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可能是快接近飯點, 宋陽這邊客人不算很多。

服務員已經認識展凝,進去時還笑着說了幾句話,宋陽正巧在店裏, 見到她突然過來很意外。

他端了杯巧克力放她面前:“嘴怎麽了?”

一說這個就糟心, 誰能想到程謹言忽然會發難的撲向自己,把她給膈應壞了, 要不是他那胳膊腿有點故障,今天估計能直接被他給撲死。

展凝對他本就薄弱的耐心在那一刻直接消失殆盡,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那一巴掌抽出去時的感覺現在都還殘留着, 疼的有些發麻。

“不小心磕到了。”展凝拿過杯子喝了口,皺了下眉,“今天能不能給我換個咖啡嘗嘗?”

“不能。”宋陽見她見鬼一樣的表情, 笑說,“為你好,省的失眠加胃病。”

展凝攤手:“感覺你都成老爺子了。”

這些年宋陽安安穩穩的在這個城市裏落着腳,生活平靜而無憂, 為人處世也變得更沉穩內斂,似乎各方面都達到了一個比較理想的高度。

一個服務員端來了新出的甜品,女孩子上了點淡妝, 長得很甜美,沖人笑時眼睛彎成一雙細細的月牙。

等人一走,展凝悄咪咪的說:“這姑娘追了你有小半年了吧?”

好幾次都見着這孩子偷看宋陽,那眼神跟看國寶似得, 別提多明顯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別胡說。”宋陽有些尴尬,“你們就愛亂猜,人剛大學畢業不久,才幾歲。”

展凝想說程謹言那孫子還沒畢業呢,不照樣鬼迷心竅,然後又想到上輩子自己的恬不知恥,她還大人五歲。

對比宋陽的自知之明,她的自我認知簡直放飛到了外太空。

展凝說:“大學畢業也二十二三了,跟你配一塊不是挺搭嗎?又不是她大你幾歲,人現在四五十歲的老頭都還找二十以下的,你這思想得洗洗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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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陽不吭聲,任她怎麽開解,都死活不開竅的模樣。

說的時間久了,展凝也懶得廢話,漸漸止了聲音。

宋陽想到孫婉,不由問了句:“跟她現在有碰面嗎?”

“前段時間見得比較多,現在沒有。”展凝說。

宋陽也不知道孫婉心中是怎麽想的,但不管怎麽樣還是覺得不至于幹出跟展凝搶男人的事來。

他看了眼還沒心沒肺不知真相的展凝,暗暗嘆了口氣,有心想點幾句,又實在覺得不合适。

時間再晚點的時候展凝接到了阿姨的電話,說程謹言情緒不太高,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展凝都想揍自己一頓直接揍成失憶,僵着臉在那随口敷衍。

電話完跟宋陽一起找地方吃了個飯,展凝的電腦還落在程謹言公寓,她必須得先拿回來,但那個地方現在于她來說像一個無底深淵,除了深深的抗拒再沒有其他。

她最後拽着一臉茫然的宋陽給自己壯膽子,過去了一趟。

開門進去時程謹言還沒睡,似乎在沙發上坐着發愣,聽到聲音立時轉頭望了過來,眼底原本有光,見到宋陽又立時滅了個徹底。

他呆呆的看着展凝在那換鞋,然後就跟沒見着自己一般的走過去,将原先攤在那,後來程謹言也沒敢亂動的東西收拾了收拾。

程謹言撐在身側的手死死的擰着身下的沙發,目光磁鐵一般牢牢吸在她身上。

他想跟展凝說幾句話,卻又一時找不出合适的,他不想道歉,他不想解釋,該發生的發生了,而且那些都是他心心念念太久,騙不了別人,更騙不了自己的心思。

他就是喜歡展凝,就是想将這個人占為己有。

兩人間怪異的氛圍讓宋陽有點傻眼,他對程謹言的印象從來沒有好過或壞過,因為交流實在太少,只知道這孩子性子比較冷,但非常聰明。

可以往的碰面中哪怕他對其他人不屑一顧,對展凝還是很順從聽話的,眼下這個情況是兩人吵架了?

