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海格是個混血巨人,他雖然身在格蘭芬多,但卻沒有真正的朋友,每天在城堡中獨來獨往,沒有人真正關心過他。
不,也是有的,坎蒂絲曾真心地将他當做朋友,但他親手毀掉了他唯一的一段友誼。
在坎蒂絲為他做擔保的情況下,他依然沒有放棄飼養違禁動物,雖然直到他第二次犯錯,坎蒂絲仍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學校裏養了什麽生物,可她從來不覺得海格會害死人。
将拉文克勞女生的死和海格聯系在一起,坎蒂絲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誰也沒去問,她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覺得自己應該去見一見鄧布利多。
霍格沃茨的危機解除之後,學校宣布恢複考試,學生們沉浸在考試的氣氛之中,倒是沒幾個再提起之前的恐怖事件了。
他們可以真正地放下心,他們願意相信一個混血巨人會害死人,但坎蒂絲不能放心。
她知道那不是真相。
在變形課教授辦公室外站了一會,坎蒂絲敲響了房門。
辦公室的門很快從裏面打開,鄧布利多像是剛從外面回來,穿着一身天鵝絨的深色西裝,十分平靜地望着她。
“您知道我會來。”坎蒂絲低聲說了句。
鄧布利多微微點頭,讓開位置道:“進來吧。”
坎蒂絲看了看周圍,垂着眼走了進去。
她緊握着雙手,拘束地站在辦公桌前,盯着福克斯攀爬架上的一堆灰燼。
“它涅槃了。”鄧布利多溫聲說了一句,變出了一把椅子,對坎蒂絲道,“坐下吧,你看起來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
與其說是身體不舒服,還不如說是心裏不舒服。
坎蒂絲不想在和鄧布利多教授說話時也顧左右而言他,所以她很直接地切入了話題。
“我沒什麽,教授。”坎蒂絲沒有坐下,就那麽站着面對着鄧布利多,“我今天來,是想向您打聽一下關于海格的事。”
鄧布利多當然知道她的來意。
事實上,他沒想到她會這麽早來,他還以為她會再糾結一會。
“海格被開除了,教授。”坎蒂絲注視着鄧布利多,她長高了不少,和他對視時不需要像小時候那樣仰視了。
她是個大姑娘了,真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
鄧布利多斂了斂眸,他也沒拐歪抹角,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她。
“有學生向迪佩特校長舉報了海格。校長和那位學生一起去找了他,在他的住處親眼看見了那只八眼巨蛛。”鄧布利多語氣複雜道,“魔法部認為害死了梅特爾·沃倫小姐的怪物就是那只蜘蛛,所謂的斯萊特林繼承人和密室,都只是海格想出來脫罪的理由。”
坎蒂絲快速地說:“海格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即便……即便他已經為了那只蜘蛛,一而再地違反校規。”
鄧布利多微笑了一下說:“我也這樣認為,坎蒂絲。雖然這麽說大概有些不禮貌,但以海格的腦子,他做不出這樣複雜的混淆視聽的計劃,所以我極力要求不将他趕出學校,哪怕要開除他,至少也該讓他在霍格沃茨有個容身之處,他已經無家可歸了。”
坎蒂絲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倒是鄧布利多緊接着問她:“你知道舉報海格的人是誰嗎?”
