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學期伊始,一切都是全新的。

坎蒂絲上學期期末考試拿到了全校第一,不單單是教授們對她贊譽有加,其他的格蘭芬多們、尤其是同級生,都紛紛向她表示祝賀——你很難說清他們是不是為了混點交情好方便以後抄作業。

總而言之,坎蒂絲顯然不是個草包美人,她用自己的實力向所有人證明了,她不但長得漂亮,而且還有腦子。

更要命的是,她還非常有飛行天賦,在一年級的飛行課上就已經展露出了過人的技術,所以在上一任找球手畢業之後,坎蒂絲理所應當地成為了格蘭芬多魁地奇院隊的找球手。

坎蒂絲正在參加訓練,開學之後院隊的第一場比賽是跟赫奇帕奇。

她騎着掃帚飛在天上,金色的長發用發繩紮成馬尾,藍色的眼睛緊緊盯着訓練場上的形式,并沒發現觀賽臺上有很多沒課的學生正在看她。

“她可真漂亮。”格蘭芬多四年級的隆巴頓着迷地望着她,“你說我能約到她嗎?”

站在他旁邊的麥克唐納翻了個白眼說:“請你轉頭看看那邊。”

隆巴頓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整排的男生統一維持着瞪大眼睛望着天空的姿勢,視線時不時跟着坎蒂絲的移動而移動。

隆巴頓嘴角一抽,低聲道:“雖然競争對手有點多——但不試試怎麽就知道一定會失敗呢?”

麥克唐納忍不住為他鼓了鼓掌,隆巴頓剛有點信心,就再次被他打擊了:“但你真正的對手并不是他們。你真正的對手是波特,以及……”他瞄了一眼對面的看臺,幾個斯萊特林不知道抽什麽風,坐在那看格蘭芬多訓練,真是要命。

隆巴頓也跟着看了一眼,忍不住皺了皺眉,麥克唐納小聲對他說:“你沒聽說嗎?一年級的時候,貝爾和斯萊特林的裏德爾走得很近。去年聖誕假期貝爾還因為他跟斯萊特林的女生發生了沖突,在醫療翼住了很久。”

隆巴頓猶猶豫豫地說:“但他們現在已經沒聯系了不是嗎?”

……事情的确是這樣。

雖然鄧布利多說過坎蒂絲和裏德爾的來往并不會給他造成困擾,甚至還鼓勵她想做什麽就去做。但他越是這樣,坎蒂絲就越是不能那麽做。

她能感覺到鄧布利多教授只是不希望她為難。

鄧布利多教授願意為了讓她活得肆意開心一點甘願去承擔那些困擾,坎蒂絲就絕不能真的讓那些東西影響到他。

所以,二年級開學之後,她一直都沒聯系過裏德爾。

偶爾在學校走廊裏遇見,她也只是看他一眼就和朋友快速離開。

弗利蒙他們巴不得離斯萊特林遠點,以前還老琢磨着怎麽勸她呢,現在她自發地遠離他們了,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鄧布利多也感覺到了坎蒂絲的變化,她有時會在上課時走神,盯着書本發呆,但不會持續太久——他很清楚她這份轉變是為什麽,也明白她那麽做是為了誰,欣慰的同時也感到矛盾。

比鄧布利多還要糾結的大概就是湯姆·裏德爾本人了。

在他計劃好了要給鄧布利多難堪的時候,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出現了纰漏。

那是他曾經認為最萬無一失的一環。

斜靠在城堡的石窗前,裏德爾微微側目睨着騎着掃帚飛在天上的坎蒂絲。她正聚精會神地訓練,心無旁骛地和那群野蠻人研究着魁地奇戰術。她那個好朋友——波特先生,他幾乎整天粘在她身邊,與其說他是護花使者,還不如說他是個需要她照顧的大兒童。

微風吹動裏德爾有些長的黑發,他冷冰冰地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朝樓梯走去。

下面一節是魔藥課,他與往常一樣第一個完成了坩埚裏的魔藥。和他搭檔的馬爾福掃了他一眼,在他提前離開教室的時候,沒有像往日一樣跟上去。

課程結束之後,埃弗裏和羅齊爾走上來,問馬爾福:“湯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阿布拉克薩斯抿起嘴角說:“很明顯不是嗎?”

