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除夕這天除了娛樂場所基本就沒什麽地方可坐的了, 展凝腦子要刮下一層皮的時候李知心電話來了。
展凝出來的匆忙,家裏都沒交代一聲。
“吭都不吭一聲,又跑哪去了, 你這年齡長哪都不知道了。”李知心在那頭喊。
展凝的手機質量可以, 沒什麽漏音,但礙于周邊安靜, 兩人又離的近,顧傾杯還是隐約聽了個大概, 就不怎麽正經的在那沖她咧嘴笑。
這男人挺矛盾, 明明氣質看過去挺沉穩儒雅的, 可只要虎牙一露,那股子焉壞的勁就又滲出來了,直接成了雅痞。
展凝将有朋友過來這邊玩的事一說。
“大過年的趕緊帶家裏來, 外面哪還有可以呆的地方,飯吃了吧,要沒吃我趕緊給做點,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李知心直接将後續流程給扔了出來。
展凝懵了, 拒絕不行,答應似乎也不太行。
她跟顧傾杯這頂多就算是八字有了一半的“撇”,要帶回家的話, 怎麽着都得有了完整的“撇”才行吧。
展凝猶豫的看了顧傾杯一眼,側過身,手捂着手機小聲說:“這行嗎?我還沒帶過人回家呢!不太合适吧?”
李知心似乎在那愣了下:“你那朋友是男的?”
“……”展凝,“啊, 我工作室領導啊。”
李知心:“趕緊趕緊趕緊,趕緊帶回來。”
挂完電話,展凝感覺頭發要白了,顧傾杯笑說:“怎麽了,我也不至于見不得人吧。”
“不不不。”展凝雙手握着手機,有些緊張的樣子,“我是怕你尴尬,有壓力,我們兩相處的……都沒、沒……”
按情侶标準來說,他們從确認關系到現在,不是工作太忙,就是現下的聚少離多,簡直是及格線都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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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及格線都不到的情況下,直接帶進家門見家長,很有些越級的感覺。
而顧傾杯心中原本因她的态度稍稍帶起的不舒服,一下子就消了。
“這有什麽?想要進展還不容易?”顧傾杯抓過她的手搓了搓,“只要你扛得住就行。”
展凝:“……”
她聽到了什麽啊?!老天!
展凝就這麽把顧傾杯帶回了家,因為原先沒有拜訪展家的行程,由此顧傾杯現下是雙手空空的狀态。
“作為你的正宮男友,又是領導,我什麽都不帶的進去實在過意不去。”下車往公寓走時顧傾杯說了句。
可看他輕松自然的模樣,那所謂的過意不去是真心看不出來。
展凝剛準備開門,門就自裏面打開了。
李知心笑呵呵的站在那邊,等顧傾杯禮貌的拜完年後,跟見了比親兒子還親似得将人給迎了進去。
顧傾杯是個很妥帖的人,言語溫和,行事穩重,哪怕偶有欠缺,都很難讓人有所意見。
展淮楠稍稍跟他聊了幾句,整個人便放松下來,那眼神直接成了看準女婿。
展銘揚對顧傾杯不陌生,之前在工作室見過幾次,他沖展凝小聲說:“你兩什麽時候好上的?我怎麽都沒聽說?”
兩姐弟在展銘揚上大學後聯系的頻率稍微降了些,但對比其他姐弟這頻率還是很高的。
展凝正剝核桃吃:“有什麽好說的,談個戀愛總不能昭告天下吧。”
“過分。”展銘揚不服氣的撞了她一下,“我什麽都跟你說,你就知道瞞我,真是傷害我的感情。”
“得了得了,你趕緊找女朋友去吧,煩!”
“你居然還說我煩!”展銘揚抱着個抱枕就往展凝身上撲。
展凝笑着半撲在沙發上,叼着半個核桃,任他在那一個勁扭。
顧傾杯挑眉看過去一眼,覺得挺新奇。
“你倆像什麽樣子,今天還有客人在呢,以為還是穿開裆褲的時候啊!”展淮楠忍不住教育了句。
顧傾杯說:“兩姐弟感情這麽好真難得,挺好的,我都羨慕了,可惜沒個姐姐。”
展淮楠随口翻老底:“不聽話的時候也鬧心,小子從小就纏他姐,小時候還哭着鬧着非得一起睡,尿個床都一起。”
“爸!”展凝受不了的喊了聲,“說什麽呢!”