坎蒂絲被問得心頭一跳,有些僵硬地露出一個笑容:“我不知道。”
鄧布利多沉默了片刻,對她說:“是裏德爾先生。他帶着迪佩特校長把海格抓了個正着。”
腦海中的記憶倒退回了他們上一次見面的時候。
裏德爾對她說,霍格沃茨的危機很快會解除,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她當時不信,現在……
“坎蒂絲,我不得不說的是——這很蹊跷。”
鄧布利多換了個有些矛盾和凝重的語調,他似乎有什麽話要說,眼睛定在坎蒂絲的臉上,觀察着她的表情變化,以此來衡量自己到底該不該說。
坎蒂絲後退了一步,靠在辦公桌邊,低着頭說:“您說得對,教授,這的确很蹊跷,我也這麽認為。我知道您想說什麽,但我得說,我對于他的了解不比您更多了。”略頓,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我比您對他的了解更少一點。”
鄧布利多良久未語,他始終注視着坎蒂絲,坎蒂絲也慢慢擡起頭和他對視,兩人看着彼此許久,鄧布利多打破沉默道:“我聽說你和裏德爾先生分手了。”
坎蒂絲幹脆地點了點頭:“對,是的。”
“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坎蒂絲緩緩皺起了眉。
她雙手垂在身側,不斷地揪着校袍的袖口,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她從來都不擅長撒謊。
更不願意對鄧布利多教授撒謊。
她和裏德爾分手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感情,另外一方面,關乎到裏德爾的一些私人行為。
她努力了很久,幾次想要開口,卻終究還是無法做到。
她到底還是變得和過去不太一樣了。
灰色的藤蔓爬滿了她心髒的每一個位置,她的心變得渾濁,她的人變得糟糕。
坎蒂絲不想哭,那顯得很懦弱,但面對鄧布利多教授,她幾次張口卻無話可說,她內疚,矛盾,又無可奈何。
她好像除了掉眼淚之外也沒別的事情可以做了。
鄧布利多是了解坎蒂絲的。
他更不認為坎蒂絲像她自己想得那樣,內心已經污濁。
他往前走了一步,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将無聲落淚的坎蒂絲抱進了懷中。
他的姑娘受到了傷害,她面對着極大的困擾,矛盾又為難,他不該在這個時候逼她說點什麽。
“你不需要開口,坎蒂絲。”鄧布利多微微啓唇,身為長壽的巫師,他年過半百卻依舊英姿勃發,他語調低沉,輕巧柔和地說,“我知道你很為難,你不需要勉強自己,我能自己了解一切。”他輕輕拍了一下坎蒂絲不斷顫抖的脊背,“就把這件事情交給我,讓我來解決,我是你的教授,我可以搞定這件事,你想說的或者不想說的,我都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知道。”
鄧布利多的話無疑讓坎蒂絲越發內疚和自我厭棄。
她離開變形課教授辦公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她站在霍格沃茨的走廊裏,朝窗戶外望了許久,注視着黑暗一點點籠罩整個城堡,慢慢取出了貼身存放的雙面鏡。
她輕輕敲擊鏡面,不多時,鏡子對面便出現了一張她分外熟悉,卻在此刻只覺陌生的臉。
“我要見你,到有求必應室來。”
坎蒂絲面無表情地說完話,直接切斷了聯系。
她将雙面鏡縮小,塞進了口袋不再理會。
斯萊特林級長寝室裏。
裏德爾坐在椅子上,注視着鏡子裏突然出現又很快消失的臉龐,臉上的表情始終如一。
阿布拉克薩斯将一個包裹放到他桌上,低聲說道:“這個你忘記拿走了。”
裏德爾垂眸掃了一眼,那是他搬離原寝室時落下的東西。
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寄來的聖誕禮物之一。
他不在意地推到一邊,站起身道:“你可以回去了。”
阿布拉克薩斯其實不太确定為什麽一開始不喜歡住在級長寝室的裏德爾,又突然願意搬到這裏來住了,但這不是他該問的問題。
随着年齡的增長,他和裏德爾之間再也不是過去那種好似朋友的關系了,他們的相處模式越來越像是主仆,這對于一個馬爾福來說該是不太好适應的。
不過他好像适應得很好。
是對斯萊特林後裔那種天生的臣服感在作祟嗎?
阿布拉克薩斯搖了搖頭,最後看了裏德爾一眼,轉身離開了級長寝室。
馬爾福離開不久,裏德爾也離開了這兒。
他很快到了八樓,成功進入有求必應室,見到了約他到這兒來的人。
坎蒂絲沒什麽閑話對他說。
她一看見他,便直接問他:“為什麽要嫁禍海格。”
她問得那麽果斷,那麽篤定,顯然是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這倒讓裏德爾一時有些語塞。
他總是有理由的,他能把黑得說成白的,不管是麻瓜還是巫師,甚至是霍格沃茨裏的幽靈,都能被他完美的語言藝術所誤導。
雙商爆表的裏德爾先生,在面對坎蒂絲如此直白的質問時,難得的語塞了,如果不是時機不對的話,坎蒂絲可能會為此慶祝一下。
裏德爾良久才仿佛回到了他的狀态中,他俊美無俦的臉上展露出一絲坦蕩的笑容:“嫁禍?這個詞用得似乎并不準确,我以為魔法部已經把這件事調查得很清楚了。”
坎蒂絲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們都很清楚這件事和海格無關,他不可能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他是個格蘭芬多。”
裏德爾面不改色道:“魔法部認為所謂的繼承人和密室都只是他用來混淆視聽的花招。”
“夠了,別再說這話了,我聽了只想笑!”坎蒂絲忍無可忍道,“你覺得他有那個本事嗎?!他能知道繼承人和密室的事?你也太看得起魯伯·海格了!”