三人一起走出教室,萊斯特蘭奇最後跟上來。幾個男生混在一起,談論着他們最關注的話題。

“是因為格蘭芬多那個坎蒂絲·貝爾嗎?”萊斯特蘭奇壓低聲音道,“開學之後她就完全不理湯姆了,和上個學期比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有時我不得不承認我有些佩服她,我以為沒有哪個女生可以抵抗得了他的魅力。”他聳聳肩道,“你們知道,他那張臉長得可真是無人可敵。”

阿布拉克薩斯若有所思道:“也許她也無法抵抗他的魅力,她只是……”走上臺階,他的視線透過窗戶朝外看,格蘭芬多魁地奇院隊已經停止訓練,坎蒂絲·貝爾握着掃帚和弗利蒙·波特他們一起朝城堡走來,微風吹起她耳邊的碎發,她笑得像一朵奧斯汀玫瑰。

“她只是什麽?”羅齊爾也看見了他們,皺着眉說,“金紅色……真是難看的配色。”

埃弗裏輕哼一聲道:“的确。豔俗又誇張,還是銀綠色最好看。”

萊斯特蘭奇不在意學院配色問題,他比較在意馬爾福沒說完的話:“阿布,你說貝爾也不能抵抗他的魅力——那她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她現在的反應完全打亂了湯姆的計劃,鄧布利多每天笑得跟只老蜜蜂一樣,看着太礙眼了。”

阿布拉克薩斯盯着坎蒂絲,直到她神采飛揚地走進城堡,才壓低聲音說:“也許她并不是個徹底的笨蛋,沒有像其他女人一樣完全被腎上腺素和多巴胺支配。”

“……腎上腺素和多巴胺?那是什麽東西?魔藥材料的一種嗎?”萊斯特蘭奇有點懵了,埃弗裏和羅齊爾也是。

馬爾福嘴角抽了一下,看來最近和麻瓜做生意做多了,連麻瓜醫生的名詞也扯出來了,這習慣可要不得。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對他們說,“你們不需要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你們只要知道——也許貝爾只是終于意識到了跟斯萊特林來往密切、引起騷亂,會給鄧布利多帶來怎樣的麻煩和苦惱而已。作為鄧布利多的寵兒,她了解到這一點之後,一定會試着改變現狀的。”

衆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這應該就是事情的真相吧?

可了解真相之後他們覺得還不如不了解呢——那丫頭竟然不是個傻瓜!該說不愧是格蘭芬多之花嗎?比那些花癡姑娘還是難搞一些的。

但那可是裏德爾計劃裏的人啊,他們真不想放任她繼續冷淡着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看起來太可惡了!但他們又不敢插手幫忙,誰知道會不會是幫倒忙?裏德爾也曾經明令禁止他們參與這件事,那麽……他們只能這麽幹看着了,連個表忠心的機會都沒有。

坎蒂絲其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不在乎和裏德爾的關系。

她想過寫信給他解釋一下,但每次提起羽毛筆都不知道該寫點什麽。

路上遇見他的時候,他們身邊大多都有別人,那就更不可能當面說什麽。

于是他們的關系就這麽僵持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開學很久了。

坎蒂絲的第一場魁地奇比賽也正式拉開帷幕。

雖然今天是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比賽,但斯萊特林也有不少人來觀賽,因為今天的勝利者将在下個月跟斯萊特林進行比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們得先看看格蘭芬多院隊今年進了不少新人之後,會有什麽新的戰術。

