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月的戈德裏克山谷下着蒙蒙細雨,從窗戶朝外看,可以看見望不到邊際的烏雲籠罩着整個山谷,這天氣糟糕得如同坎蒂絲的心情一樣。

九歲的金發女孩趴在窗前朝外看了一會,認命地收回視線繼續收拾行李。

她仔仔細細地把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全部塞進行李箱裏,然後她發現箱子好像不太夠用了,如果要把所有需要的東西都帶走,可能還需要一個箱子。

她正苦惱的時候,樓下響起父親的聲音。

“坎蒂,你好了嗎?”貝爾先生的聲音一點點靠近,他應該是上樓來了。

坎蒂絲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身去開門,立在門口道:“爸爸,我的東西放不下了。”

貝爾先生今年四十來歲,表情嚴肅,面色蒼白,一雙藍眼睛注視着女兒,低聲道:“讓我來。”

坎蒂絲讓開位置,貝爾先生走進去,幫她把部分行李施了縮小咒,這樣一來她其他的東西就可以放下了。

“好了。”貝爾先生站起來,扶了扶禮帽道,“加快速度,我們沒多少時間了,我到樓下等你。”

坎蒂絲點頭應下來,目送父親離開,這段時間父親瘦了很多,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竟然有些松松垮垮。

看來三個月前母親的去世真的給他造成了很大打擊。

坎蒂絲重新開始收拾行李,她免不得在心裏問自己,比起父親,她可以這麽快從母親離開的陰霾心情裏走出來,是不是顯得太冷情了?

其實她也很難過,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來,因為有人比她更難過。

這也是她今天在收拾東西的原因。

在貝爾夫人去世三個月之後,貝爾先生以舊環境可能導致坎蒂絲時常想起母親而心情郁結為由,決定暫時從他們位于戈德裏克山谷的家搬出去,等他們都能平靜面對家人離世這件事時再搬回來。

坎蒂絲将最後一本書塞進行李箱,使勁拉上拉鏈,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九年多、馬上要滿十年的地方,深深地吸了口氣,下樓去了。

貝爾先生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不斷地看着手裏的懷表,在看見女兒終于提着大箱子下來的時候輕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我好了,爸爸。”

坎蒂絲推着大箱子走到父親身邊,貝爾先生抽出魔杖幫她把行李箱縮小,坎蒂絲将縮小好的行李箱揣進口袋,挽住父親曲起的手臂,仰起頭用一雙和父親一樣的藍色眼睛望着他,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幻影移形了。

貝爾先生卻微妙地有些遲疑。

他緩緩注視着這間屋子,似乎陷入了什麽沉痛的回憶,眼眶發紅。

坎蒂絲抿抿唇,其實,雖然她住在這裏的确會時常想起去世的母親,但她卻從未想過搬走。這是她的家,不管再搬去哪裏,豪華與否,都沒辦法與這裏相比。

住在這裏,她還總能感覺到母親好像還陪着她一樣,那會讓她不那麽孤單。

她是可以好好接受母親因病去世這個事實的,真正不能接受的、需要換個環境的,其實是她的父親。

“我們走吧,爸爸。”坎蒂絲輕聲說了句,将父親從回憶裏拉出來,貝爾先生憔悴地點點頭,正要帶着她幻影移形,一個少年的聲音便從窗外傳了進來。

“坎蒂絲!”富有活力的聲音十分熟悉,坎蒂絲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她朝父親投去征求的眼神,貝爾先生皺皺眉,抿唇說道:“快一點。”

坎蒂絲點點頭,放開父親的手臂飛快地跑到窗戶邊,拉開窗戶望出去,笑着喊道:“弗利蒙!”

弗利蒙·波特渾身都濕透了,他一從父母那聽見坎蒂絲一家要搬走的消息就冒着雨跑來了,他還是個孩子,不會用避雨咒,所以現在一身狼狽,看起來很滑稽。

“我聽媽媽說你們要搬走了?”弗利蒙棕色的頭發亂糟糟的,他透過窗子不舍地望着坎蒂絲,“你們要搬去哪裏?”