宋陽挺意外,程謹言居然跟展凝能吵得起來。

東西收拾的差不多時,程謹言的欲言又止表現的更加明顯,展凝斜過去一眼,冷聲說:“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自己好好拎清楚了。”

當着外人的面要是說出些有的沒的來,跟展凝的關系明顯會更加惡劣下去。

程謹言不想對人遮着掩着自己的感情,這明明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但也不敢冒進。

“你明天什麽時候過來?”他說。

“再看吧。”展凝敷衍了一句。

這态度實在敷衍的太厲害,是個人都聽出“明天鬼才過來”這麽層意思。

程謹言:“那……我傷好了去找你。”

“你不知道我忙?長大了眼力見也該跟着長長吧!”展凝不耐煩的對付了句。

她原本是要着手準備補辦護照的,但見鬼的這邊工作上出了點問題,只能這麽拖延下來,估計後面也別想了。

程謹言又說了幾句什麽,展凝臭着臉直接沒搭理他,等東西都收拾完,在對方不甘不願的目光中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上車後宋陽問了聲:“你跟那孩子吵架了?”

展凝手撐着額頭,沉沉的應了聲:“嗯。”

宋陽:“為什麽事吵的,我看他不像是會招惹你的性子。”

這麽坑爹的事讓展凝怎麽說,連她自己現在都還有些回不過神,不,應該說不理解,在被她冷處理這麽多年的情況下,程謹言到底是哪根筋錯亂,會生出那樣的想法?

展凝沒回答宋陽的問題,直接轉開了話題。

工作室沒了領導扛着,工作量只增不減,伊靜産假休完回來了,成天叨叨她那胖兒子,展凝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的聽着。

這天來了一個人,是個中年婦人,身材保持很好,穿着一身藏藍色的暗紋旗袍,長發盤在腦後。

熟門熟路的走上來,跟見到的人一一打招呼,伊靜非常熱情的招待了她。

展凝對這人卻沒有絲毫印象,她原以為是熟客,後來伊靜小聲告訴她說這位是顧傾杯的母親。

顧傾杯母親身上有種古典氣息,溫潤的遠山眉,嘴角微微上挑,非常的和善親人。

她叫季子璇,住在一個比較偏遠的小鎮,活的非常避世,這次正巧跟朋友出來游玩路過這裏便進來看看。

展凝跟顧傾杯的關系往常在單位表現的并不明顯,因此其他人誰都沒察覺,而顧傾杯自己可能也還沒跟季子璇提起過,由此對着展凝,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特別來。

稍微坐了會,這人就走了,後來跟顧傾杯聯系時提起。

他突然說:“下次我帶你去見我媽。”

“……”這都哪跟哪啊,醜媳婦見公婆這事太早了吧。

顧傾杯說:“那邊生活步調比較慢,民風也淳樸,一出門滿眼都是小橋流水,我媽特別喜歡那裏,因為很有種與世無争的感覺。”

展凝說:“是不是就像江南的那些古鎮?”

他笑了下:“差不多,但那邊旅游業開發的還不徹底,所以不會被打擾,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展凝心想:“這是拐着彎的騙我去見你媽啊,咱兩才認識多久啊,牽手漫步都還沒經歷過。”

嘴上說:“行啊!”

而季子璇來工作室半日游這個消息除了他們,還放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程謹言盡管來了S市,跟展凝的距離也幾乎是到了一個想見便見的地步,但他心中的不安感并沒有因此而消減,由此派人跟蹤這活依舊持續着。

因為鏡頭比較遠,所以拍的并不清晰。

程謹言盯着上面跟展凝一起走出工作室的中年婦人,心中有股揮之不去的熟悉感,這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但在腦袋裏搜刮了一圈,愣是沒想出來。

而很快新年又要到了,展銘揚在放假第一天便跑來了S市,因着他的到來,展凝跟程謹言之間的冷空氣稍稍消散了些。

程謹言這一年過的很坑爹,身上大傷小傷可以攏一攏直接出售了,展銘揚把李知心的那份心疼給表現了一遍。

然後安安穩穩的睡在了程謹言的公寓,并無知的隔三差五将自家親姐給使喚過去,往火坑裏推了一次又一次。

推到最後就是回家的時間了,顧傾杯這個年會留在國外過。

他說:“往後還有很多年都跟你一起過。”

展凝窩在床上,窗外下着雨,屋裏開着空調暖呼呼的,昏暗的燈光搭配着顧傾杯的小情話,這個新聞裏說今年冬季最冷的夜晚似乎也不過如此了。

很快就是春運,他們避着高峰提前回家,在候車大廳坐着,展銘揚水喝多了跑廁所跑的有些勤快。

展凝則拿着手機在那玩游戲打發時間。

“還在生氣嗎?”程謹言看着她猶豫了好一會問了聲。

最近他都沒好好跟展凝聊上幾句,最主要的一點也是對方的不配合,展凝壓根就沒拿正眼瞧過他,有時候展銘揚在場不能弄的太明顯,她硬着頭皮給回應也是一個字兩個字極為敷衍的往外蹦。

現下他這問句一出來,就是正面把問題拎出來了。

展凝覺得這不是她該回避的,是必須要把自己立場表達明确的。

“你覺得這種事情是用生氣不生氣來歸納的嗎?”展凝往後一靠,沉默了下說,“那你覺得你有沒有錯呢?”

