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随着杯子的靠近, 展凝拼死在他懷中扭動,乳白的液體飛濺,弄濕了兩人的衣襟。
程謹言一手掐住她的下巴, 一手将杯沿貼上她的嘴唇:“乖, 喝進去,全都喝進去!”
對方掙紮的越激烈, 五官扭曲帶出的脆弱和恐懼讓程謹言莫名興奮起來,他想要看這個人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饒的模樣, 轉而又忍不住心疼想去好好的呵護, 矛盾又刺激的想象讓他激動的雙目都染了血色。
只要這些全喝進去, 展凝就會擁抱自己,渴望自己,她再不會表露出抗拒厭惡, 那些能瞬間将自己打入地獄的表情。
程謹言的腦漿子估計進了混凝土,朝着瘋子的方向狂奔,再沒有別的方向。
而就在這時,前所未有的尖銳疼痛突然襲向他的後腦勺, 拿着杯子的手猛地一顫,下一秒被展凝打翻在地。
程謹言無暇顧及其他,雙手死死的摳着腦袋, 五官扭曲着朝地面倒去。
快噎死過去的展凝狼狽的咳了好一會後,随手撈過一個擺件狠狠的砸在他腦門上。
周邊瞬間安靜下來,只餘粗喘的呼吸聲。
展凝劇烈鼓動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恍然不安的掃了眼橫躺在地上的男人, 她扭身飛速跑出去。
身後泛着柔光的門洞,像一個表象美好的惡魔,只會将人摧殘致死。
大門被鎖死了,展凝徒勞的拍了幾下,轉身又去找其他出路,窗口新裝了防盜,一樓的座機消失不見,椅子砸了幾下落地玻璃結果紋絲不動。
手機在二樓,展凝朝上望過去一眼,身體因剛才的經歷還在明顯顫抖着,哪怕知道程謹言暫時醒不過來,她一時也走不出驚懼的情緒,實在沒膽子上去。
展凝要哭出來一般的笑了幾下,無措的繞了兩圈後跑去了廚房,她将櫃子搜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程謹言提前有所防備,一切刀具都不見了。
最後在角落找到一個被遺棄的鑽頭,尖端很薄,非常鋒利。
展凝拿出來拽在手上,然後就在角落縮着。
她本不想死,但現實将她逼入退無可退的絕境,若程謹言執意要做點什麽,那麽這個晚上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沒多久,外面傳來細碎的聲響。
腳步聲越來越近,廚房的燈光突然被點亮,展凝驚恐的擡頭,迎上男人蒼白但不再猙獰的臉。
兩人安靜對視片刻,似乎都在審視對方,展凝是滿目防備,而程謹言則複雜的多。
他的眼神在失了瘋狂後變得複雜深邃起來,有了一種詭異的陌生感,或許是展凝現下的形容過于狼狽,又或者表現的太過驚恐,跟往日裏形象相差甚遠。
程謹言好似都有點不敢認她了一樣。
他猶豫着往展凝的方向走了一步,幅度很小,卻依舊讓展凝激動的縮了下身子,好比被人拎着耳朵而驚恐的兔子,在那掙紮着彈了彈後腿。
“別過來!”展凝迅速将鑽頭對準他,失聲叫道。
程謹言驀地停下腳步,随後不願再刺激她一般的後腿了點,靠在這一邊的櫥櫃,緩慢下蹲,跟着展凝的姿勢滑坐在了地上。
各自盤踞在相對的兩個角落,程謹言望着她的目光從最開始的些微震驚漸漸演變成濃郁的哀傷。
他抱住雙腿,将腦袋埋了進去,擺出了一副被人抛棄的可憐模樣。
真是見鬼了!
展凝心想:“到底誰該可憐誰?”
現在這麽一副光景,怎麽搞得好像是她強、奸未遂一樣,始作俑者反而呈現着受害人的姿态。
搞笑來的嗎?!
就算是搞笑,展凝也笑不出來,她萬分警惕的盯着對方,生怕這是他的障眼法,之後一個不留神就又被挾制住。
而她的心有餘悸,已經轉變成他的萬箭穿心。
展凝不知道,當下的程謹言幾乎要死過去一般的心情。
在他清醒的呆在一個身體裏,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幻燈片一樣的看他們的過往。
那個人明明是自己,又完全不是自己,對方跟展凝的相處完全不是現今的狀态。
他看着那全然陌生的一幕幕畫面自眼前滑過,在接收這些回憶的同時,也嫁接了對方同樣矛盾濃烈的感情。
在看到展凝躺在醫院再醒不過來的畫面時,心髒被揪緊要近乎擰碎的感覺他也感同身受着。
程謹言從來不知道一個人還可以這麽絕望,比起生活的困苦,和生命的死亡,這樣的絕望帶出的無所适從更讓人恐懼。
然後他又在身體裏看着後來所發生的一切,傅一下嫁,顧傾杯遠走他國,白思怡事業毀于一旦,他驚心的發現自己心中也是暢快舒爽的,一點都不為滿心惡意而有所愧疚。
只除了展凝,看着她的生活一步步走入死胡同,看着她臉上原本陽光的表情片片剝落消失,由心疼衍生出的恨意開始不斷滋生。
到底是怎麽忍心下這樣的手,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嗎?不是心心念念只有展凝一個嗎?為什麽不去好好守護,為什麽要将自己所愛之人生生逼入死角?
