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手機精的日常(三)

等霍沛璋結束一天的工作後,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浴室裏的水聲從半透明磨砂玻璃裏傳出來,耿白在手機裏回味着全身泡在熱水中滋味,貼心的給霍總放了首歌助興,嘚瑟的跟着唱起了和聲。

音樂播放器:“我愛洗澡皮膚好好…“

耿白:“噢噢噢噢。”

音樂播放器:“戴上浴帽唱唱跳跳…”

耿白:“噢噢噢噢。”

“……”

活潑歡樂而又跑調的機械女聲在房間裏回蕩,違和而詭異,霍沛璋對房間外沙雕的手機精無言以對,屈指敲了敲浴室玻璃。

耿白收錄到聲音,大咧咧的說:“我什麽歌都會唱,還被曾同事稱為隊裏小曲庫。”

霍總:“……”

誰給他的自信心?

反正不是梁靜茹。

等霍沛璋洗完澡,耿白看了眼時間,快十二點了,他道:“本來還想和您繼續談談手機的事兒,不過已經這麽晚了,您就早點休息吧。”

他雖然很想知道既然他和霍總都沒有參加過任何實驗項目,怎麽會搞到一起,但這事不像是他們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所以沒必要讓人家徹夜不眠。

霍沛璋擦幹頭發,躺在床上,手機在床頭櫃上,電量還剩下1%,他拿着充電器,猶豫了下,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耿白:“……”

要幹嘛?

接着,一個粗長的東西闖進他的身體裏,耿白糾結的悶哼一聲,卻發現聲音叫不出來。

“……”

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插好充電器,霍沛璋這才調回了普通模式。

語音系統迫不及待跳到應用桌面,哆哆嗦嗦說:“你…你…你怎麽能這樣?”

霍沛璋:“你想叫?”

耿白:“……”

他灰溜溜的蹲在手機的角落裏畫圈圈,“好吧,那你記得以後都靜音了。”

霍沛璋靠在床上,将筆記本放在腿上,問:“下次通關時間是什麽時候?”

耿白在手機裏也打開備忘錄,第一行寫上自己死亡時間、第一次通關時間以及游戲內容,第二行寫中間間隔的時間,以及第二次通關內容,打完字,他頗有研究精神的說:“如果有規律的話,每次間隔的時間大約是36個小時,也就是說明天晚上十二點左右,通關會重新開始。”

耿白道:“叔,您竟然能略過系統的控制給我一把刀,太牛逼了。”

霍沛璋淡淡道:“所謂系統,不過是一些數據。”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耿白絕對有理由相信,即便是數據,超級AI系統也是龐大複雜如宇宙般的數據,絕不是普通人會點編程就能幹涉的。

霍沛璋看着電腦上那個沉浸式工程項目,墨色的睫羽垂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撫摸着鍵盤,眼底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耿白道:“這些游戲不知道誰開發的,情感體驗太真實了,而且它是怎麽把我們導入游戲的,真神奇,哎您說,如果這種技術被發現,會不會引起全世界的轟動?”

霍沛璋手指在鍵盤上滑動,“不會。”

耿白一愣,“為什麽?”

霍沛璋轉頭看着窗戶,窗簾未全部拉上,露出一線深沉的夜幕,外面星空浩瀚,卻只能窺得一隅,他神色淡然的收回目光,平靜的說:“無法順應時代的技術,只會為這個時代制造災難。”

耿白一開始沒理解他的意思,想了想,說:“也對,如果一百年前就有核武器,而人類的觀念還沒有盛産出國際條約的話,世界早就成為廢墟了。”

說完,他忽然道:“霍總,我總覺得你對我的出現并沒有非常震驚。”

正常人即便發現他不小心留下的浏覽記錄,也不可能如此平靜而迅速接受這件匪夷所思的事,除非霍總不正常,但耿白覺得就是他瘋掉了,手機外面淡定如水的霍大叔都不會瘋掉。

這個人給耿白的感覺就像他家鄉那裏的一座雪山,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中無比出衆,孤獨決絕的直逼雲霄,身上披着皚皚白雪,山頂寒煙籠罩,只有極少數晴朗的日子才能看見山的全貌,而大多數,都孤冷的伫立在寒霧中,從不接近人間煙火和喧嚣。

耿白腦中一閃而過一人的容貌,還沒看清是誰,又轉瞬遺忘在腦後了,他聽見霍沛璋道:“沒什麽值得震驚的。”

耿白心想,真是淡定,如果他在游戲裏找到了你家崽崽,崽崽一句老父親喊出來,他不信霍總不老淚縱橫,還能這麽淡定。

但現在還沒找到,耿白只好說:“行吧,您老心理素質真好。”

又嘆口氣:“要是您也能進入游戲就好了。”

憑借霍總的能力,應該能很快發現系統的破綻,将他們釋放出去。

霍沛璋想了想,道:“好。”

耿白:“……”

這就安排上了?他就是随便暢想一下而已啊。

“您怎麽進來?”據他所知,這個系統裏不是都是在現實生活中失去生命的人,難不成霍總要自殺?