程謹言想都沒想的說:“沒有。”

展凝瞬間一股氣哽在了嗓子眼,看神經病一樣的看向他:“你都覺得你自己沒錯,那你還問個屁!”

程謹言說:“我喜歡你沒錯,但我也不希望你為這件事生氣。”

這話非常的耳熟,展凝上一世的時候似乎說過這麽一句類似的話。

她那會是這麽說的:“喜歡你這事我堅持,你也可以繼續堅持你的想法,到實在走不下去了我自然會放棄。”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誰能想到她也會有今天,誰又能想到程謹言會有今天。

展凝了解自己上一世的偏執,自然也就理解程謹言這一世油鹽不進的堅持,她想反正見不得他兩好的人很多,自己也不用勞心勞力,自然會有人進來攪局,算了,随他。

便低頭玩游戲,再一次沉默下來。

除夕這天照例在家給李知心幫忙,展銘揚長大了,吵鬧歸吵鬧,正事上也很幫的上忙了。

姐弟兩在門口貼了對聯,又跟着李知心一起去超市購買食材。

鄰居見了紛紛笑說這兩姐弟感情真好,從小好到大不容易啊。

展銘揚每次聽到這個都會撞撞展凝,又誇張的抖他那兩條粗眉毛,有種迷之的自豪,

晚上八點多,一家人圍在電視機前看聯歡節目,節目剛開始沒幾分鐘,展凝的手機響了。

來電的是顧傾杯,她揣着手機去了陽臺。

展凝笑嘻嘻的說:“新年好!”

顧傾杯在那笑了笑:“明天可還得跟我說這句話。”

展凝:“好啊!”

顧傾杯說:“可得當面跟我說。”

展凝:“好啊,我守着點跟你視頻。”

他那邊安靜下來,有隐約的風聲。

過了會,顧傾杯說:“N市的景觀大道離你家多遠?”

“不遠,打個車十幾……”展凝話音驀地頓住,當機的腦子恢複了些,結合上下對話內容,她突然蹦出一個不切實際的奢想,“你在哪?”

“你可算問到關鍵問題了!”顧傾杯在那邊哭笑不得的說,“剛到N市呢,不知道去哪裏找你。”

一個□□扔進展凝的腦子,“轟”一聲,出來的不是黑煙毀滅,是盛世下漫天的彩光。

“等着等着,你不用找,我撲過來!”展凝一疊聲的跑回屋裏,又沖向玄關,一陣的風風火火将客廳幾人都給弄懵了。

展銘揚抻着脖子喊了聲:“姐,你去哪?”

展凝完全沒心思搭理他,換了鞋就直接跑了出去。

“別急,注意安全。”顧傾杯在那邊說。

展凝:“急呀,我的大驚喜來了怎麽能不急。”

顧傾杯将自己打包從海外直接扔回了國內,馬不停蹄來到她所在的城市。

雖然他們經常通話,經常視頻,但是有些想念是只有靠真真實實的面對面,靠觸碰和親吻才能解決的。

除夕夜的街道比往常消停很多,車輛零星跑來跑去,松松散散再沒有擁堵不堪的遭遇。

展凝從車上跳下來,一路笑嘻嘻的奔向站在街沿的俊朗男人,他穿着長款黑色大衣,脖子上挂着銀灰色圍巾,頭發似乎剛剪過,端正俊秀的五官都幹幹淨淨的露在外面。

可能在外面等的時間有些長,鼻尖和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但是露在那邊的小虎牙依舊昭示着男人顯見的愉悅。

他敞開雙手,将一股腦往這邊沖的展凝接了個滿懷,腦袋深深的埋進她的肩窩,閉上眼,重重的呼吸了口。

“冷不冷?”顧傾杯的聲音悶悶的自她肩窩裏傳出來。

展凝也用力的回抱着他,搖了搖頭:“不冷,我穿的可多了。”

顧傾杯抱着她低低的笑,聽見展凝充滿活力的聲音就有無限喜悅想要從胸腔裏冒出來。

他不斷的收攏手臂,抒發着自己的日思夜想,親了幾口展凝熱乎乎的脖子,把人親的“咯咯咯”只知道在那笑。

過了好一會,顧傾杯才略略放開她,捧住展凝的臉,也不說話,就那麽靜靜的看着。

展凝,都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撓撓頭,笑着說了句:“好久不見。”

“嗯。”顧傾杯緩慢的閉了閉眼,低聲說,“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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