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這一句話, 瞬間引發洪水泛濫,洛蓉滿腹委屈,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一邊捶打他一邊控訴,“我就要鬧,就要鬧,這麽多天不見我,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還有心思喝酒尋樂, 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天怎麽過來的, 我讨厭你, 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奚澤一把将她擁緊,緩緩撫摸她的頭發安撫,“別哭了, 我知道你會沒事的。”
洛蓉抱住他,鼻涕眼淚全蹭在了他胸膛, 哽咽道:“奚哥哥, 我好想你, 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
“說什麽傻話呢,”奚澤微微一笑,“有我在,你不會有任何事。”
“可是你都沒來找我,”洛蓉越說越委屈,“我爹也沒有, 你們都不要蓉兒了。”
“我們怎會不要你,別胡思亂想,”奚澤松開她,幫她擦了擦眼淚,“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去。”
洛蓉噙着淚點頭。
奚澤解下披風給她系上,牽住她的手,快步出了別院。
回到帝師府已是一個時辰後。
奚澤将洛蓉安置在矮塌上,端了一碗藥過來,洛蓉擁着被子不動彈,他便坐在旁邊一勺一勺喂給她喝。
“奚哥哥,我沒生病,”洛蓉嘴上這麽說着,他勺子遞過來時,還是很聽話的喝了下去。
“腿不疼嗎?”奚澤淡淡道:“穿那麽少。”
洛蓉不說話了。
一碗藥喝完,洛蓉身體漸漸有了熱意,雙腿的疼意也緩解了些,看向奚澤正欲開口,就聽他道:“你爹不知道你失蹤。”
洛蓉懵了片刻,滿臉不相信,“怎麽可能,我這麽多日未回去……”
“他以為你在我府上,”奚澤看着她,“他以為我身子不适,你在照顧我。”
Advertisement
洛蓉盯着他,臉色慢慢變了,“為什麽?你為什麽騙我爹?”不待他回答又語無倫次道:“你知道我被抓了,沒有救我,你不救,還不讓我爹救,為什麽,你知道我這些天經歷了什麽嗎?我有多害怕,你一點都不在意……”
“蓉兒,冷靜點,聽我說,”奚澤按住她。
洛蓉下意識将他推開,紅着眼眶往後挪了挪,雙唇微微顫抖,“奚哥哥,我們訂親了啊,是你說要娶我的,為什麽這麽對我?”
“我知道你會沒事……”
“哦,對,你會蔔卦,你算出的并非兇兆,所以就不管了?”洛蓉眼淚橫流,不斷搖頭,掀開被子起身朝外跑,卻被他伸手擋住。
“我不想打草驚蛇,”悉澤蹙眉道:“也不想你爹擔心。”
洛蓉怔怔看着他,所有事忽然都清楚了,“你接近曹玄,就是為了找證據,除了曹家?”
悉澤無聲注視着她,沒有否認。
洛蓉心底一寒,別開臉笑了聲,“是,你是帝師嘛,為皇上分憂是應該的,我算什麽,要怪就怪運氣不好,正巧卷了進去……”
“蓉兒……”
“奚哥哥,我知道了,我不會壞你事的,”洛蓉摸了摸臉上淚痕,“這麽多天……我也該回去了,我想爹娘了。”
奚澤手臂緩緩垂下來,眼神複雜,“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洛蓉道,不等他回答拔腿就跑了。
外面雪又下大了,洛蓉心裏難受,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等回到侯府,兩個臉頰已經結了層冰,薛氏正和洛譽戲玩,瞧見她那副模樣大驚失色,忙吩咐丫鬟去端熱水來。
洛蓉一頭撲進她懷裏嚎啕大哭,薛氏不知出了何事,緊張詢問,“蓉兒,怎麽了,可是先生出什麽事了?”
洛譽小大人似的拍着姐姐後背安慰,“不哭不哭,譽兒幫姐姐打壞人。”
洛蓉腦子裏嗡嗡直響,什麽都聽不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子軟綿綿的,提不起一點力氣,眼皮愈來愈沉,聲音也漸漸消失,隐約聽見母親驚喊聲,意識迅速散去。
夢裏回到了小時候,她蹲在虞靈谷的解憂泉旁,捧起一掬水嘗了嘗,高興的眉開眼笑,看向身後的紫衣男人,“族長叔叔,好甜。”
他沒有反應,只那樣靜靜看着她。
“族長叔叔,你也來喝,”她小手在水裏攪動,感覺頭頂一暗,似乎是他走了過來,欣喜地捧起水給他,起來的太猛腳下打滑,噗通一聲栽進了水裏。
“族長叔叔,救我……”她驚恐地大喊,雙腿亂蹬,而岸上那人卻仍是安靜看着她,仿佛入定了般,一點點從她視野消失,只留下一個晃來晃去的倒影。
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從她耳鼻之中灌入,她無法呼吸,胸口幾乎爆開,拼勁全力大喊了聲,猛地坐起。
伏在床邊的菱香被驚醒,一蹦而起,“姑娘,你終于醒了,奴婢去告訴夫人。”
洛蓉渾身大汗淋漓,茫然四顧,發現是在自己房裏,外面暮色沉沉,忙叫住她,“菱香,現在什麽時辰?”
