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句話之後, 奚澤便不再管她,走回了茶爐處繼續煮茶。

洛蓉自個揉了一陣,心知他是為自己好,下床蹭到他跟前,拉了拉他衣袖,“奚哥哥,你別生氣了,我聽你的就是。”

“我沒生氣, ”奚澤側身, 伸手去倒茶, 衣袖随之從她手中抽落。

“明明就不高興, ”洛蓉小聲嘀咕,偷偷看了看他,忽然認真道:“奚哥哥, 你現在是不是很在意我了?”

奚澤手微微一抖,茶水灑出來些許, 默了一下, 極其平淡地開口, “你對我來說……從來不是陌生人。”

洛蓉越發得意了,環住他胳膊,眉開眼笑地仰頭看他,“那你如今還只當我是小輩嗎?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了?”

奚澤情緒翻湧,半晌未語,心裏是有答案的, 卻怎麽都說不出口,瞧見小姑娘眼巴巴望着自己,靠的那麽近,氣息不斷在臉龐徘徊,心跳聲不受控制地越來越急,喉嚨幹幹的,忙端起茶盅喝了口,順勢擋住了她的目光,茶水入口的瞬間,不經意對上她轉暗的眼神,竟起了一絲愧意,所以只抿了一口又放下,正欲開口,她卻讪讪笑了兩聲,視線移向翻滾的茶爐,将話題岔開,“這是什麽茶,聞起來好香。”

“蓍草茶,”奚澤淡道,雙唇微動,終究還是沉默了。

洛蓉自己倒了盅,一口氣灌下去,眉頭一皺,“有點苦。”

奚澤笑了,“你這樣喝自然苦了。”

洛蓉跟着笑,“對我而言,喝茶就是為了解渴的,像你那樣一點點品不得急死,我可沒那閑情逸致,有那功夫,還不如出去玩,對了,昨日俊弟受了驚吓,也不知眼下如何了,我去看看他,奚哥哥,改日再來看你,”說完就沖了出去,也不等他應聲。

屋內靜了下來,奚澤一動不動坐着,出神了許久,直到手裏那杯茶涼透了,緩緩端起來一飲而盡。

洛蓉從屋裏出來面上笑容便消失,擡頭看着漫天飄飛的雪花,心底空落落的,垂頭喪氣離了帝師府,一個人茫然行走在雪中,轉了幾個彎,自個也不知到了哪裏,聽到旁邊裁縫鋪裏傳出一家人嬉笑吵鬧的聲音,突然就恢複生氣,鬥志重新燃起。

這麽多年都等了,再多等一些時日又有何妨,奚哥哥已經是自己未婚夫了,總有一日會喜歡自己的!

此般思量着,洛蓉精神煥發地準備回府,沒想到一轉身,就被什麽東西兜住頭,随即聞到一股臭味,眼前一暗,身子軟軟倒了下去,喪失意識的最後一刻還在鄙視着此迷香與彭爺爺的比相差太遠,也不知是哪個沒品味的王八蛋。

街上白茫茫一片,幾乎沒有人行走,這一幕發生的又快又悄無聲息,裁縫鋪裏的人聽見倒地聲出來看時,外面已經一點痕跡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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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暗巷裏,兩個小厮看着地上昏迷的姑娘,小聲問自家主子,“公子,現在怎麽辦?”

“哼,終于落到我手上了,洛蓉,你也有今日,”那年輕公子露出獰笑,赫然竟是馮屹。

方才他剛從酒樓出來,就看到洛蓉失魂落魄的從眼前走過,不知在想什麽,竟然一點都未發覺他,如此好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不是很嚣張嗎?我讓你嚣張!”馮屹踢了下洛蓉後背,“敢跟我的苑兒作對,今日就讓你長長記性,”說着吩咐小厮,“去将她扔到荒墳去,那兒有個癞麻子,讓好好招待招待。”

小厮面露遲疑,“公子,她畢竟是雍武侯的女兒,萬一鬧大了……”

“怕什麽!誰能證明是我幹的?”馮屹哼了聲,“怪只怪她倒黴,讓我抓住這天賜良機,還不快去!”

“是,”小厮不敢再多嘴,趕忙用黑袋子一罩,将洛蓉背走了。

雪越下越大,地上落了薄薄一層,兩個小厮腳下打滑,但速度并未受多大影響,佝偻着身子,健步如飛出了城。

胖胖的那個詢問同伴,“我們真的要照公子吩咐,将她扔去荒墳嗎?萬一讓大人知道了……”

“公子怎麽吩咐,我們照做就行,”另一個長得賊眉鼠眼,搓着手道:“你敢違抗?”

胖子搖搖頭,“不敢。”

“那廢什麽話,趕緊辦完回去交差,這鬼天氣,說冷就冷。”

話音未落,前方樹後忽然閃出一個人,大白天穿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眼裏透着寒光。

兩個小厮步伐立即停下,顫聲喝問,“你是什麽人?想,想幹什麽?”