拉文克勞也來了不少人,他們比較關注今天輸掉比賽的會是哪個學院,那意味着他們将和他們比賽。

坎蒂絲換上魁地奇院隊的制服,照例紮着過長的金發。她紮頭發的辮繩上有一顆綠色的寶石,看起來非常漂亮。但它引人注意的原因并不全是漂亮,而是……

斯萊特林看臺,湯姆·裏德爾作為和坎蒂絲曾鬧過不少八卦緋聞的男主角,同樣前來觀賽了。

他身邊站着一頭鉑金色長發的馬爾福,還有沃爾布加和柳克麗霞。兩個高年級的姑娘平時眼高于頂,很少給人好臉色,但在裏德爾身邊時難得的面帶笑容,很好說話。

裏德爾好像天生就很招女人,但大家現在看他不是因為他那好得詭異的女人緣,而是因為他無意間露出來的,戴在他手腕上的一串手鏈。

說那是手鏈有些不太合适,它是皮繩編制的,上面有一顆成色很好的綠色寶石——不管是近距離看還是遠距離看,它都跟賽場上驚豔迷人的格蘭芬多之花的發繩很像。

……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古怪的視線不斷朝裏德爾身上投來,面對那些不懷好意的探究,裏德爾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騎着掃帚的坎蒂絲,所有人都知道她騎的掃帚有多好——那是貝爾先生特地為她加入院隊而購置的彗星160——彗星公司的最新産品,速度快,并且制動效果好,他們在掃帚上設置的制動咒可是獲得了發明專利的。

看看吧,那把掃帚在坎蒂絲·貝爾的操縱下施展了它可以施展的全部技術,作為找球手的坎蒂絲在焦灼的比賽中第一個發現了金色飛賊,格蘭芬多的解說不斷地誇贊着她的美麗和眼力成正比,鄧布利多坐在教師席愉悅地望着賽場,那表情簡直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和解說一樣,他們都認為坎蒂絲是非常卓越的找球手。

是的沒錯。

她的确足夠卓越了。

該死的卓越。

這位大小姐,從小到大備受疼愛并且愛心泛濫的姑娘,她在格蘭芬多落後赫奇帕奇一些分數的時候,成功地抓住了金色飛賊。

飛行課教授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口哨——格蘭芬多取得了比賽的勝利。

“耶!!!!”

充滿了金紅色的看臺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裏德爾輕蔑地掃了一眼,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着拳。在天空中握着金色飛賊自信微笑的坎蒂絲下意識朝他這邊望過來,他冷淡地收回視線,率領着一衆斯萊特林學生離開了看臺。

坎蒂絲騎着掃帚漂浮在空中,臉上的笑容稍微有些凝滞,但很快又勾了起來,因為鄧布利多教授看過來了。

他朝他露出贊賞的眼神,坎蒂絲心裏舒服了一點,但還是稍微掃了興。

看來她得快點把那封信寄出去了。

如果再不寄出去的話,她和裏德爾大概就真得老死不相往來了。

贏得比賽之後,坎蒂絲得到了第一次抓到的金色飛賊作為紀念品。

她将飛賊揣在口袋裏,連走路去上課的時候都在想寄給裏德爾的信該怎麽措詞。

她該如何用一種委婉的語氣告訴他——為了不給鄧布利多教授造成困擾,在校期間她将不會跟他有任何來往了呢?

他肯定會很生氣吧,他一定會從此和她一刀兩斷的,她那麽說簡直就是告訴他,比起鄧布利多教授的一點點困擾來講,他們的友誼根本一文不值。

可事實不是那樣的。

坎蒂絲長嘆一聲,單手托腮發呆。

魔法史的賓斯教授如往常一樣念着讓人打瞌睡的課文,課堂上還醒着沒睡着的,也就坎蒂絲和弗利蒙了。

弗利蒙今天之所以這麽出息地還沒睡覺,是因為坎蒂絲不斷在嘆氣。

“你到底在煩惱什麽?”弗利蒙忍不住小聲道,“我們剛剛贏得了人生中第一場比賽!想想怎麽慶祝還來不及,你怎麽一直唉聲嘆氣的?”

坎蒂絲沒辦法解釋,如果她告訴了弗利蒙她在苦惱什麽,弗利蒙只會覺得她庸人自擾。

于是她只能說:“沒事,我只是覺得無聊而已。”

弗利蒙輕哼一聲:“你在瞞着我,不想跟我說。不過你說得也對,魔法史的确很無聊。”他鋪開了面前的書本,坎蒂絲驚訝地發現他竟然記了筆記。

“你那是什麽表情?”弗利蒙無語地望着她,“我記筆記很稀奇嗎?”

坎蒂絲幹巴巴道:“是有一點。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學習。”

要不是現在正在上課,弗利蒙肯定會敲一下坎蒂絲的頭。

他憤憤不平道:“夠了坎蒂絲,我都說過了這學期我一定會發憤圖強!等着看我期末考試超過你吧!”