裏德爾稍微有那麽點不高興了。
不是因為坎蒂絲不敬的大呼小叫,而是因為她對一個混血巨人深信不疑,卻來這裏質問他。
在裏德爾看來,海格血統低賤,根本不配學習魔法,而坎蒂絲和他,他們才是真正有資格學習魔法的人,在他眼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哪怕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愛情”,坎蒂絲也該看在血統和身份的份上來相信他,去怪罪海格。
可坎蒂絲做得恰恰相反。
他隐忍着不悅——這真的很難得,如果換了另外一個人,在他已經戰勝了死亡的此刻,必将受到嚴厲的懲罰。
他沒對坎蒂絲怎麽樣。
他深呼吸了一下,甚至還朝她笑了笑,耐着性子問了句:“那你認為事情的真相是怎樣的?”
坎蒂絲麻木地說:“我認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可以告訴你。”她往前走了一步,十分直接地望着他的眼睛,絲毫不露怯懦,還真是具備着格蘭芬多的黃金勇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躲過了怎樣可怕的懲罰,冷靜地對他說:“我認為害死沃倫小姐的怪物還在霍格沃茨,密室也是真實存在的。一切事情都是真正發生過的,海格只是被推出來頂罪的人。迪佩特校長需要保住霍格沃茨,魔法部需要消除恐慌,所以一個一再違反校規、飼養了兇殘生物的混血巨人,就成為了不二人選。”
坎蒂絲分析得太對了。
她真的很聰明,比裏德爾見過的女孩都聰明。
她可真是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裏德爾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看着屬于他的姑娘,竟覺得與有榮焉。
他擡起手,想要輕撫她的臉龐,可得來的卻是她毫不留情的閃躲。
裏德爾只覺心悸了一下,剛剛緩和一點的情緒再次壓抑起來。
“海格真的很蠢,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得不這樣說他了。”坎蒂絲漠然地說,“他的愚蠢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徹底毀掉了他繼續學習魔法的資格,這還真是誰都怪不了。”
——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這個“別人”,指的當然就是裏德爾了。
裏德爾臉上已經沒有笑容了。
在被坎蒂絲稱之為“別人”,語帶諷刺地提出來時,他感覺受到了侮辱。
他冰一樣的雙目注視着她,細長的手指緩緩握住了袖口裏的魔杖,他慢慢笑出聲來,笑聲高亢而冷酷。
“看起來,你寧願相信魯伯·海格,一個混血巨人,也不願意相信我。”他微微挑眉,一颦一舉都透露着頹廢而消極的氣息,“在你的描述中,我似乎是一個投機的小人——或許不僅僅是這樣,也許……”他尖銳地望着坎蒂絲,“也許你還認為,造成這一切的真正主謀,其實就是我。”
這個指控很嚴重。
如果它是真的,那就代表着,他們認識這麽多年來,坎蒂絲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她的感情錯付于人,他所有的承諾,所以的表現,他的好,他的溫柔,他的認真和努力,全都會被颠覆——那都會變成一個殘忍冷酷、血腥獨斷的斯萊特林繼承人的可怕手段。
那太恐怖了。
坎蒂絲不願意那麽想。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的了那種“真相”帶來的後果。
所以此時此刻,她還是願意給裏德爾一個機會的,又或者說,是給她自己一個機會。
她慢慢吐了口氣,壓低聲音說:“與其說是相信海格,不如說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她換了個語調,“除了我剛才提到的,還有一點也很重要。”
裏德爾淡漠地望着她,他緊緊盯着她,眼神深邃得駭人。
“我不認為屬于薩拉查·斯萊特林密室之中的怪物,會是一只蜘蛛。”
還真是新奇的論調。
裏德爾揚起嘴角,他感覺好像有一根刺紮在了他心上,讓他連呼吸都有些不平穩了。
但他還是故作無恙地說:“那你認為怪物會是什麽?”
