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更新時間:2016-11-30 18:00:04 字數:4540
就在這當口,一個婆子不小心跟曹安蓉發生擦撞。
“你是怎麽看路的?撞到人了不知道嗎?”婆子不滿地質問。
明明是對方自己走路不看路,居然還敢惡人先告狀?但這是在外頭,要是吵起來不好看,安蓉不得不先低頭。“是我不好,還請原諒。”
那名婆子一眼就看出安蓉氣質不俗,肯定是頭大肥羊,開始嚷嚷起來。“哎呀!我這把老骨頭被你撞得好疼了,至少要賠個一百文錢,讓我去看大夫……”
安蓉沉下嬌容。“要賠你一百文錢?”
“堂嫂,不必理會這種人,咱們到茶鋪裏頭坐一會兒。”常玉芳心急如焚,就怕會錯失良機,于是拉着安蓉就要進入鋪子。
如意卻正好因為這個小小的騷動,很快尋了過來。“太太!”
“你來得正好,我不小心撞到這位大娘,就賠她幾文錢吧……”說着,安蓉瞪向那名婆子。“要是覺得不夠,咱們到衙門裏去說。”
婆子聽到衙門兩字馬上被吓到,拿了如意給的三文錢,便悻悻然地走了。
“回去吧。”她已經沒了興致。
常玉芳臉色一變。“可是咱們才剛來……”
“要看你自己留下來看。”話才說完,安蓉便帶着如意走了。
“堂嫂!”常玉芳懊惱地喚道。
連叫了幾聲,安蓉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只能忿忿然地跺了跺腳,然後縮着腦袋,走向斜對面的當鋪,只見門口站了個男人,頭上戴了頂瓜皮帽,有些躲躲閃閃,還背過身子,像是擔心讓人認出來。
她怯怯地喚道。“永成堂、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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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叫我堂哥!”男人偏頭低斥,赫然就是常永成,原本就已經腎陽不足,加上坐了半年的牢,雖然經過一、兩個月的調養,依舊面色萎黃、兩眼無神、短氣乏力‘形體削瘦,已不複往日英俊的模樣。
“我真的盡力了……”
常永成低嗤一聲。“連這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不要跟人家說你是常家的人,臉都被你丢光了。”
“我……”常玉芳頓時覺得委屈,因為永成堂哥說過只要替他把堂嫂拐到茶鋪裏,其它的就不要多問,到時便會委請三伯父出面替她準備嫁妝,将來好風風光光出嫁,誰知會這麽不順利,連老天爺都像是故意在跟她作對。
他鄙夷地橫了一眼。“你走吧!”
聞言,常玉芳只好滿臉失落地離開。
直到這時,常永成才露出猙獰的表情。原本打算把那個女人騙到茶鋪內,讓她喝下加了蒙汗藥的茶水,然後伺機把人帶走,等到意識清醒之後,發現自己遭人淩辱,還怕她不懸梁自盡嗎?若不是這副身子還使不上勁,他可是很樂意親自上陣,如此一來,就能欣賞到常永祯得知妻子是被自己給奸污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這次沒有成功就算了,他還有其它備案,絕對要讓常永祯嘗一嘗痛不欲生的滋味!常永成冷笑地忖道。
三月中旬,香蘭已經在這座宅子住了快十天。
香蘭血虛的情況有了好轉,不用再整天躺在床上,不過兩天的光景就跟阿香和春兒打好關系,三人總是有說有笑,而老何則是覺得這個女人一副狐貍精的樣子,可不吃她那一套,更不準她随便踏進大廚房。