坎蒂絲認真點頭:“我拭目以待。”

弗利蒙又哼了一聲,低着頭繼續記筆記了。

坎蒂絲托起自己快掉下去的下巴,不得不說,雖然她在心裏接受了弗利蒙會認真上課——尤其是還是魔法史課這件可怕的事,但雙眼看見的沖擊力還是讓她感到震驚。

靠近萬聖節的時候,坎蒂絲終于把她思考許久才寫好的信寄了出去。

她特意去貓頭鷹棚選了學校的貓頭鷹寄信,怕的就是再次引起關注。

她很清楚她這段時間一直沒和裏德爾來往,突然又開始寄信的話,如果被人看見,只會掀起更大的風波,所以她做得很小心。

裏德爾收到她的信的時候,哪怕他因為她避重就輕的說詞感到發自內心的不悅,但還是想要像她吐槽弗利蒙那樣吐槽她一句——啊,他都不知道她居然還能做出這麽謹慎的事。

一個格蘭芬多,在和他聯系的時候能想到那麽多細節,真是太令人意外了不是嗎?

裏德爾面無表情地撕毀了面前的羊皮紙,握着那根具有強大力量的紫衫木魔杖,輕輕動了動嘴唇,甚至都沒念出咒語,碎裂的羊皮紙就被燒毀了。

“無聲咒?”阿布拉克薩斯的聲音從後方響起,“才三年級你就已經掌握無聲咒了?”他說話的音量稍稍升高,但并不真的感到驚訝。

事實上,可能不管裏德爾做出多麽出人意料的事情,他都會覺得理所當然。

“——聽說了嗎?”阿布斜靠到裏德爾的桌子邊,低聲說道,“格蘭芬多今年分進來的那個混血巨人——他的室友舉報他,說他在寝室裏養違禁動物。”

“違禁動物?”裏德爾稍稍有了興趣,靠在椅背上偏頭望着阿布拉克薩斯,“什麽違禁動物?”

“沒人知道。”馬爾福聳聳肩道,“我告訴你這個是因為,他雖然被舉報了,但最後并沒有因此被定罪。”他遺憾地說,“只是被扣了點分。”

裏德爾挑了挑眉:“是因為鄧布利多從中斡旋麽。”

馬爾福怪異地笑了笑說:“不是。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不是鄧布利多幹的,是貝爾。”

裏德爾眉頭一跳,但沒說話。

馬爾福繼續道:“坎蒂絲·貝爾說服了舉報魯伯·海格的學生,讓對方放棄了更換寝室的要求,繼續和那個混血巨人住在一起。”

裏德爾嘴角抿着,黑色的眼底一片暗色,看不出來在想些什麽。

馬爾福沉默了一會又道:“想不到她口才還挺好的不是嗎?她可真不愧是鄧布利多的寵兒,總是做一些符合老蜜蜂心思的事情——”

總是做一些符合老蜜蜂心思的事情——阿布拉克薩斯在暗示坎蒂絲為了鄧布利多而疏遠裏德爾的事,裏德爾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他微微眯眼望向馬爾福,兩人對視片刻,馬爾福白着臉站直了身子。

“抱歉,我說太多了。”他說完話就轉身朝他的床鋪走去,裏德爾注視着他的背影,等他躺上床拉上帷幔才緩緩收回視線。

這些純血世家的少爺小姐們,大多時候都會對他表現出足夠的尊重和不着痕跡地推崇。但在他們心底裏,短時間內,恐怕很難消除那對于他在孤兒院長大,有個寒酸童年的不屑。

不過沒關系。

他會讓他們不敢再懷有那份不屑的心的。

将目光再次移到桌面上,那裏剛才放着一封信,被他撕碎燒毀了,現在連灰燼都沒剩下。

裏德爾緩緩擡起手,放到了桌面上,慢慢握成了拳。

三年級的湯姆·裏德爾比去年高了不少。

他的面部輪廓已經完全褪去了孩子的稚嫩,成長為具有成人吸引力的少年了。

坎蒂絲獨自前往圖書館的時候,正好就碰到了這樣引人注目的他。

他對視線很敏感,在她盯着他看的時候,很快擡頭望了過來。

他手裏捧着一本書,瞧見她之後就迅速合上,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今天她和他身邊都沒有其他人,也許他們能談談?