坎蒂絲緩緩望向了他。
她一點點走近他,在兩人靠得很近時,她擡起手,按在了青年校袍胸口處的院徽上。
“蛇。”她指着斯萊特林的院徽道。
裏德爾幾乎都想為她鼓掌了。
她可真聰明,僅憑着自己的推測,就已經把事情的真相猜得七七八八了,真了不起不是嗎?
她唯一讓人憐憫的是,哪怕她其實基本上算是猜對了,卻不敢去相信。
裏德爾知道她在顧忌什麽。
他更加知道自己該如何利用這一點,即便他其實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不在乎這一切,即便他現在其實憤怒到了很想破壞一切,弄死點什麽的地步。
他逼迫自己坦坦蕩蕩地笑,逼迫自己用無懈可擊的語調對她說:“我向你承認——我的确誣陷了海格。”
坎蒂絲沒想到他會這麽快承認,還承認得這麽坦然。
她不可思議地望着他,想要阻止他接下來可能會坦白的事情,但她沒有攔住。
幸好,裏德爾要說的,也不是她害怕聽到的內容。
他語調冷漠,理所應當道:“我那麽做只是因為他活該。他所犯下的錯誤早就夠被開除了,八眼巨蛛兇殘嗜血,喜食人肉,現在還沒有傷人不代表以後不會。危險生物被趕走,海格被開除,這是再正确不過的事情。”
他轉開身,望着有求必應室裏的景象,這是一間淩亂的雜物室,看不出來是哪裏,滿地堆着布滿蛛網的舊物,裏德爾厭惡地收回視線,面不改色地繼續道:“或許你會說,就算要開除他,也不該是以現在的罪名,那我要向公正無比的貝爾小姐問一個問題了。”他回眸望向她,嘲弄地笑着說,“霍格沃茨內的危機是不是因為這件事被解除了?學校是不是不需要被關閉了?麻種和混血是不是又回到學校來上課了?”
坎蒂絲被他連續的幾個問題給問懵了,她望着他半晌無語,裏德爾繼續說:“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想讓學校被關閉,所以我要做點什麽來解除這裏的恐慌。海格是罪有應得,他的‘犧牲’保住了霍格沃茨,我認為這是值得的。而且他好好端端地待在狩獵場,由鄧布利多保護着,沒有真的被趕走,不是嗎?”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顯得無比厭惡。
似乎對于連海格那樣的人鄧布利多都要保護,卻要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密切監視感到十分不滿。但他不會向坎蒂絲透露他內心的真正想法的,估計現在的她,也不會再想要聽這些了。
想到這些,裏德爾內心翻湧的黑暗情緒越來越多了,他需要極力克制才不暴露出來。他緊緊握着拳,暗色的目光淡淡地轉移到坎蒂絲身上,坎蒂絲立在那,略微有些喘息,她緩緩擡起手,扶住了一邊的櫃子,視線到處亂飄,就是不落在他身上。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你說得那樣,那……”坎蒂絲勉強地問,“沃倫的死和你無關,密室和繼承人也都和你無關,對不對?”
她終于問出了她早就想問的問題。
雖然上次談話時他們已經提到了類似的,但這麽直白地問出來還是第一次。
裏德爾不可能給出否定的答案。
即便他現在特別想告訴她真相,好好看看她會崩潰成什麽樣子。
他還要在霍格沃茨念兩年書,這兩年不能出任何意外。
所以他強自忍耐着那股破壞欲,面色蒼白道:“對,與我無關,這就是我的答案。我好像又要問一次你願不願意相信了?”
坎蒂絲慢慢望向他,她這次很久都沒說話,她就那麽看着他,好像在回憶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許久許久,她才仿佛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略顯沙啞地說:“那你知道真正的斯萊特林繼承人——那個打開密室的家夥,他到底是誰嗎?”