坎蒂絲低聲道:“我們要搬去倫敦,別擔心弗利蒙,我會給你寫信的。”

弗利蒙吐了口氣說:“我能去找你嗎?你們會開通壁爐吧?把我家的壁爐開通怎麽樣?”

開通波特家的壁爐倒不算什麽大事,關鍵是:“我爸爸可能暫時不希望見到現在熟悉的鄰居們,他選擇搬走就是想靜一靜,我想如果再常常看到大家,他依然會不斷想起我媽媽的……所以他應該一時半會不會開通壁爐。”

弗利蒙大失所望,傻呆呆地站在雨裏,坎蒂絲忍不住道:“放心吧弗利蒙,我會試着說服他盡快開通壁爐的,下這麽大雨,你快點回家吧,不然波特叔叔和波特阿姨要着急了。”

弗利蒙依依不舍地望着她:“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年輕的孩子們在道別的時候極為真誠,坎蒂絲握住弗利蒙的手笑着說:“當然,我們一直是好朋友,快回去吧,我們還可以寫信不是嗎?再不濟過兩年我們就可以去霍格沃茨讀書了,到時候有的是時間一起玩。”

這樣說也是,弗利蒙點點頭,終于撤回了他幾乎爬到窗沿上的半個身子,朝坎蒂絲揮揮手,再次沖進了雨裏。

雨在這個時候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弗利蒙身上,坎蒂絲看着都覺得疼,還好不遠處波特阿姨已經追了過來,揮着魔杖為弗利蒙避開了雨,她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關好窗戶,回到父親身邊,坎蒂絲還沒說話呢,就感覺身子扭曲,好像被人四處拉扯一樣極其不适,她很快就意識到她在經歷幻影移形。

幻影移形的時間并不很長,這種不适通常也不會持續太久,在她可忍受的範圍之內。

再次站定腳步的時候,坎蒂絲發現他們停留在一幢看起來布滿灰塵的古老房屋外,房子有兩層,面積不大不小,裏面要比外面情況好得多,貝爾先生應該早就來收拾過,屋子裏面用了空間延展咒,平時需要的日用品都很齊全,坎蒂絲的房間也收拾了出來,就在靠窗的位置。

“那是你的房間。”貝爾先生将她的行李恢複原來大小,告訴了她房間的位置,便把自己一個人關進了他的卧室。

坎蒂絲站在原地停留了幾秒鐘,忍耐着心中的擔憂,推着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來收拾屋子,放置自己的東西。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開始思念已經被解放的家養小精靈卡麗——卡麗的存在也總能讓父親想起母親還在時和小精靈一起操持家務的樣子,貝爾先生實在受不了便直接把它解放了。

要是卡麗還在就好了,那樣就能很快幫她把行李收拾好,不用她自己一件一件去整理了……她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長大了就可以随意使用魔法了,到時她就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父親。

想到一直還沉浸在傷心之中,只有在面對她時才強撐冷靜的父親,坎蒂絲十分心疼。

入夜時,她終于收拾完了行李,就去找父親想看看他要不要吃東西,但父親的房門依舊緊緊關着,她敲了幾下都沒人回應。

“……”還是算了吧。坎蒂絲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閑下來她就開始無所事事,在陌生的地方又沒有同齡人可以一起玩,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會,最終還是站起來走到了窗邊。

倫敦沒有下雨,只是有些陰天,透過窗戶朝外看,依稀可以看見對面有一片挺大的院子。

坎蒂絲哈了口氣,将玻璃擦幹淨,努力去辨認對面的情況。

那片院子從外看着比他家這棟屋子還破,院子後面有一座四四方方的、陰森古板的樓房,樓房四周還圍着高高的欄杆。要進入那座院子,首先需要穿過一扇大鐵門,鐵門此刻緊緊關着,在鐵門上方,殘破古老地豎着幾個字——伍爾氏孤兒院。

是孤兒院?

