。”
近乎一晚上沒睡,實在累得慌,她把游戲手柄一扔,說:“別完了,都趕緊睡覺,天馬上該亮了。”
展銘揚:“我就不用了吧,我都快睡了十小時了。”
展凝直接拔了電源:“趕緊的。”
展銘揚不服氣的在沙發上滾了滾,然後嗷嗷着往程謹言身上一挂,拉拉扯扯的進了卧室。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還是被李知心吼起來的。
李知心:“都要過年了,一個比一個不靠譜,你們兩姐弟看看謹言,人又聽話,又勤快,智商攏一攏直接能把你們滅成渣渣。”
展凝覺得她媽得好好去普及一下文學知識,這誇獎的話聽起來也沒多喜人啊。
迷迷瞪瞪的梳洗完,換了衣服走出去,跟展銘揚撞了個正着。
兩人不分南北的轉了半圈,一起朝客廳走,一眼就看到李知心在那“呱啦呱啦”埋怨,而她口中能将兩姐弟秒成渣渣的對象卻連個影都沒有。
展銘揚揉了揉眼睛,說:“媽,謹言呢?”
“被家裏人接走了,可能晚上或明天回來。”李知心一眼瞟到他露在外面的腳踝,繼續炮轟,“跟你說多少次了,大冬天穿拖鞋就得穿襪子,不然老了得痛風,你開始聽不懂人話了是吧?”
展銘揚小聲說:“咱媽是不是更年期了?”
展凝:“穿襪子去吧你。”
程家別墅今天來的人有點多,閑聊間說到程謹言的近況,從而又拉扯出展家,說到展家傅一就想到了給自己留下極深印象的展凝。
傅一笑着說:“白姨,小言似乎到現在跟展家姐弟關系都蠻好是嗎?”
白思怡點點頭,玩笑說:“畢竟長時間呆在一塊,感情比較深,他都不愛回家了,你看一出院就往別人家跑,拉都拉不住。”
傅一:“展凝脾氣不太好吧,小言可別吃虧了。”
白思怡意外的挑了下眉。
傅一狀似無意的說:“高三那年展凝不是住這嗎?跟潤芝還打過一架,至今提到她,潤芝都心有餘悸。”
白思怡皺了下眉:“還有這事?”
“不過很多年了,現在說來應該也做不得準了。”傅一說。
傅一的母親宋清歡不贊同的搖了搖頭:“人都說三歲看到老,更別提是高三的學生,潤芝應該比她還小吧?”
傅一:“小五歲的樣子。”
“那不就行了。”宋清歡說,“跟小自己這麽多的孩子打架,說出去不管是什麽理由都不光榮,解決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種,暴力是最不應該的。”
宋清歡出身書香門第,自小家教嚴謹而傳統,思想非常的固态化。
白思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話題很快被轉移,因着傅一也有設計方面的想法,轉而聊到了服裝上面。
正聊的起勁,程謹言走了進來,前後沒有睡到三小時,此時看過去臉色有點差,見到屋裏跟塑料模型似得端坐着的女人,臉色頓時就更差了。
程謹言一看到她們就想到上輩子的坑爹事情,他覺得要跟白思怡搞好關系是比天下紅雨更難的事情,可這一世兩母子關系還沒徹底惡化,他的滿腔憤懑只能自己咀嚼着吞了。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跟她們打了聲招呼,然後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回房第一件事就是給嚴哲智去電話。
“傍晚我回展家。”他說。
嚴哲智:“晚上你可能還要參加一個家族聚會。”
程謹言:“不去了。”
被毫無預兆的接回來這事他忍了,但還要跟女人湊堆這種事,哪怕是完成任務他都沒興趣,何況程斯博這次沒有回來,他完全不需要裝樣子。
程謹言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随後想到什麽又轉去了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要比剛才的小很多,家具也簡單,沒有多餘的裝飾。
他在各個角落查看了一圈,別說屬于展凝的痕跡,連個垃圾都沒找到。
展凝在這住的一年,跟沒有存在過一樣。
程謹言嘆了口氣,心想:“這輩子展凝對自己真的是一丁點都沒上心啊!”
對着已然跳出主線,并一去不複返的展凝,他一時竟想不出該用什麽方法将人給拽回來。
出神的檔口,傅一敲了敲門,走進來。
“小言!”傅一笑着叫了他一聲。
醫院初醒時的過節在她這一笑中給很好的抹平了。
程謹言冷眼看着她走進來,沒吭聲。
傅一朝他歪了歪頭,笑說:“怎麽啦?這麽看着姐姐!”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一世,程謹言對傅一的稱呼一直都很單一,固執又倔強的劃分在“傅一”這兩個字上。
他不願用對長者的态度來面對傅一,好像輩分一劃分就徹底安上了一個屬于彼此的卡槽,要想再從卡槽出來那就是另一個妄想。
但現在的程謹言已經沒有了這份固執,對傅一用什麽稱謂都無所謂,如果可以選擇,他更希望傅一是生活之外的人,兩世相交,就此別過,再無往來。
“小言?”傅一奇怪的又喚了他一聲。
程謹言淡漠的将視線撇開,說:“你怎麽上來了?”