裏德爾覺得坎蒂絲的問題十分可笑。
他又靠近了她一點,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說話時呼吸交纏,暧昧極了。
“你問這個幹什麽?”他俯視着她,“你想找到這個人?”
坎蒂絲想和他拉開一點距離,這樣說話她很不自在。
他們現在不是男女朋友了,撐死也就算是個普通朋友,這樣說話實在不太好。
可裏德爾不給她機會,她後退多少,他就跟進多少,她無奈地仰起頭,不甚高興地擰眉看着他,他蒼白着一張臉望回來,眉梢眼角都透露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哀傷氣息。
他看上去好像很敏感,仿佛她再抗拒和他接近,再往後退一步,他真的會很受傷一樣。
坎蒂絲注視他許久,然後……
她又退了一步。
裏德爾微微笑了起來。
他以往的笑或是彬彬有禮,或是溫柔似水,或是危險迷人。
他的笑從未像此刻這樣,脆弱到好似只剩下一根神經,随時都會破裂。
那個笑仿佛是在挽回他最後的尊嚴一樣。
他再次握住了他的魔杖,那讓他重新找到了安全感。
好像只要魔杖握在手裏,他就再次有底氣認為他可以得到一切。
坎蒂絲努力無視着他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表現,清晰地表示:“你說得沒錯,我要找到那個人,我要讓霍格沃茨真正安全下來,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裏,麻種和混血還随時可能出事。”坎蒂絲嚴肅地說,“我的朋友裏有很多混血,也有很多非巫師家庭出身的人,即便只是為了他們,我也要找出這個人。”
她十分篤定:“你一定知道點什麽,別急着否認,你肯定知道,否則你不會那麽果斷地把海格交出去做替罪羊。畢竟一旦再次有人因此而死,魔法部就會發現他們之前冤枉了海格,而你作為舉報人,即便不會被怪罪,也達不到任何目的了。”
“所以……”坎蒂絲深吸一口氣,直視他,“你肯定知道點什麽,請你告訴我。”
裏德爾都不知道他今天是第幾次為她的智商而贊嘆了。
怎麽以前沒發現她這麽聰明呢?
是因為陷入戀愛時,姑娘們都不怎麽帶腦子嗎?
看來她好像已經從對他的迷戀中走出來了。
她真的不愛他了嗎?
她不喜歡他這張臉了嗎?
這張臉對她不具備任何吸引力了嗎?
裏德爾幾乎是有些粗魯地迫近了她,逼得她不得不靠在了雜物架上,兩人咫尺相對,他根本就不想否認了。
他直接承認了。
“我是知道,我當然知道,我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多,你想讓我告訴你?”他輕蔑地睨着她,仿佛這樣的惡劣對待她就能讓他顯得不那麽難堪一樣。
坎蒂絲對他話裏包含的意義感到激動,一時也顧不上他們的距離問題了。
“你能告訴我嗎?”她有些着急地問他。
裏德爾凝視她許久許久,才聲音低沉,語氣壓抑地說:“也許我可以幫到你,但你總得為此付出點代價。”他冷酷道,“你還以為我們是之前那種關系嗎?是你親口否決了一切,是你抛棄了我。以及,現在是你想要為你自己——或是那個混血巨人找回清白,你怎麽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要求我冒着危險白白告訴你一切呢?”
坎蒂絲到底還是敵不過裏德爾口才。
哪怕她是個聰明的姑娘也不行。
一個聰明的好人很難敵得過一個聰明的壞人,為什麽呢?因為壞人可以不顧一切,不擇手段,但好人不能。
好人的聰明只會用在正道上,壞人不是。
善良程度限制了聰明人的發揮。
所以坎蒂絲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許久許久,她才略微顫抖地說:“我只是為了正義。不是為了某個人的利益。我只是希望學校真正安全下來……”
裏德爾根本不理會她的辯解。
他就像他說得那樣,好像終于接受了他們分手了這個事實,他對她的态度,已經找不回半分過去的樣子了。
他甚至毫無感情地說:“随便你為了什麽,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他冰冷地盯着她,“你只需要回答我,你願不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就足夠了。”
坎蒂絲仰靠在雜物架上,澀然問道:“你想要什麽。”
達到了目的,終于讓她問出了這句話,裏德爾臉上的笑容反而變得血腥了點。
他勾着嘴角,擡手捏住了坎蒂絲的下巴,輕聲細語道:“我想要的很簡單。”
坎蒂絲瞪大了眸子看他,他的手寒冷而僵硬,像死人的手一樣。
他居高臨下地睥睨她,宣告着他的所想所需:“我要你繼續做我的女朋友。并且,我要你的身體。”
要她的身體???