坎蒂絲這樣想着,沒有挪動步伐,就站在那等着他。

裏德爾黑色的眼睛注視着她,一步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圖書館裏不少人都發現了這兩位曾鬧過緋聞、後來又完全斷了來往的人在逐漸靠近,他們都屏息等着他們的對話,然而……

他們失望了。

什麽都沒有。

裏德爾面不改色地從坎蒂絲身邊走了過去。

他唯一留下的,大概就一陣帶着他身上淡淡薄荷味的風。

坎蒂絲身子一僵,但很快恢複正常,她到圖書館借了幾本書,簽過字之後匆匆離去。

——什麽八卦都沒有啊?一群學生失望地收回目光,繼續看書了。

坎蒂絲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圖書館。

她抱着書望向前方,裏德爾的背影那樣顯眼,她想忽視都難。

她下面還有課,是變形課,大概還有二十分鐘上課,如果路況允許的話……她指的是,周圍沒有其他學生的話,或許他們可以簡單聊兩句。

但她還是失望了。

她跟着他往前走,沿路一直有不少學生,坎蒂絲有點着急了,她沒剩下多少時間了,腳下的步子也不自覺加快了。

然後她就跟着他走到了八樓。

這裏的學生終于不多了,可距離變形課教室也很遠了。

坎蒂絲懊惱地轉身想走,她只剩下不到十分鐘時間趕去教室了,她不想遲到。

但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前方一直和她保持着不遠不近距離的裏德爾突然停下腳步,望向了她。

坎蒂絲轉身的動作一頓,矛盾地看着他,他邁開步子,慢慢朝她走來,坎蒂絲抱緊了懷裏的書,也搞不清楚是為什麽,就是有點心虛外加緊張。

“你跟了我一路,不就是在等一個沒人的時候嗎?為什麽現在又要走了?”

裏德爾站定在她面前,他大概整理過他的頭發了,劉海短了一些,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修長的眉和迷人的眼。

他這長相真的讓人很難冷靜思考,平靜對話。

坎蒂絲只有轉開頭不看他的時候才能正常和他說話。

“二年級的變形課馬上就要上課了。”坎蒂絲抱着書說,“我沒多少時間了。”她抿抿唇,鼓起勇氣望向他的眼睛,試探性道,“或許我們可以下次再聊?”

下次再聊?

她說得可真輕巧啊。

開學近兩個月了,他們才有這麽一個機會,她還打算下次?

裏德爾冷冰冰地望着她,一步步将她逼到不得不靠着牆壁。

他在她略顯驚慌地注視下低聲道:“沒有下次了,貝爾小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錯過你敬愛的鄧布利多教授的課程的。”

他歪了歪頭,一點點垂下來,有那麽一瞬間,坎蒂絲覺得他要親她。

但是他沒有。

他的鼻尖挨着她的鼻尖,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坎蒂絲幾乎都不敢喘氣了。

“從今天起我們不是朋友了。就這樣。”

他面無表情地說完,突兀地撤開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個子高,步子大,如果她不馬上拉住他的話,他肯定就會立刻消失在拐角處。

坎蒂絲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她這次讓他就這麽走了,他們之間就真的完了。

到時候別說是朋友了,恐怕連點頭之交都做不成。

她根本不知道裏德爾對她做過什麽惡劣的事,又懷有怎樣醜陋的目的。在她看來,是她單方面突然切斷了兩人的聯絡,是她顧左右而言他地不肯在寫給他的信裏道出真相,是她自私矯情地既想和他當朋友,又不想給鄧布利多教授惹麻煩。

她覺得她過分極了。

她這輩子可能都沒有這樣“惡劣”地對待過誰。

所以她抓住了他的手,那只仍然系着她送給他的鏈繩的手。

看着他手腕上那條皮質的鏈繩,坎蒂絲心裏五味陳雜。

她咬唇沉默半晌,豁出了。

“對不起。”她幾步上去,盯着裏德爾黑色的雙眸道,“是我的錯。是我無故切斷了我們的聯絡,我還在信裏試圖隐瞞我那麽做的真正原因。你那麽聰明,肯定都猜到了吧?”