“誰小時候沒點糟心事啊,說說怎麽了。”展銘揚臉大,跟聽故事一樣聽的很開心,絲毫沒有身為主角的自覺。
點心是蝦餃,自己包餃子太麻煩,李知心直接在超市買了一大袋。
電視上放着小品節目,觀衆笑聲一陣蓋過一陣。
顧傾杯端着個小婉,裏面放了食醋辣椒醬和香菜末,他一口一口的吃的很滿足。
中間小聲跟展凝說:“叔叔阿姨對我很滿意啊,開不開心?”
男人脫了大衣,僅着一件修身的黑色襯衣,雖然臉上帶着笑,但估計是沒休息好,眼底的青色出賣了他。
“開心。”展凝說,“你是不是很累?”
顧傾杯搖頭:“不累,都見到你了,累什麽。”
展凝沒笑,她知道對方想逗自己開心的心情,但是身體還是最重要,她說:“吃完趕緊休息吧,你黑眼圈很重。”
顧傾杯還在不正經:“跟你睡嗎?”
“……”展凝直接伸手在他腰部擰了把。
顧傾杯下意識一抖,偷看這邊好一會的展銘揚立時說:“顧大哥怎麽啦?”
顧傾杯:“沒事,這餃子蠻好吃。”
“那我再去給你盛一碗。”李知心高興的走去了廚房。
這個晚上顧傾杯并沒有在展家留宿,因為提前在酒店訂了房,帶來的部分行李還在那邊,而他還要趕明天的早班飛機飛法國。
展凝也才知道兩人的見面有多來之不易,并且時間多麽有限。
他們的短暫碰面是由顧傾杯犧牲了自己的基礎休息換來的,男人臉上的疲憊頓時就又有了另一層更深的意義。
展凝很感動,但她又不太會表達,跟顧傾杯牽手下去的時候,只一個勁的收攏着自己的力道。
這次帶了腦子,記得拿展淮楠的車鑰匙了,展凝準備上車。
“我來!”顧傾杯先一步從她手裏接過鑰匙,上了駕駛座。
訂的酒店離這邊不算遠,半小時不到的路程。
顧傾杯:“等會你自己開回來沒問題嗎?”
大街上空蕩蕩的,某幾個路段連個鬼影都沒有。
展凝:“沒事,都沒輛跟我争街道的車。”
顧傾杯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抓過來搭在檔位旁,展凝閑着沒事在那一下一下的摳他手心。
到酒店後沒第一時間下車,車子熄火後,兩人安安靜靜的在車廂裏坐着。
酒店為了配合這喜慶的氣氛,大門排了一串煙火狀的燈柱。
顧傾杯說:“我們團隊中有個大男孩最近失戀了,因為工作太忙的問題,他回不了家就坐在工作臺旁哭,後來也不知道我哪裏惹到他了,哭到半道突然沖我說了句遲早我的女友也得跑。”
“是不是大前天你跟我視頻那會?”展凝記得那時兩人聊着聊着是有個人喊了聲,但她沒聽懂。
顧傾杯應了聲。
展凝:“人都失戀了,你還光明正大的刺激他,他不咒你咒誰去。”
顧傾杯一臉無辜:“總不能別人失戀,連帶我都不能跟女友聊天吧,我那是在激勵他。”
就說這男人焉壞焉壞的吧,就是單純披了身無害的皮。
這麽想着展凝心頭一顫,倏地想到了另一層深意。
展凝:“那你這次特意回來……”
顧傾杯爽快的接口說:“對呀,硬生生被他吓的。”
他轉頭看過來,昏暗的光線中,可以隐約看到他挑起的嘴角:“我可能還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萬一因着聚少離多你不要我了,那我不得後悔死了。”
因為工作人員一句無關痛癢的戲言而上了心,擠着時間偷偷摸摸跑回來,見上這短短的一面,稍稍解了深入血肉的相思,又這麽直白赤、裸的訴了一番心意。
只為了讓兩人都能平平心,在本不堅固的感情基礎上淋一層薄薄的水泥,去努力撐到他回來。
展凝低聲說:“你太小瞧我了。”
顧傾杯一臉靜待下文的表情。
展凝往別處看了眼說:“我哪是那麽容易見異思遷的,又不是貓遇春天。”
顧傾杯照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這話我可記住了,以後要反悔了,這臉打的可就不輕了。”
兩人膩膩歪歪的在車上躲了很久,展凝從沒有覺得時間這麽快過,但時間确實已經靠近零點。
兩人的氛圍很好,誰都不想這麽輕易的分開,可也不是能任性的時候,顧傾杯明天還要早起,可供休息的時間真的太少了。
展凝:“我回去了。”
顧傾杯抓着她的手沒吭聲。
展凝抽了抽,沒抽出來,又說了句:“我得回去了。”
好半晌,顧傾杯嘆了口氣,坐直身體:“我送你回去。”
“……”展凝說,“你來搞笑的?”