坎蒂絲震驚地靠在那,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卻被他控制得更加牢靠。
她吸了口氣,天真地問:“……你要我為你做什麽事?”
裏德爾無情地打碎她的天真:“做事?當然不是。我不需要你的身體為我做任何事。不,或許也可以按照你說得來。我可以直白點告訴你——”他薄唇開合,将惡念注入她的大腦,“我要你跟我上-床。”他輕微一笑,笑容偏執而致命,“現在明白了嗎?”
坎蒂絲明白了。
話說得這麽清楚,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坎蒂絲一瞬不瞬地凝視着裏德爾。
然後,她使出了她最大的力氣,甚至動用了魔咒,終于将他推開了。
這還不算完,裏德爾剛剛站穩,便臉頰一疼,巨大的力道扇得他不得不側過臉,嘴角很快滲出了血。
他擡手抹掉嘴角的血跡,轉眸望向打了他一巴掌的人,坎蒂絲站在那,手還因為剛才的動作而微微發痛。
她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氣打他。
但這還不夠。
她憤怒地指着他,忍無可忍道:“你這個混蛋!人渣!我怎麽會喜歡上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你簡直侮辱了我的感情!”
在坎蒂絲看來,兩個人互相愛慕,那麽更進一步就只是水到渠成的陪襯,沒什麽不可接受的。
哪怕到了此刻,她也不否認自己還愛着他,只是她覺得他們不适合在一起了而已。
如果裏德爾真的想得到她,他可以向她表達他的感情,表達他的愛意,讓她看到他的改變,看到他的誠意,那麽到那個時候,也沒什麽是不可以的。
她不是那種保守的女孩,在過去他們相愛的很多時刻,她都是願意把自己交給他的。
但是現在,他竟然用那樣一種交易的語氣對她說出這樣的話,讓這件事情成為一個籌碼,真是讓坎蒂絲覺得自己瞎了眼。
她再次擡起手,看起來還想打他,但她這次沒有得手。
裏德爾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地掐着她的手臂,她感覺手臂很痛,卻不呼痛,紅着眼睛忍耐。
“我就是這樣。”他被她打了的半張臉飛快地紅腫起來,這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猙獰了,他赤着眸子注視她,微擡下巴笑着說,“現在看清我還不算太晚。但很遺憾的是,我可不會因此就放過你。我的話始終奏效,如果你真的想找到那個人,完成你的願望,那就得答應我的條件。我等着你來找我,向我獻上你自己。”
他倏地松開她的手,坎蒂絲因為他的力道而摔倒在地上,額頭撞在雜物架上,流了血。
“你過去不是總問我愛不愛你嗎?我現在真心實意地回答你。我愛你,我當然愛你了,這就是我的愛,它沉重,或許在你看來還十分污濁,帶着讓你痛苦不堪的東西,但這就是我的愛,是你期待得到的東西,我把它給了你,你不能現在才揮揮手告訴我說,你不打算要了。”他蹲下來,手輕撫過她的傷口,傷口便很快愈合,他柔和地和她說話,清朗地微笑,那笑聲複雜極了,讓人分不清是笑聲還是哭聲。
“別讓我等太久,盡快來找我——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不是嗎。”
他低下頭,最後親吻了她的額頭,然後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直到他離開有求必應室那一刻,他被打的那半張臉上的紅腫也沒有消退。
坎蒂絲狼狽地靠在雜物架上,耳邊滿是他最後那幾句話。
她就那麽靠着,內心有一場風暴,卻始終沒有哭,也沒有什麽表情變化。
她眨了眨眼,用胳膊撐着身體站起來,然後擡起手,注視着左手中指上那枚他送給她的玫瑰戒指,緩緩将它摘下來,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揮動魔杖道:“——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