他惱怒的恨不得殺了另一個自己,卻始終突破不了那個出口,直到這個晚上。
可能是對方情緒波動太大,又或者是展凝表現出來的無助模樣讓自己心疼到要瘋了,所以終于再一次的占領了這個身體。
可識海裏的畫面跟現實所見還是有差別的,現下的真實感更強,展凝對着他表露出的驚恐模樣更鮮明。
那雙時不時帶出弧度,偶爾還會對着自己展露不耐的靈動雙眸,現只餘下了深深的害怕和防備。
她像一塊長期日曬雨淋而退了色澤的廣告板,風蝕到只要輕輕一腳就能給踩碎了。
程謹言同情那個因錯過而深陷瘋狂陰郁沼澤的自己,現在卻也忍不住深深的恨着他。
兩人就這麽對坐着誰都沒說話,說不上是在僵持,反而更像是在一個安全距離裏暫時找到的一個可供相處的狀态。
展凝摸不準這人現在是幾個意思,盡管不希望對方如方才般失控,但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
正當她惶惶然不敢打草驚蛇,又不願哽在這的時候,程謹言突然開口了。
“姐!”
他的聲音沉悶的宛如覆了一層薄膜,帶着一絲不明的悔意和悲痛。
在展凝愣怔于這個稱呼時,程謹言跟着鼻酸起來。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俊美的臉龐依舊埋在雙臂間,後掩飾一般的更往裏拱了拱。
可滿腔的悔意和思念讓他忍不住哽咽着又叫了她一聲:“姐!”
好像随着這個稱呼還能見到那時不待見自己,卻在任何時刻依舊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展凝,她健康而陽光,在生活的大圍欄裏努力又充滿活力的四處奔波。
程謹言抖着聲音小聲說:“你不要怕我。”
簡直了!
展凝心想:“就憑你幹出來的缺德事要我不怕你那就是個神話啊!”
神話是不可信的,展凝并不想表現的那麽窩囊,但她始終得承認确實是怕了,如果今晚之前對這個人還只是反感和厭惡,那麽此時此刻真的就只剩下恐懼。
程謹言擡頭時見到的就是展凝驚懼的目光,他心下大痛,眼眶驀地就紅了:“姐,求求你別怕我,我、我放你走,行不行?”
展凝目光迅速閃了下,但很快又沉寂下來,她要保持理智,不能被不要錢的話給沖昏腦袋,誰知道這人現在又在做什麽打算,一般人演起戲來有時候也是堪比奧斯卡最佳的。
由此她除了戒備以外,便始終保持着沉默。
程謹言知道她在想什麽,為了增加可信度,他扭身跑回樓上,很快又拖了一只行李箱下來。
不敢靠展凝太近,在老地方蹲下,拉開箱子給她檢查。
裏面只有大堆的現金以及展凝的證件。
程謹言快速說:“證件帶着,但絕對不要用,出門後馬上去就近的銀行将能取的現金都取出來,也不要坐公交,最好是直接打車,記得坐後座,去沒監控的小商鋪買點衣服給自己改頭換面一下,然後就能走多遠就多遠。”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等聲音徹底停下後,程謹言擡頭看展凝。
展凝沒什麽表情的跟他對視着。
程謹言呼吸一窒完全無法忍受她如此陌生的目光,迅速起身又去開了大門,再回來時他說:“門我已經開了,趕緊走。”
展凝擰眉盯着他,一時仍舊不敢靠過去,閃着冷光的鑽頭仍是朝着他的方向。
“我回樓上,你抓緊時間。”
程謹言起身走出去,到門口時腳步又頓住,他回身望向展凝,迎着對方濃烈的敵意祈求說:“姐,你能不能跟我說句話?”
展凝死死的抿着雙唇,滿目無法忽視的恨意。
程謹言終于放棄:“務必走的快一點,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回來,一路平安。”
他回到樓上,走回展凝的卧室,将這邊的狼藉打掃完後便呆坐了一宿。
等窗外天光微亮時,起身又下去了一趟。
整個一層別墅空空蕩蕩的,冬季肆意的寒風從敞開的大門外竄逃進來,廚房依舊亮着一盞等,方正的範圍內除了櫥櫃和用具再沒有別的。
程謹言脫力般的朝後退了幾步,垂頭靠在牆壁上。
三天後,戴着一頭及腰假發的展凝到達了一個港口,拖本地人買了一張出海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