坎蒂絲驚訝地注視着夜幕裏閃着點點光亮的孤兒院,可以很模糊地看見院子裏走出來幾個孩子,他們整齊地排着隊,抱着東西朝另一扇門走。

孤兒就是沒人要的孩子,坎蒂絲知道這個,她本來就心情不太好,瞧見孤兒院之後越發心酸了。她想,幸好她父親還好好活着,要是他也和母親一樣離開了,那她不就成孤兒了嗎?到時是不是也要住進對面那樣的地方?

想到這個,坎蒂絲渾身抖了抖,她忽然很擔心父親會離開自己,為了撫平內心的憂慮,她跑到了自己的書桌邊,一本正經地坐下來開始寫信。

她要給父親寫一封信,提醒他不要忘了還有自己陪着他,希望他早點振作起來,可千萬不要想不開,丢下她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收到了女兒感情真摯但用詞笨拙的信,貝爾先生除了在剛搬過來的第一天有些消沉之外,後面幾天都在一點點變得精神起來。

坎蒂絲看見父親的改變感到十分高興和欣慰,自己也有心思出去轉轉了。

雖然父親去上班之前嚴令禁止她到處亂跑,但她已經在家裏悶了好幾天了,她天生就愛玩,在戈德裏克山谷時就是孩子王,讓她到了這兒就躲在家裏什麽都不幹,那還不如殺了她。

于是,在陽光明媚的一天裏,坎蒂絲目送父親幻影移形去魔法部上班之後,便興沖沖地拿着自己的兒童飛天掃帚出去玩了。

她也沒敢到處飛,因為她知道除了施展過麻瓜驅逐咒的自己家範圍內,一旦騎着掃帚飛出去,很可能會被麻瓜發現。

如果被發現,沒處理好的話,說不定還會上預言家日報,那一定會給父親帶來麻煩。

坎蒂絲計劃着,她就在家的周圍飛,稍微活動一下筋骨,絕不亂來,可是……理想總是美好的,現實跟理想一直都有所差距。

她沒想到她第一次出門“放風”就會遇見意外。

意外不是發生在她身上,而是發生在對面的孤兒院。

坎蒂絲當時正在天上,打算來個俯沖就回家休息,但她還沒下降,就瞧見了孤兒院院子角落發生的一幕。

那裏很偏僻,周圍長滿了粗卻光禿的樹,要不是坎蒂絲這個位置恰好可以看到,估計就發現不了那不公平的一幕了。

是的,很不公平,非常不公平。坎蒂絲看得簡直氣死了,她看見五個孩子圍着一個身材高挑卻十分單薄的男孩,非常可惡地正在吓唬他。

而那個被圍着的男孩,他和那群以多欺少的孩子完全不同,雖然他處于劣勢,但一點都沒退縮,他很勇敢地站在那,警惕地望着其他五個人,坎蒂絲和他們是同齡人,她非常清楚那群孩子想要對男孩做什麽——他們要揍他。

坎蒂絲瞬間冒了火,一打一也就算了,說出去也算是小紳士之間的決鬥,可是五個人圍毆一個算什麽本事?坎蒂絲急死了,非常想去幫忙,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去,如果她騎着掃帚進去了,不是明擺着告訴那群一看就是麻瓜的小孩自己是個“怪物”嗎?那她今天偷偷出來玩的事情肯定就會被父親發現,以後再想出來就麻煩了。

可就在坎蒂絲猶豫的時候,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那群孩子們身後,數不清的小石塊懸浮了起來,似乎随時準備攻擊包圍了男孩的五個孩子。

坎蒂絲驚呆了,她下意識朝前飛了一點,等她确認了那些小石塊之所以可以懸浮起來,是因為那個被圍起來的男孩之後,她就完全忍耐不下去了。

被欺負的是個小巫師!