安蓉從房裏出來透氣,就見她站在院子,不知在想什麽,于是走了過來。“你今天的氣色已經比前幾天紅潤多了。”
她連忙表達歉意。“給太太添麻煩了。”那是當然,因為今天沒有刻意在臉上抹粉,臉色自然好看。
安蓉還是又提了一次。“對于以後有什麽打算?要是真的跟婆母不合,我家相公也說了,他願意充當和事老,居中調解。”
香蘭咬着下唇喃道:“可是……”
“有什麽好可是的?難道你就不怕被夫家給休了嗎?”安蓉把話說得重些,女人一旦被離棄,可比死還要嚴重。
香蘭抽泣一聲。“我……”
見她用絹帕拭着眼角,安蓉也不禁感到頭疼,不期然的,目光就這麽落在香蘭手上,彷佛想起什麽。
于是,安蓉将她的手抓過來,上下翻看。
“太太在看什麽?”香蘭愣愣地問。
看完之後,安蓉把手還給她,一臉疑惑。“前幾天我就注意到了,你不是說嫁進夫家之後,燒飯洗衣的粗活都是你一個人在做,這手卻比我還要細嫩,連個硬繭都沒瞧見,才覺得有些奇怪。”
她心頭暗驚,沒想到安蓉會注意到這種小地方。“那是因為……因為我在睡覺前總會抹些油在手上,你不妨試試看。”
“真的有用嗎?那我也來試試看好了。”安蓉倒是沒想到其它地方去,反倒是香蘭作賊心虛,心頭惴惴不安。
待安蓉走了之後,還站在原地的香蘭不由得瞪着她的背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待得愈久,就愈容易露出破綻,可是至今還找不到機會下手……都怪那個老何,防她像是在防賊似的,不禁着急起來。
數日後。
這天,剛到酉時,知縣衙門外頭,有名年約二十多歲,衣衫破舊,像是打外地來的男子敲起喊冤鼓。
接獲外頭有百姓前來擊鼓鳴冤的禀報,正坐在衙署內處理公文的常永祯馬上起身,整理好衣冠,準備升堂。
待他走進大堂,坐在公案後頭,喊冤報官之人已經瑟瑟發抖地跪在堂下;這輩子沒見過官,就算沒做壞事,也會害怕。
驚堂木拍下。
衙役門高喊“威——武——”的聲音馬上響起,也讓擊鼓鳴冤的百姓明白這是公堂,不是鬧着玩的。
“堂下何人?”常永祯冷冷地啓唇,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官威。
他吞咽了下口水回道:“小、小民叫做王大虎,家住在長壽村。”
“你要狀告何人?”
王大虎擡起閃着淚光的樸拙黝黑臉孔。“回大老爺的話,小民要告……要告自己的媳婦張氏翠香……她的心腸真的好狠,竟然毒死我娘……”
聽到出了人命,常永祯臉色一凜。“你有何證據?”
“小民的娘一年前的某天突然腹痛如絞,才過一個晚上就走了,加上村子裏又沒有大夫,以為是生了急病……”他一面哭、一面說。“直到半個月前,村子裏來了位郎中,小民沒事就會去找他閑聊,無意間提起小民的娘死前的樣子……”
聽到重點,常永祯臉色一正。“繼續說下去!”
“小民的娘死時,她的指甲是青紫色的,那名郎中說有可能是中了雷公藤的劇毒,而且有頗長一段時日;每天吃進一點,神不知鬼不覺的……”王大虎哇的一聲。“娘啊……您死得好冤……”
常永祯拍下驚堂木。“本官知道你心裏難過,但還是要冷靜,先把整件事說個清楚……你如何肯定是你那媳婦下的毒手?”
“回大老爺的話,因為小民的娘才下葬……有天晚上翠香不見了,小民到處都找不到人,然後有村子裏的人看到、看到她坐上一輛馬車……跟男人跑了……”對男人來說,這是多麽丢臉的事。
“小民原以為她只是想過更好的日子,才會……才會勾搭上其它男人,如今知道小民的娘是被毒死的,兇手除了她還會有誰?”說着,他怒氣沖沖地叫道。“當時她還哭得十分傷心,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聽完,常永祯沉吟了下。“你與她成親多久?”