黑衣人不吭聲,上來就動手,兩人敵不過,被打的哭爹喊娘,丢下洛蓉連滾帶爬地溜了。

小道上空空蕩蕩,只有嗚嗚咽咽的風聲和漫天雪花,黑衣人解開袋子看了眼,唇角上挑,迅速背起她消失在林子裏。

與此同時,奚澤眼前畫面閃過,手上一松,茶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立即拔腿沖出門外,前方枯黃的藤蔓架上,卻又徐徐展開另一副畫面,他靜靜看着,神情凝重,擡手算了算時辰,面上表情逐漸松緩。

阿羅聽見聲響走過來,看到他立在雪地中,站在廊檐下奇怪詢問,“族長,出了何事?”

奚澤回過身,緩緩搖了搖頭,默了片刻,這才開口道:“去告訴彭長老……”

雍武侯府。

彭長老聽完阿羅所言,面露為難,撫了撫胡須道:“以洛禾的脾氣,知道了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他讓先瞞着也成,可我擔心蓉丫頭以後曉得了,怕是會怪他。”

阿羅道:“族長如此安排,自然是十拿九穩,左右她不會有事,就當是個小教訓,磨磨她的性子,讓她以後收斂些,畢竟是要做族長夫人的人,這般張狂無忌,族裏長輩們恐不會喜歡。”

“哎呦,我們阿羅也學會為別人着想了,”彭長老滿臉揶揄,“你不是瞧她不順眼麽?”

“我什麽時候為她着想了,我是為族長着想,”阿羅別開臉辯解,“族長一世英名,可不能毀在她手上。”

“這麽在意奚澤,不如你嫁給他好了,”彭長老撇撇嘴,“人家小兩口的事,非要将自己橫在裏面,不累麽?那名聲能當飯吃,能當錢花嗎?”

阿羅被說的面紅耳赤,又不能頂嘴,索性轉身就走,“反正我話帶到了,長老看着辦。”

行至門外時迎面碰上披裘擁爐的齊俊,堪堪停住步伐才沒有撞上。

“诶,阿羅,你也在,”齊俊喜滋滋打招呼,将自己的狐裘披風甩了甩,“看看我這身皮子如何?”

阿羅翻了個白眼,敷衍地點點頭就要走,齊俊拉住他,“急什麽呀,我那還有好幾身,改日給你和族長送去,哦,對了,聽說你們府裏有機關,表姐上回不是險些送命,我可不敢去,還是你自己來拿吧……”

“不用了,多謝世子美意,”阿羅打斷他的絮叨,“若沒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真不要?你可別後悔,”齊俊說着話朝屋裏瞅了幾眼,壓低聲音道:“我可是專門給你們留的,若是讓表姐曉得了,哪還有你們的份。”

阿羅聞言笑了,“世子為何突然如此好心?”

齊俊咧了咧嘴,毫不慚愧地直言,“我爹讓我多讨好讨好族長,萬一日後遇到危難,還得靠他相救呢。”

阿羅,“……”組織了一下語言,“國公爺還真是……”

“有先見之明吧,”齊俊拍拍他肩膀,“我也深以為然,所以你無須客氣,安心接受就好了,反正我們國公府除了銀子,也沒別的什麽,只能砸錢了。”

阿羅,“看出來了。”

齊俊得意大笑,側身走向屋裏,“那就說好了,我去找表姐炫耀炫耀。”

“她不在這裏,”阿羅道。

齊俊停下腳步,“咦,她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這裏也沒有……”說到半截忽然福至心靈,話音一轉,“我知道了,肯定還在帝師府。”

阿羅未回答,只露了個笑容,告辭離去。

齊俊目送他走遠,瞅了眼後面敞開的屋子,來都來了,進去看看。

彭長老縮着脖子蜷坐在火爐跟前,自言自語不知在嘀咕什麽,齊俊輕聲走過去,俯在他耳旁,正好聽到一句,“讓蓉丫頭受點教訓也好,遲早會有這麽一次的,免得再吃虧……”

“什麽教訓啊?”齊俊幽幽出聲。

彭長老吓得一蹦而起,齊俊躲避不及,下巴撞在他肩膀上,疼的哎呦直叫。

一聽這聲音便知是誰,彭長老回身,白胡子一抖一抖的,“臭小子,你什麽時候來的?連個聲也不出,想吓死老頭子啊!”

齊俊委屈解釋,“是您兀自出神,沒有聽到,還怪我。”

彭長老瞧着他那可憐樣,心情瞬間就好了,哈哈笑了兩聲,“怎麽想起來看我了,可是又有什麽新鮮玩意了?”

齊俊實乃金陵纨绔中的翹楚,畢生致力于吃喝玩樂之事,自打認識彭長老後,就頗得他欣賞,故偶爾也會邀他出門玩樂,每每都是高興而去,盡興而歸,幾次下來,彭長老深深覺得這個孩子很有前途。

“這不是得了件新皮襖,給您來看看嘛,”齊俊揉着下巴,“您若喜歡,趕明兒我給您也送件過來。”

彭長老注意到他身上的披風,圍着轉了轉,搖搖頭,“這玩意是你們這些貴公子穿的,老頭子我就不用了,還是自個身上的好。”

齊俊就猜到他會這麽說,也沒有多說,轉瞬想到方才之語,疑惑問他,“你說表姐怎麽了?她不是在帝師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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