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脆弱的信任

第40章 脆弱的信任

樊素意最慶幸的一點,就是在她以為自己是陸垚的時候, 即使心存疑惑, 也沒有放棄做自己。

天知道當她知道陸垚的大致信息時, 心裏霎時間是有設計過一個人設的, 陽光, 健康,聖母還積極向上。

結果心裏比劃了一下以後發現,扮演難度實在太大,只能在心底抱拳告退,成功使現在的自己與過去別無二致。

所以當男人們問她, 和希雅相處這幾天有沒有想起什麽,而她默然搖頭時, 他們都沒有絲毫懷疑。

素意就這麽被“放”回了學校,而希雅則繼續留在生命研究院進行例行的複健療程。

回學校的時候是大早,她宿舍也沒回,直接去上了最近的一堂課。

再次被那些小男生們圍繞在教室裏的時候, 她卻真的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曾經的課堂也是男多女少,因為專業的原因, 其實鮮少有偷懶翹課的人, 學術氛圍極好。那些男性也給了她們足夠的尊重,甚至有時候相當呵護和容讓。

……直到伊甸園戰争爆發。

彼時他們那一屆人都已經在各自的研究中嶄露頭角, 家中有淵源的更是已經步入了世界學術殿堂,他們中有些人已經懷疑到那個sue·van其實是他們的老同學,可是因為她的“影子”屬性一直找不到實錘。

她大學時的班長還私下裏聯絡她, 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甚至有曾經的追求者以為她是被脅迫的,竭盡全力的尋找她的下落,企圖将她“救”出去。

可這些後來都被艾琪兒處理了,究竟怎麽處理的,她無從得知,也不願去問。

當意識到他們的“老同學”即使不是影子醫生,也是一個不願意理會男性故人的“鐵伊甸園”後,這些同窗的情誼也就逐漸消散,歸入了塵土。

回到現在入目滿場的男生,依稀間仿佛就是當初的樣子,只可惜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百年,連錯對都說不清了。

說不悵然,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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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垚?”有個坐在前排的男生終于忍不住了,回過頭小聲道,“你還好嗎?受傷了嗎?”

素意很自然的點頭:“我很好,謝謝。”

“哦我爸爸說……”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前頭,最前面教授假裝沒看到他們交頭接耳,“歸璞肯定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會的,謝謝。”

這麽禮貌的對待大概讓小男生有點尴尬,說是小男生但也是個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了,他匆忙的點點頭轉了回去,左右兩邊的同學立刻把頭湊向他,三人交頭接耳,很是激動的探讨着什麽。

周圍還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一幕,對于這個小男生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勾搭“陸垚”顯得既不屑又不甘,紛紛投以白眼。

素意笑看了兩眼,繼續記筆記。

藥物分析課的教授忽然放下了電子板,揚聲道:“其實我剛才很想說,同學們,說一萬句話不如動一下手。但唯恐說這句話的時候讓某些同學誤會,以為我在代指他們。”

小男生們的交頭接耳戛然而止,震驚的擡頭。

“但現在我覺得是時候說了。同學們,說一萬句話不如動一下手。請各位系上安全帶,我們移步實驗區,将剛才的理論,實踐一下。”

“噗!”看到前面那男同學燒紅的耳朵尖,素意很不厚道的笑了一聲,系上安全帶。

整個教室忽旋轉,帶着學生和老師一起轉到了原先的教室的背面,進入了實驗室……

下午,完成了一天的課的素意盡興而歸,剛打開宿舍門,金發小天使羅蘭就帶着一股濃烈的奶香撲了出來:“教授!你回來了!”

素意用食指頂住他的額頭,把他推離了自己,終于是露出了這幾天第一個比較簡單的笑:“做了什麽好吃的?”

“我要是知道你這一去會遇到襲擊……我……我……”

“你也沒辦法啊。”素意繞過他進了屋,努力的嗅了嗅,“哦,巧克力,牛軋糖,哎呀……是蛋糕?”

“嗯……還做了清咖啡,解膩……我已經盡量少放糖了但還是怕你嫌太甜……”

“我沒那麽難弄。”素意摸摸他的頭,坐下來嘗了一口,由衷的感受到甜食帶來的幸福感,她享受的點點頭,緊接着喝了一口清咖啡。

羅蘭很緊張的坐在她身邊——他身上還罩着圍兜,手一遍一遍的在圍兜上摩擦着:“你受傷了嗎?真的是歸璞嗎?他們……他們欺負你沒有?”

“你猜?”

“诶不行不行不行!你絕對不能受傷啊!”羅蘭拼命搖頭。

素意失笑:“為什麽?”

羅蘭皺着臉,一陣紅一陣白:“我聽說現場跟打仗一樣,到處都是彈孔,滿地都是血!我真的要吓死了,我,我,我還沒跟你好好道過別!我光想想就想哭!”說着,他眼睛居然真的紅了,眼見着就有水光氤氲起來。

“哈哈哈!”素意大笑三聲,忽然繃住臉,嚴肅道:“我和你說,我真的差點就被打死,我的護衛已經死完了,他們為了讓我跑,擋在我面前,一面噴血一面說,快走!是歸璞!”

“……嘤!”

“我一臉血啊真的,熱辣辣的,往外看,走廊上全是屍體,走廊盡頭,一個人正舉木倉要殺我!”