傅一:“來看看你呀,自從出院後就沒見過了,現在身體怎麽樣?”
醫院那次程謹言的反應讓傅一難受了很久,她看着這個孩子從小小一個長成現在衆多少女芳心暗許的大男孩,兩人關系自來親近,從不曾有過急赤白臉的時候。
程謹言毫無原由的排斥讓她實在不能理解,卻一直也沒有機會細細的詢問一次。
“挺好的,”程謹言又環顧了一圈,随後越過她往外走,“去別處吧,這邊呆着沒勁。”
他把傅一引去了陽臺,二樓的大陽臺每天都有人整理,這邊搭着一個綠藤架子,架子下是白色的鐵藝秋千。
今天天氣很好,燦爛的陽光下,室外也不至于太冷。
傅一不動聲色的觀察着程謹言的臉色,然後試探的說:“小言,是不是姐姐哪裏做的不對讓你生氣了?”
“沒有。”程謹言撐着欄杆朝遠處看,這輩子到現在為止傅一跟展凝的接觸還很少,兩人還沒到惡交的地步。
只要傅一不對展凝出手,他就不會把她的存在當回事。
二樓的風有些大,程謹言的外套大敞着。
“男孩子不要為了耍酷就不好好穿衣服,容易感冒着涼,尤其你剛病愈,剛要注意才行。”傅一說着搖了搖頭,伸手就要給他整理。
大姐姐關懷的舉止在這之前也不是沒有過,程謹言偶爾會不自在,但也會由着傅一給自己整理,不會有太大的動作。
這天卻反常的後退了一步,迅捷的避過。
他繃着一張臉,低頭很快的将拉鏈給拉上。
傅一臉上的親和的表情終于是僵住了,她盯着程謹言沒什麽表情的臉,輕聲說:“這是怎麽了?小言是讨厭我了?”
程謹言:“不喜歡別人礙手礙腳。”
礙手礙腳?
傅一像聽到了特別難以理解的話,在程謹言眼中她什麽時候開始已經上升到礙手礙腳了?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展凝,那麽展凝呢?
那個脾氣暴躁,沒什麽涵養的女孩子又得上升到什麽程度?
還是說程謹言長期跟展家人混一起,不知不覺被他們給同化了?
這些問題她都得不到答案,她也不可能開口向程謹言質問,她只能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過濾,而對展凝的印象也進行了進一步的惡化。
正月初三這天,展淮楠載着一車人“哐當哐當”朝鄉下奔去。
前面坐了展氏夫婦,算上孫婉,四個孩子擠在後座,好在都不肥,但要這麽坐一兩小時也絕對夠嗆。
原本是展家姐弟坐中間,臨出發時展銘揚這小混蛋突然尿急又上了一趟樓,等再下來變成了展凝跟程謹言坐在了中間。
展凝心裏是不爽的,但硬要人将位置換過來,似乎也不太合适,有些事情做的太明顯就不太好了。
車子一路這麽跌跌撞撞往前跑,身體跟身體間的磨蹭是在所難免的。
孫婉靠車窗上,扭頭看了眼豎着背一直沒放松過的展凝,說:“你這造型凹了這麽久不累啊?”
其實挺累的,但你要放松下來往後一靠,就有種半個身子都往程謹言身上倒的感覺,她實在有些吃不消。
然而又十分鐘後,展凝還是受不住的敗下陣來。
她心想:“前後不過就這麽一次,純當挨着一只狗了。”
心裏建設一做完,展凝像洩了氣的皮球,軟綿綿的靠進程謹言跟孫婉之間,由于太放松,左手一個沒注意還直接拍到了程謹言的大腿上。
展凝跟觸了電似得收回來,說:“對不住。”
程謹言抿着唇,搖了搖頭。
又半晌後,他突然将外套脫了蓋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李知心注意到,囑咐了句:“謹言啊,別着涼。”
程謹言:“不會。”
看了一路的展銘揚奇異的挑了下眉,之後壞笑着撞了撞程謹言。
程謹言不自在的看了他一眼。
展銘揚看着他這模樣覺得十分新奇,忍不住就想逗逗他便突然又伸手往他腹部摸了把。
程謹言頓時整個人一抖,下意識往展凝那躲,幾乎直接撲在了展凝身上。
他眼前的畫面一閃直接被展凝白潤的脖頸所填滿,他們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近到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就可以嘗到屬于她的溫熱。
展凝暴躁的吼了聲:“還不給我坐穩了,你們有病是不是?”
程謹言:“……”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