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在宋陽補第二刀時,手腕被踹中, 匕首随之飛了出去, 保镖掐住他的脖子往後一甩, 瞬間将人給壓在了地上。
“程總?”保镖緊着聲音喊了聲。
另一個壓着掙紮不停的展銘揚已經迅速撥了救護電話。
程謹言不為所動, 扭曲的面龐上是滲人的寒意, 他的目光死死的絞在不斷遠去的展凝身上。
他顧不上查看傷口, 甚至連按壓一下都不曾有,直接朝着展凝的方向狂追上去。
迎面的風狠狠的刮在身上, 身上黏膩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腹部的涼意也越來越濃重, 眼前陣陣發黑的同時, 程謹言只有一個念頭, 他決不能讓展凝就這麽跑了。
他死都不會讓展凝跑掉!
誰都不知道他是憑借着什麽跑出幾百米遠的,鮮紅的血液落了一路, 在暈倒前一刻他終于拽住了展凝的手腕。
迎着對方見鬼一樣的神情, 程謹言扯出一抹笑容,笑的展凝幾乎要吓死過去。
他十分虛弱但卻萬分堅定的說:“我不會讓你就這麽跑了的,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展凝急促的喘着氣,也是她運氣不好, 被一輛路過的貨車卡了一下, 不然早跑過去了, 哪可能就這麽輕易的被他給堵到。
她糟心的不行,不過心思很快被程謹言身上的傷口給引了過去。
腹部的出血量非常長大,衣服已經給完全浸透, 襯着他近乎白到透明的臉色感覺離死也不遠了。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傷口哪來的?
展凝慌亂的朝後方看了眼,展銘揚和宋陽仍舊被壓制着,其中一個保镖則在打電話。
失血過多讓程謹言最終無法站立的橫躺在地上,連帶展凝也跌坐在一旁,她試着抽手,然而這人也不知道幹什麽吃的,力道前所未有的大,圈住的邊上皮肉都泛着白,展凝深深覺得等放開時必定得起一片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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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這些了,展凝盯着快睡過去的程謹言:“誰捅的?”
“你猜!”程謹言半合着眼看她,因為逆着光,他看不清展凝的臉,只有一個黑乎乎的輪廓,程謹言突然将她往自己這邊拉了拉,然而全身力道都放在了牽制着她的手上,這個拉的動作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他突然說,帶着祈求的味道:“你靠過來點,我看不清你了。”
展凝着急的說:“到底誰捅的你?”
程謹言嘴唇蠕動着:“你在擔心誰?”
“到底誰捅的你?!”展凝喊了聲。
她後知後覺回過神來,這不是小事,不管程謹言最後是死是活,出手的那個人都好過不了。
如果是展銘揚還能留有餘地,程謹言再怎麽都不會趕盡殺絕,可按着展銘揚傻樂跳脫的性子完全幹不出這傷人的事件來。
展凝心裏一陣陣的發冷,她幾乎猜到了答案,卻有些不敢去面對。
如果是宋陽……
她想程謹言怎麽都不會放過他的。
程謹言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知道好不到哪裏去,他好似知道展凝在想什麽,癡笑着說:“所以說,為什麽要跑呢,你不跑就沒有這麽多事了,現在提心吊膽嗎?你那個所謂的朋友對你也是一往情深啊。”
展凝沒吭聲,她已經被現下的事态發展給砸懵了,一時不知道該從何下手處理。
這邊是中橫線靠南的位置,離人醫不遠,很快救護車呼嘯着趕了過來。
而從始至終展凝都沒有表達過哪怕一句,是關心他的話,她惶恐于自己的自由被限制,憂心于宋陽之後被報複,卻沒有絲毫的情緒落在他身上。
程謹言心中的悲涼止不住的彌漫上來,他甚至覺得如果下一秒自己真的死去,展凝可能也會無動于衷。
人在受傷時的脆弱程度是深刻的,程謹言滿心的委屈和受傷幾乎要将自己給溺斃。
他吃力的蹭過去,将額頭抵在展凝充滿抗拒意味的手背上。
程謹言:“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然而聲音太輕,周邊噪音又過大,展凝別說聽到了,她壓根就不知道這人說了話。
展凝一把抓住程謹言的頭發将人的腦袋給提起來,露出那張慘白卻依舊漂亮的臉:“你能不能放過宋陽?”