要知道小巫師在巫師界可是非常非常珍貴的,坎蒂絲更是從小備受寵愛,她沒辦法容忍自己的同類被那樣欺負,于是她豁出去了,冒着被發現的危險,直直地騎着掃帚沖進了孤兒院的角落,她感覺自己就像梅林再世一樣,非常帥氣地擋在了男孩的面前。

“住手,停止你們欺負人的行為!”坎蒂絲非常有氣勢地大聲道。

周圍的五個孩子驚呆了,他們四男一女,五雙眼睛緊緊盯着坎蒂絲——這個從天而降,穿着奇怪長袍的女孩。坎蒂絲睜大藍寶石般的眸子瞪回去,那群孩子忽然怪叫一聲,你推我我推你地跑了,其中一個好像還喊着什麽“要去告訴科爾夫人”。

“就知道會是這種反應。”坎蒂絲輕哼一聲,沒搭理被吓跑的麻瓜小孩,轉回頭望向身後的同類,揚起最明媚的笑容道,“你好!你沒事吧?”

坎蒂絲對自己的笑容很自信,每次她露出這樣的笑容,不管有什麽要求,不管面對的是哪一位長輩,她的要求都可以得到滿足。

她以為自己的笑容是極具殺傷力的,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男孩的友誼,但是……

當她看清楚男孩望着她的表情時,她就知道自己的笑容要失利了。

男孩非常非常的英俊。

他有一頭黑玉般的頭發,劉海有些長了,稍稍遮住他同樣黑色的眼眸。

他肌膚蒼白,臉頰瘦削,望着她的眼神冷酷中透露着一絲探究。

有那麽一瞬間,坎蒂絲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個大人,不是小孩。

“……你好?”坎蒂絲猶豫地又和他打招呼,小聲道,“你不要怕,我不是壞人……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是同類,我和你一樣都是巫師。我只是看不過他們以多欺少,才下來幫你的。”

“同類”這個詞似乎稍微說動了男孩,他緩緩挑起修長的眉,朝她露出一個奇怪但很好看的沉郁笑容,開口的話并不怎麽禮貌:“你會飛?”

他的聲音也好聽,帶着些微涼的沙啞,比坎蒂絲聽過的所有男孩的聲音都好聽。

她莫名其妙有點臉紅,結結巴巴地解釋說:“你是說這個?”她提了提手裏的掃帚道,“我算是會飛吧……巫師都會飛,不過要借助飛天掃帚,就是這個。”她把掃帚往他面前送了送,“這是兒童掃帚,是我爸爸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你想試試嗎?”略頓,她有些遲疑地說,“但你應該沒有接觸過,直接試的話可能會有危險,也許我可以帶你一起飛?”

或許是她真誠的話語和始終挂着的好看笑容打動了英俊的男孩,他的表情終于不再那麽防備和冷漠了,他輕輕地掃了掃飛天掃帚,又問坎蒂絲:“巫師……是指像你和我這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坎蒂絲愣了愣,點頭。她忽然想到,他住在孤兒院,那就是被抛棄的孩子,那麽也就說明,他很可能是麻瓜家庭出身的,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巫師血統才被家人抛棄,那他肯定不知道關于巫師界的東西,她和他說得這些話,他估計一點頭緒都沒有。

坎蒂絲回過神來,立刻揚起笑臉道:“看我,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多,也不管你聽不聽得明白,真抱歉。”她指着不遠處粗壯的大樹道,“或許我們可以去那兒聊聊?我家剛搬到這裏沒幾天,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同類,我很高興認識你。”

男孩沒拒絕她。又或者并沒什麽同齡人真的可以拒絕眼前這個漂亮、精致得好像娃娃一樣的金發藍眼的女孩。

他跟着她走到樹幹後面,兩人肩并肩坐下來,女孩軟糯甜蜜的聲音在他耳邊道:“我叫坎蒂絲·貝爾,你可以直接叫我坎蒂絲。就像你說的,巫師指的就是我和你這樣會魔法的人,我們跟麻瓜是不同的——麻瓜,就是指那些不會魔法的人。”

男人黑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垂着,他身上的衣服非常舊了,但洗得很幹淨,坎蒂絲偶爾可以看見他衣袖底下一些青黑色的印記,那好像是傷口?