王大虎用袖口抹了抹眼淚、鼻子。“小民與她成親快三年,打從翠香進門,小民的娘就很疼愛她,把她當做女兒一樣看待,也舍不得讓她幹粗活,燒飯洗衣都是自己來,反過來伺候她這個媳婦……想不到翠香會這麽狠心……嗚嗚……”
“你那媳婦的娘家也不知她的去處?”
他搖了搖頭。“她娘家早就沒人了,連一個遠房親戚都沒有。”
常永幀心想要找到張氏,恐怕得費一番工夫了。
“你把她外表的特征,以及五官長相告訴衙門裏的書辦,讓他來繪制圖樣,只要有了畫像,本官才好找人。”
“多謝大老爺!”王大虎感激地說。
“你在這兒可有親戚投靠?”想到他遠從長壽村前來,今晚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常永祯關心地問。
王大虎苦着臉,只能搖頭,也正在煩惱。
“那麽你今晚就住在衙門裏,明天再返回長壽村,等找到人之後,本官自會再派人通知。”他說。
還以為當官的都很可怕,王大虎沒想到眼前這位大老爺如此愛護管轄之下的百姓,心中的悲苦之情,頓時得到安慰。
“是,多謝大老爺!”
待常永祯回到家,随口提及這件案子,讓安蓉不禁感嘆人心險惡。
她遞上面巾,讓夫婿擦把臉。“就算婆媳真的不和,也不至于是深仇大恨,非置人于死地不可,要真的是這個叫翠香的女人下的毒手,也真是心狠手辣,希望能快點抓到人。”
“明早應該就能看到畫像,到時便可以發出通緝,若人還在山西,一定可以找到,盡速厘清案情,讓死者得以瞑目。”常永祯道。
安蓉接過面巾,又遞上了茶。“說到這個婆媳問題,香蘭……也就是暫住在咱們府裏的客人,我又問了她婆家的事,還是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上回沒能當面問個清楚,不如再把她請到書房來,我來當面問她。”他放下喝了兩口的茶,接着起身。
她旋即讓如意去把香蘭請到書房,過了片刻,人終于慢吞吞地來了。
走進書房,香蘭便朝常永祯屈膝跪下。“民婦見過大人!”
“這兒不是公堂,我也不是以縣丞的身分請你過來問話,也就不用多禮了,起來吧。”他端坐在椅上說。
香蘭緩緩起身。“是,大……老爺!”
“我家相公就在這兒,你要真有什麽難言之隐,但說無妨。”安蓉心想他們夫妻已經表現出最大的誠意來了,總該願意說了吧。
“我……”她喉頭一梗,使出苦肉計。“因為婆母就是看我不順眼,總是嫌東嫌西的,一個不高興,不是打就是罵,我再也無法忍受,寧可被相公給休了,也不想再回去,請老爺不要再問了……”
對方既是平遙縣縣丞,就不能随便編造謊言,意圖蒙混過去,因為只要派衙役前往一查便知真假,幹脆什麽都不要說。
安蓉不禁怔了怔。“就算會被休了,你也不回去?”
“即便由我出面調解,想辦法改善你們婆媳之間的關系,你還是不肯說?”常永祯可就相當不解。
“若是不便讓我繼續留在這兒,請老爺和太太直說,我馬上就走……”香蘭泣不成聲。
聞言,曹安蓉只好詢問夫婿。“你說該怎麽辦?”
常永祯瞅着低頭飲泣的香蘭,心想女子最重視的便是名節,一旦被夫家休離,不只處境堪憐,最後也只能走上死路,所以大多會選擇忍氣吞聲,而自己都表明願意幫忙,對方還是執意不肯說實話,很難不令人起疑。
他不能将人趕出府去,以免真的出事,但又覺得此女可疑,于是決定順應自己的判斷。
“既然你不肯說,咱們也不便繼續把你留在府裏,會另外幫你安排去處,養活自己應當沒有問題。”常永祯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多謝老爺。”香蘭心裏急得發慌,要是沒把事情辦成,“那個男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看來得盡快找機會下手,才能早日離開平遙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