程謹言愣了下,下一秒眼中的光亮降落了下去,陷進一片無望的深淵裏,好似再活不過來。
醫護人員将人移到擔架上,擡上車。
展凝由于被程謹言死拽着,那個力道連醫護人員都驚訝,最後被迫無奈跟着上了救護車。
通過車窗,她看着後方被警察包圍的那小小的一圈人,宋陽和展銘揚還被困在裏面,但只要程謹言不死,他們就可以是安全的。
她收回視線,轉向已經戴上氧氣罩的男人,随車醫生在給他做緊急處理,但似乎情況不容樂觀。
展凝終于問了句:“醫生他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的很保守:“不傷到髒器問題不大,但現在失血很嚴重。”
車到醫院時已經有聞訊等在那的醫護人員了,下車後直奔手術室,過程中展凝只能無奈的跟着他們跑,有人幫忙試着将程謹言拽着她的手扯開。
護士:“怎麽會掐這麽緊?!”
展凝不知道該做什麽回應,她手已經麻了,對着陷入昏迷的男人,自己也忍不住陷入迷茫。
她想至于嗎?
哪怕回到前世,回到那時的自己,扪心自問就算再愛一個人,都做不到程謹言現今的地步。
所謂的愛情在某一範圍內是勇于争取,一旦越過範圍升級成強取豪奪,也就代表放手。
她不理解程謹言的偏執,就像不理解上一世釣魚一下釣着自己的他,可能也就是這份不理解,讓前後兩世的他們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到手術門前,展凝沒法進去,幾個醫護人員快刀斬亂麻合力掰開他的手,硬生生将展凝從程謹言的爪子裏脫了出來。
展凝身上不可避免的也染了血,看過去有點可怖,她去洗手間簡單清理了下,又搓了搓有點腫的手腕。
再出來時跟匆匆趕來的一個保镖撞了個正着,對方連忙正了神色跟在了她身後。
“程總怎麽樣?”他說。
“不知道,還在手術。”
展凝出去,保镖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我說朋友,”展凝受不了的說,“我現在不跑,你別跟着我行不行?”
人高馬大的男人一開始沒搭理她,後來估計氣不過還是什麽,忍不住回了句:“你一開始有這個覺悟多好。”
展凝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她無法讓每個人都站在她的角度來看問題,不可能見一個人就嚷嚷一遍“限制人生自由本就是錯了”,何況哪怕嚷嚷完了,人還不一定領情。
他們總有他們的理由,總有他們的道理,人的三觀是那麽的層次不齊,你不能要求人人都一樣,就像你不會跟某些人站邊是同樣的道理。
這個世界很大,她只能要求自己不一定要是白的,但絕不要站黑的那一邊。
展凝翻了他一眼,在走廊上的位置上坐了,之後陸續來了不少人,基本都是工作負責人,還有程家的那位二爺。
中年男人在那急的團團轉,展凝看的很驚奇,畢竟難得在程家還能看到一個算得上有真情的人,挺不容易。
跟着男人來的還有他的兒媳婦,傅一。
傅一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展凝非常清楚,傅家沒落後,傅一也起不了什麽幺蛾子了。
兩人視線一撞,傅一沒什麽表情的走了過來,她清減了不少,但是精神氣很好。
雖然嫁了一個爬不起來的男人,但傅一看過去依舊自信大方,甚至跟某幾個相識的人不卑不吭做了簡單交談,她完全沒有将自己現有的處境當成是一個爬不起的泥沼。
在這方面,展凝挺佩服她。
傅一在她邊上坐下,靜了片刻才說:“今天這事不是意外,你動的手?”
展凝看着別處,沒承認,也沒否認。
她不可能将細節告知傅一,傅一在她這邊可絕對夠不到友方的邊。
傅一:“你最好祈禱他沒事,否則你的日子不會好過。”
展凝瞟過去一眼,她覺得傅一這人挺神奇的,單聽她的話音似乎對程謹言還有一絲關懷的味道,去關懷一個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人?這是來搞笑的?