一開口,喉嚨便撕裂般的疼,聲音沙啞幹澀,如同出自老妪之口。
“五更天了,姑娘,你先別說話,好好躺着。”
“等天亮再去吧,”洛蓉緩慢道:“很快了。”
“好。”
菱香依言回來,扶着她躺下,又摸了摸她額頭,長松口氣,“彭長老說你今日會退燒,果然是。”
洛蓉未吭聲,不願想起的記憶頃刻間湧進腦海。
“姑娘再睡會兒吧,夫人來了奴婢叫您。”
洛蓉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大亮,薛氏和洛譽、洛婵都在房內,瞧見她坐起,立即都圍過來。
“姐姐,你還難受嗎?”
“蓉姐姐,你怎麽樣了?”
“蓉兒,你吓死娘了。”
洛蓉蒼白的雙唇抖了抖,“我沒事了,你們別擔心。”
紫蘇端了藥進來,“姑娘,先把藥喝了吧。”
洛蓉乖乖接過,一口氣灌下,竟不覺得苦。
“姐姐,好喝嗎?”洛譽天真地問她,“這是奚哥哥親自熬的,他說你怕苦,裏面加了……”
“譽兒!”薛氏打斷他,擔憂地看向洛蓉,見她垂着頭,眼眶有些濕了,心疼地将她摟住,“娘在這裏,想哭就哭吧,娘陪着你……”
洛蓉吸了吸鼻子,勉強露出笑顏,“娘,女兒好着呢,就是肚子有些餓。”
“奴婢去拿膳食,”紫蘇聞言立即出去了。
薛氏不放心地看着女兒,拍拍她的手欲言又止。
“娘想說什麽就說,不必有所顧慮。”
薛氏這才開口,“蓉兒,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身處其位便要擔其責任,雖然……為娘亦有怨言,但也明白,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娘不知如何勸你,只希望你別為難自個,無論你做什麽決定,娘都支持你。”
洛蓉鼻子一陣酸澀,點點頭,“蓉兒知道了。”
洛蓉後來得知,父親因為此事大怒,奚澤來侯府時對他态度很不好,後來二人閉門不知說了什麽,父親态度才有所好轉,不過仍是沒給過好臉色。
而曹家此次元氣大傷,奚澤順着雷大力這個線索,将曹家安插在各府的眼線連根拔起,與之牽扯的官員不下百人,引起軒然大波,皇上震怒,下令徹查,大批官員被貶職下獄,朝中革舊迎新,可謂改天換地。
曹家黨羽悉數殲滅,只剩個空殼,賄賂收買朝中大臣,結黨營私的罪責全推到了戶部尚書馮啓盛身上,曹玄将自己撇的幹幹淨淨,加上長公主攪和,而且沒有曹家直接與之相關的證據,所有矛頭都指向馮家,雷大力的供述也只說和馮府有聯系,皇上不得已就此結案,雖是未徹底扳倒曹家,卻令其跌落谷底,很難再爬起來,朝堂也煥然一新,百姓無不拍掌稱快,算是皇上親政後的一大壯舉。
而洛蓉卷入其中的事并無人知曉,奚澤只道從曹家別院的舞姬處發現端倪,曹铎和曹永自然不敢坦明實情,只能大事化小,至于舞姬的來歷,二人一口咬定乃馮屹所送,他們并不知背後有這麽多勾當。
洛蓉被困那幾日就一直在思索是誰朝自己下手,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馮屹,未料他竟如此大膽,可又有些奇怪,他将自己送到雷大力手上,難道就不怕自己被送給某個朝廷命官,出了事查到他那嗎?還是他料定雷大力不會讓自己好過?抑或馮家與曹家生了異心,想取而代之,誰知被反咬一口,洛蓉百思不得其解,轉念想到馮屹并非聰明之人,為了報複什麽事都做的出來,興許只是想教訓自己,并沒考慮那麽多,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無論如何,馮家如今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也是罪有應得。
洛蓉心裏清楚,如果自己失蹤被父親所知,滿城搜捕,最多扯出一個雷大力,曹家必定早做安排,不會因為一個人牙子受多大影響,但雷大力将人送到曹家別院,曹家兩個公子明顯收買之舉,那就不一樣了,奚澤報官稱從舞姬口中得知,還有許多姐妹被送入朝中各個官員府邸,這麽大的事,自然要細查,如此才有了發聾振聩的效果。
可是清楚歸清楚,對奚澤的那點怨氣卻是怎麽都排解不了,洛婵和洛譽走了後,她呆坐許久,一想到奚澤不在意自己這件事,心裏就一陣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