“啊啊啊!”

“然後……”素意忽然一頓,眼睛一轉,冷漠的看向他,“想聽完嗎?”

“咦?”

“你是真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還是只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受傷?”

“我……我只要知道你沒受傷就好了。”

“那,我就不繼續了?”

羅蘭一臉惶惑的點點頭,剛剛被吓出的兩泡眼淚還綴在眼角,要掉不掉的:“怎,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我不想說而已,畢竟我并沒有完全信任你。”素意直言道。

羅蘭的臉此時真的一白,他抿了抿嘴,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毅然點頭:“哦,哦,沒關系,我知道的,我,我懂。”只是表情還是很傷心。

“不,你不懂。”素意搖搖頭,“我的不信任,不是針對你,是針對所有人。”她笑了笑,“身在敵營,容不得我不信任。”

“可我以為,你今天坐在這……學習……為破解潘多拉做準備……我們所有人,就應該是戰友……是同胞啦?”

前提是我一輩子是陸垚吧。

樊素意低頭看電子板,表情漠然。

她心裏其實還有一些發冷,為她差點毫無芥蒂的和羅蘭聊起“那一晚”。天知道因為杜克他們從來沒問過她“那一晚”的情況,她其實還沒有系統的理過應該怎麽編纂。

本來趁着興起即興創作也不是不可,但如果對象是羅蘭,她忽然就有些憤怒。

如果這個孩子是被某些人撺掇着來套話的……如果有某個人的監聽器正放在羅蘭身上……

……可也不能排除這純粹是羅蘭個人行為,他是真的擔心自己,擔心到現在在廚房裏還一邊捏小動物餅幹一邊抹眼淚。

素意心裏嘆息一聲,這嘆息中滿是洶湧的疲憊和不耐。

希雅醒來後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她的記憶恢複了,知道了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她發現這完全沒有對當前情況有任何改善。

從小處看,男人們沒有當面問她“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本身其實就是一種不信任的表現,他們認定了她不會說真話,所幹脆連聽假話的時間都不想給。

而往大了看,希雅揭露的事實因為無法對外公布,此時男性反而成了理虧的那一方,而不出意外,這個秘密将會被隐瞞一輩子,直到未來社會穩定到足夠接受這個說法的程度。

不得不背着黑鍋的女性還要任勞任怨給他們破解潘多拉……

這無疑加深了兩性之間的鴻溝。

黑煤礦也不過如此了。

素意看着記滿了方程式和結構式的電子板,忽然有點意興闌珊,竟然連學習的興致都弱了下去。

“教授。”羅蘭回到她的身邊,手裏端着盤子,還抽抽搭搭的,“你看,你最喜歡哪個,我多捏一點……”

托盤裏端端正正的放了好幾排立體的小餅幹,除了十二生肖外,還有貓、熊貓、鯨魚、海豚和熊等憨态可掬的樣子,個個活靈活現。

“手藝不錯啊!”素意由衷誇贊。

“嗯!我前陣子一直在練……差點以為……”他咬了咬嘴唇,忽然單膝跪下來,巴着素意的沙發扶手,哭道,“教授!我剛才想了想,越想越害怕!”

“什麽?”素意莫名其妙。

“你說過你的信任很脆弱!我最怕,最怕,最怕你不信任我,我做噩夢都是你在對我說這句話!我不是要打探你!真的不是!我真的怕我照顧不了你!我不知道你剛才為什麽不高興,但我發誓,我發誓,我以後什麽都不問了,我不想問的,我就是好奇!我不問了……嗚……不要不相信我……”他哭到哽咽,斷斷續續,張着嘴在那發誓的時候,素意都能看到他的扁桃體。

即使知道這時候笑很過分,但素意還是惡劣的笑了出來:“行了,我喜歡貓。”

“是,是嗎?我,我覺得,我熊貓捏,捏得最好!”

“那熊貓也不錯了,但是黑眼圈能大點嗎?”

“好,好的……”

“還有,熊貓尾巴不是一條的,現在看起來像眼鏡猴。”

“哦,哦,我捏的時候,忘了……一走神就……我去改……”

“去吧去吧。”

“教授,你,你……”他果然沒被忽悠過去,猶猶豫豫的站起來,還是不死心的殷切的看着她。

素意翻了個白眼,對他聳聳肩:“我不可能因為你說一段話就相信你的,孩子。”

“唔……”他低頭揉眼睛。

“所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日久見人心,對嗎?”

“好,好的。”他走開了。

素意嘆口氣,剛拿起電子板,微訊又響了起來。

“什麽……”

【希雅·羅德裏格茲請求與你建立聯系人關系,請确認同意還是拒絕。】

素意擡頭看看時間,覺得這時候加了希雅,肯定會被催睡覺,心裏其實是拒絕的,但是還是無奈的點了同意。

剛同意,希雅就打來了電話:“陸垚?”

她果然也認定通訊必然被監聽。

“是我,将軍大人。”素意百無聊賴的點着電子板。

“這是睡覺時間,該就寝了。”

“……”

感受到素意無聲的拒絕,希雅一本正經的說教:“不要學樊素意,她是我們幾個人中最醜的,不是因為天生,就是因為她不愛睡覺。”

……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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