展凝說:“你說這話假不假?”
“我對他沒什麽恨意,雙方較量時我不幸是敗落的一方罷了。”傅一雙腿交疊着,十指修長的雙手輕輕的蓋在膝蓋上,她的音量低又輕,“不管你信不信,對小言,我比你真誠百倍,只可惜他看不清。”
展凝不發表意見,因着程謹言而去跟其他女人做争論,不管這個女人是誰,她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手術很成功,但因為傷勢嚴重需要住加護病房做觀察。
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和人員進出數量有限,展凝始終沒進去,輪不到不說,她自己也不想。
三天後,程謹言被轉入普通病房,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求見展凝。
展凝在病床前站定,程謹言頂着一張死人臉看了她好一會,突然咧嘴笑起來,笑容十分的猙獰,他爽快了,也徹徹底底的松了口氣。
看不到展凝的幾天裏,他哪怕是昏睡着都睡不安穩,亂七八糟的夢裏都是展凝消失的背影,他實在恨透了那種抓不到的惶恐感。
直到現在,看着她完好無損,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面前,才算真正踏實下來。
程謹言長長的吐了口氣,又輕咳了幾聲,傷口被牽動,帶出的疼痛讓他瞬間出了一頭冷汗。
其他人都被請了出去,不大的室內現在就他們兩人。
程謹言緩了好一會,才要笑不笑的說:“是不是還有事要求我?”
求的是什麽大家心裏都清楚,宋陽和展銘揚到現在都還被關着,展凝去看過,展銘揚狀态很好,近乎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出不來。
至于宋陽,壓根見不到人,展凝無從得知他在裏面的具體情況。
展凝沉着臉,整個人都透着陰霾。
程謹言等了片刻,沒等到她的聲音,見人表情也不對,頓時又收了看好戲的心,事實上他比誰都不願展凝難受。
“我可以放了他。”程謹言蓋在棉被下的手微微屈攏,有點緊張的揪了揪毯子,“我們可以當做這些事什麽都沒發生,只要你嫁給我。”
展凝被他突來的求婚砸的懵逼了兩秒,随後說:“有你這麽得寸進尺的?”
“怪我坐地起價太狠嗎?”程謹言大眼半合着,好似要睡過去的模樣,“我至始至終要的就只有你,我心心念念想了兩輩子,我……”
展凝突然笑了,嘲諷的笑聲打斷了他自以為的深情:“你搞錯了,沒有兩輩子,上輩子你當我是垃圾,這輩子我當你是瘋子,兩者都是不正常的。”
“知道如何才能對彼此都好嗎?”展凝俯身靠過去,接近了他一些,程謹言緩慢的睜大了眼睛,手突然從被子下伸出來要去拉她,展凝迅速避過,殘忍又決絕的說,“那就是放手,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因着她的話,程謹言瞬間想起前世的種種點滴,他深深覺得自己那會确實混蛋,回憶又很快跌落至展凝去世那會,然後被掩埋的絕望再次卷土重來,好似永遠不見天日。
“不,不是的……”程謹言有些激動起來,他坐不起身,腦袋陷在蓬松的枕頭裏,吃力的搖了搖,蒼白的臉色因着過激的情緒而微微帶出血色,看過去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程謹言着急到語無倫次的說:“我喜歡你,我上輩子就喜歡你,我只是來不及說,展凝,真的,你再信我一次,你再給我次機會,我再不那樣了,再不會忽略你,求求你……”
他像一只去了殼的河蚌,露着柔軟的內裏,只餘任人踩踏的結果。
可依着程謹言的地位,如此卑微的模樣理應是不該存在的。
展凝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又覺得他可憐,又覺得他可悲,她死死的擰着眉,跟看陌生人似得在那看着床上已然失态的男人。
程謹言見她無動于衷的模樣,心髒生生要被她冷漠的态度所絞碎,自覺的開始做出退讓:“可以不結婚,我們可以不結婚的,只要給我一個重來的機會,我只求一個機會,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