裏德爾一臉驚訝地望着她,好像沒料到她會說出來似的。

不得不說,他擅長演戲,裝得很像,坎蒂絲沒看出任何破綻。

“抱歉,湯姆。是我不好。”坎蒂絲皺着眉對他說,“你怎麽責備我都可以,從此以後再也不想和我做朋友也可以,但請你讓我把這件事的真相告訴你,這樣我的良心才會舒服一點。”

哦,良心,那是什麽東西,裏德爾不太認識。但他很樂意讓她的良心舒服一點。

所以他轉過了身,面對着她,擺出一副傾聽的架勢。

坎蒂絲将他這副樣子看在眼裏,心裏很不舒服。

她不是傻瓜,她能感覺到他舉動裏的敷衍,他應該是很生氣吧。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那麽明顯得感覺到那應付了事的态度。

“整個暑假我都在想該怎麽處理我們之間的關系。”坎蒂絲望着他說,“你也知道去年因為我們的關系,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之間發生過什麽。我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跟你提過鄧布利多教授。他對我來說是不同的——我不希望成為一個問題學生,頻繁地給學院帶來麻煩,讓他感到為難。這是我今年開學後一直沒和你聯系的原因。”

她吸了口氣說:“我知道我很過分。我很抱歉,我不是個合格的朋友。如果你因此而徹底和我斷絕來往,我不會有任何意見。我只是希望……”她告訴自己冷靜點,把心裏想得表達清楚,但她還是忍不住有點情緒化了。

她到底還只是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小姑娘,長這麽大還從未有過如此矛盾的經歷,能好好地說了這麽多已經是奇跡了。

她紅了眼睛,吸了吸鼻子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這樣哪怕以後我們再也做不成朋友,我心裏也會好受點。”

她說到“再也做不成朋友”這句話時,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不得不說,漂亮的姑娘哭起來也美不勝收。想來這個世界上要是有什麽仙女的話,哭起來也該是這樣吧。

裏德爾專注地望着她,他冷淡忽略的态度在一點點轉變,情緒上來的坎蒂絲并沒察覺到。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呆會的變形課,還是他提醒了她。

“你遲到了。”他兩片薄唇開開合合,宣告着她無法接受的噩耗。

坎蒂絲聽完了,心裏更難受了,幹脆直接抱着書蹲下去大哭起來。

真感謝此刻八樓沒有別人。

裏德爾看了看周圍,面對情緒崩潰的女孩,他顯得有些被動,完全不似平日裏那麽游刃有餘。他總是步步為營,冷靜自持的,他完全有能力在此刻僞裝成一個神聖仁慈的少年,原諒她自認為極其過分的行為,然後獲得她的愧疚,再換一種方式繼續進行他的計劃。

到時會事半功倍的。

可是……

很明顯,他沒有那麽做。

他甚至都做不到他最擅長的冷眼旁觀了。

一雙微涼卻柔軟的手落在坎蒂絲肩膀上,坎蒂絲身子一震,緩緩擡起頭來,驚訝地望向手的主人。

“你應該知道有個東西叫時間轉換器。”他從校袍裏側口袋取出一塊漂亮的表,塞到她手裏說,“我可以借給你。現在你可以解決你的遲到問題了——所以你可以停止哭泣了嗎?”

他明明不管是表情還是言語都很冷硬,像冬季裏湖面結起的厚厚的冰。

但坎蒂絲聽完就是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他在安慰她。

甚至為她解決了遲到的問題。

握緊了手裏的時間轉換器,那上面還帶着他身上細微的溫度。

坎蒂絲只覺胸腔之內充滿了複雜熱烈的感情。

這位初初成型的格蘭芬多之花,這朵漂亮的奧斯汀玫瑰,她皺着眉似乎為難了一下,然後直接丢掉了手裏的書,站起來抱住了面前的少年。

裏德爾雙臂垂在身側,被動地被她擁抱着。

他此刻既感覺不到陰謀得逞的快意,也感覺不到情緒反常的焦躁。

他站在那,脊背挺得筆直,坎蒂絲要踮起腳尖才能環住他的脖頸。

理智告訴他,推開她推開她,但他垂在身側的手明明已經擡起來了,卻又在快要推開她的時候有些膽怯地收了回來。

他不承認那情緒是膽怯。

他垂眼注視着女孩凝視他的藍色眼睛,她呼氣、吸氣,他也跟着呼氣、吸氣。

一個麻瓜,維克多·雨果,他在1862年撰寫過一部文學巨作,名字叫做《悲慘世界》。

那裏面有一句話,可以很好地形容坎蒂絲和裏德爾此刻的情形。

——“真愛的第一個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膽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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