看起來他平時總被欺負。

被父母抛棄了也就算了,還常常被人欺負,他真可憐。

坎蒂絲抿了抿唇,一激動就沒控制住自己的手,直接握住了男孩放在身邊的、冰冷蒼白的手。

男孩愣住了,尖銳地望向她,險些因為慣性反應而傷害她,但他在想到“同類”那個清脆好聽的詞時,微妙地忍住了。

坎蒂絲并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什麽危機,她臉紅紅地笑着說:“……我、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他們平常總是欺負你嗎?其實這并不少見,你不用覺得難以啓齒。在戈德裏克山谷——那是我以前的家,那裏是半巫師聚集地,同樣也住着一些麻瓜。麻瓜的孩子們也偶爾會欺負我們。”說到這,坎蒂絲緩緩放開男孩冰冷的手,有些抱怨道,“但因為我們有保密法案,不能在麻瓜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所以很容易吃虧。不過我從來沒吃過虧,我每次都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

又發覺自己好像說多了,坎蒂絲撓了撓頭,問聽得很認真的男孩:“我說這些你能明白嗎?”

男孩側目望向她,女孩藍色的眼睛專注地凝視着他,那裏面沒有輕視,沒有恐懼,也沒有鄙夷和厭惡,有的只是一汪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海洋一樣的藍。

饒是他冷漠、堅硬又壓抑,在這樣的視線下也說不出太過惡劣刻薄的話。

更何況他并不想那樣對她——她是他的同類,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遇見的“同胞”。

他們都擁有那種力量——她稱之為魔法的力量。

“我早就知道我與衆不同。”男孩壓低聲音,剛剛被女孩牽着的手握起了拳,甚至有些顫抖。

他稍顯緊繃地說:“我早就知道我很特別。我早就知道這裏頭有點什麽。”

坎蒂絲笑着鼓勵道:“當然,你就是不同的,你是個巫師!”

她的認可讓男孩黑色的眼中浮現起一絲隐晦的狂熱,興奮的紅暈從他的脖子向略微凹陷的雙頰迅速蔓延,他顯得有些亢奮道:“我不用手碰就能讓東西動起來。我不用訓練就能讓動物聽我的吩咐。誰惹我生氣,我就能讓誰倒黴。只要我願意,我就能讓任何人受傷。”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望向坎蒂絲,問她,“你呢?你都能做到什麽?”

坎蒂絲一怔,她年紀還小,沒什麽經歷,滿腦子都是幸福美好的記憶,生命中最大的波折就是母親去世,她并未察覺到男孩有些不對勁的言詞,她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我、我還小,我只會騎飛天掃帚……”冥思苦想了一下,她努力地說,“我還會用漂浮咒,很輕微的——爸爸教過我一點,我能讓羽毛筆稍微浮起來一點。”她有些懊惱地捂住臉,“抱歉,我好像太笨了,我只會這些。”

男孩似乎也對坎蒂絲如此微小的本領感到失望,但坎蒂絲很快又放下手振作起來了:“不過沒關系,等我到了霍格沃茨,就可以一點點學會所有魔法了!到時我會變得和你一樣厲害的。”她說得特別堅定。

男孩一怔:“霍格沃茨?”他一直戴着的成熟的假面具出現了一絲絲裂縫,略微有些茫然的樣子。

坎蒂絲很新奇地注視了他好一會,才換了個和他剛才同樣興奮的語調說:“對,霍格沃茨!那是一座魔法學校!是整個英國巫師滿十一歲都要去上學的地方!它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好!”