顧傾杯笑了幾聲:“別鬧,一個女的這樣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展凝:“然後我再送你,你再送我,無限來回直接送到天明?”
“你想的美,等着!”他下車走出去一些,那裏停了輛剛載客過來的出租車,交涉了幾句後又馬上跑了過來。
重新往公寓趕,那輛出租車便乖巧的跟在後方,帶着等會将顧傾杯送回去的使命。
次日展凝跟着早起開車将顧傾杯送去了機場,因為有沒眼力見的賴床大王展銘揚跟着,展凝跟顧傾杯也不好幹些少兒不宜的事。
越接近離別能說的話就更少,到最後就那麽直直的站着,直到耗不下去。
“談戀愛都像你們這樣嗎?”回去的路上展銘揚忍不住說了句。
展凝:“怎樣?”
沒有外人在,展銘揚的坐姿就比較放飛了些,整個人扭了好幾段似得外在車座上。
他吊兒郎當的說:“送個機就跟要換男人似得,我都沒眼看。”
展凝:“說得來好像我求着讓你看一樣?你以後少當電燈泡。”
展銘揚:“見色忘弟。”
展凝就這麽載着一個鬧騰鬼和一後備箱顧傾杯大早上準備的見面禮開去了市中心,說好了今天要帶他看電影,開年第一天熱鬧而幸福,而程謹言則在家裏翻箱倒櫃找東西。
他昨晚睡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那個旗袍婦人了,如果沒有記錯,似乎是在一本相冊中。
程斯博和白思怡各自名下房産都有不少,但程謹言住的這邊就好比是這些房産的根基,關于一家子可供回憶的信息幾乎都集中在這邊。
往常誰都沒有要懷舊的心思,所以那些相冊什麽的放在哪程謹言不是很清楚。
他上上下下翻了很久才在一個櫃子旮旯裏找出了幾本相冊。
在第二本靠後的頁面他找到了白思怡跟那個旗袍婦人的合照,數量還不少,那時候的兩人還非常年輕,長得都很漂亮,從擺弄的姿勢可以看出白思怡比她要稍微活潑一些。
一個文靜,一個跳脫,氣質迥異的兩人關系卻明顯非常不錯。
程謹言很小時候,對母親這個角色還抱有期待,時常翻看這些照片,由此對這個人印象比較深。
但怎麽都沒想到現在還能再次遇上,并且會自由出入顧傾杯的工作室。
客人?還是親屬?
不管什麽時候,能跟白思怡扯上點什麽關系的人都不會是無名小卒,但他實在想不起來跟這人有關的信息,哪怕是上輩子他也非常确信沒有過交集。
奇怪了。
程謹言将泛黃的照片抽了一張出來,撕開已經鼓起的塑料膜,對半剪開,将只留着旗袍婦人的部分拿走了。
臨開學時他收到了一個文件袋,裏面裝着那位婦人的個人資料,信息不多,但夠詳細。
季子璇,于23歲下嫁一名沒什麽成就的攝影師,次年丈夫因意外去世,後收養了一名小男孩,冠夫姓,取名顧傾杯。
程謹言目光下移,在“時裝秀事故”幾個字眼上停住,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