坎蒂絲連續用了四個特別來形容霍格沃茨的好,這難免也讓仍舊年幼的男孩對她口中的霍格沃茨産生了好奇和向往。

他想說什麽,但不遠處傳來了對話聲,他聽見那些人的聲音瞬間皺起了眉,表情又變得十分冷酷。

坎蒂絲也聽見了,她也是惡作劇的行家,對付這些麻瓜小孩很有一套。

“我得走了。”她拍拍裙子站起來,對男孩說,“關于霍格沃茨,我可以明天再向你介紹,我家裏有一本書,是介紹霍格沃茨校史的,我明天帶來給你看。”她快速地看了看大樹後面,“至于現在,根據我的經驗,你最好還是趕緊回你的住處,然後我會直接飛走,這樣那些帶了大人要來告狀的家夥就會撲個空,才不會有人相信他們的鬼話。”

坎蒂絲眨眨眼,非常鬼靈精地騎上掃帚飛起來了一點,在那些人即将趕到之前,問了男孩子最後一個問題。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她自上而下俯視着他,金發披滿了整個肩膀,緩緩垂下來。陽關灑了她滿身,她整個人懸浮在空中,笑意滿滿的樣子不像女巫,倒像是個天使。

男孩仰頭注視着她許久,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握起拳,哪怕他非常厭惡自己那大衆化的、毫無特點的名字,卻還是用他好聽但略顯沙啞的聲音回答說:“湯姆。湯姆·裏德爾。”

坎蒂絲聞言笑得更燦爛了,她蔚藍的眼睛晶瑩剔透,因為在笑而像月牙般彎彎的,甜糯的聲音輕聲道:“好的湯姆,我們明天再見。”

她一點點升上空中,地面上的男孩漸漸遠去,時間來不及了,她也沒多做停留,反正他們明天還可以再見,今天沒等到他的道別也沒事。

然而,地面上的男孩并沒按照她說的那樣很快離開。

他躲在樹後,始終注視着女孩騎着掃帚消失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一星半點。

他用只有他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輕而細地說:“明天見……?”他似乎琢磨了一下這個詞組,才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陰霾的淺笑,“那麽,明天見。”

比利·斯塔布斯帶着科爾夫人趕到這裏的時候,這裏已經什麽人都沒有了,什麽穿着奇怪長袍、會騎着掃帚飛的女孩,什麽湯姆·裏德爾,他們通通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科爾夫人皺起眉,她瘦骨嶙峋,神色疲憊,揪住比利的衣領道:“你說的人在哪?”

比利愣住了,驚訝地望着那片空地,吞吞吐吐道:“就、就在這裏!應該就在這裏的!他們肯定是跑了!”他着急地望向身後的其他人,“我真的見到了能騎着掃帚飛的女孩,科爾夫人!不信您問他們!”

科爾夫人皺皺眉,想到這件事的當事人之一是湯姆·裏德爾,又覺得比利無厘頭的話也有一點可信度。

她陰沉地望向身後,四個孩子都表示比利沒撒謊,于是她的表情更難看了。

“該死的家夥,只會給我惹麻煩。”

科爾夫人低咒一句,甩了甩手中的抹布,快速朝反方向走去。

比利看着她的背影,就知道她是去收拾他的死對頭了,一時笑得得意又開心。

可就在這個時候,剛才絲毫不見蹤影的湯姆·裏德爾忽然又出現在了他和那四個孩子面前。

五個人面面相觑地注視着忽然出現的裏德爾,表情都有些怯懦。

比利想起了他去年被吊死的兔子,再對上裏德爾危險陰鸷的笑容,瞬間抖了抖。

“要繼續我們剛才被打斷的事嗎?”裏德爾意味深長地掃了掃天空,“這次可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他這話說得,就好像在告訴他們——這次可不會有人來救你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