雖然耿白覺得霍總絕不是能幹出自殺的人,但他仍舊擔心的說:“別幹傻事,我雖然想讓您進入游戲,但肯定不是這種方式。”

霍沛璋眉頭一挑:“你以為我會用什麽方式?”

耿白含糊。

霍沛璋道:“自殺?你想多了,我不會……”

話音一頓,他長長的睫毛顫了下,電腦屏幕淡淡的藍光照在他的臉上,漆黑的眼眸裏出現一點冷冽的藍。

半晌後,霍沛璋食指曲起,用指骨敲了敲手機屏幕。

咚咚咚。

跟敲門聲一樣。

耿白利索的給手機解屏,就像打開自己的屋門一樣。

“怎麽?”

霍沛璋道:“沒什麽,只是想告訴你,這種方式很愚蠢。”

耿白還想說什麽,渾身忽然顫了一下,抖出來了一條短信。

短信上沒有號碼,不知道誰發的,內容很簡單,是一句問候。

——你回到你的祖國了?

耿白沒法給霍總留私人空間,只好舔着臉陪着看,“需要回什麽?我幫您打字。”

他沒看到霍沛璋臉上的神色,在一瞬間比寒冰還要淩冽,不過霍總很快恢複過來,一如往常的沉靜。

“嗯。”

“嗯?”耿白調成三聲,疑惑了一下,明白過來後,給短信發去了‘霍式專用’回答——嗯。

短信很快又回了過來:感覺怎麽樣?

這次,是霍式沉默。

此時,大洋彼岸的一處私人島上,一個身影正在窗前欣賞黑色的海浪,碼頭淡黃色的探燈偶爾照射在玻璃上,反射出一張蒼白的西方人的臉龐。

那張臉興許原本就不英俊,但現在因為過分消瘦而顴骨突出,上面好像一點血肉都沒有,只挂了一張皮,像極了西方世界裏邪惡的小醜。

小醜先生坐在一張面向大海的辦公桌前,左手端着一杯紅酒,右手搭在桌上的筆記本鍵盤上,黯淡的夜色倒映在酒裏,再加上他的形象,宛如吸血鬼吸血現場。

沒得到回應,他抿了一口酒,酒水染紅了他的雙唇,他咧嘴一笑,右手在鍵盤上彈奏一般跳躍,然後一條消息被發了出去。

——祝你工作愉快。

耿白看着這條消息,覺得對方真心傻逼,淩晨一點發來這種問候,不是擺明嘲笑對方加班。

“加班如禿頭,絕對不能忍。”耿白無比誠懇含蓄的暗示霍總怼回去。

小醜先生端着紅酒,手指在鍵盤上滑動,眼底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他也在等霍總的回應。

霍沛璋面無表情的給手機插上耳機線,回了短信兩個字,“謝謝。”

然後他在手機上按下幾個鍵,那條沒有號碼的短信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屁都找不到了。

耿白看着那兩個字,體會到了霍總無與倫比的修養和素質,糾結的說:“不過如果你不把耳機插進來,我就誇你了。”

霍沛璋充耳不聞,躺了下來,戴上耳機,放了首悠揚的輕音樂,閉上了眼睛。

大洋彼端,小醜先生看着自己的手機,眼底閃爍着興奮,手裏‘滴’了一聲,他迅速拿起來,發現仍舊是短信,簡潔的兩個字如同霍總本人一樣冷淡。

小醜殷紅的嘴唇一下子撕裂,露出猙獰的笑容,他趴在筆記本前,像個瘋子一樣打出英文,“這就是你的回答?你敷衍我!我恨你的敷衍!”

猛的按下enter鍵發送,代表信號的小圓圈轉了幾圈,最後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嘆號,信號失蹤了。

他通過外網翻牆向他的手機發送消息,避開了礙事的通訊商,卻不料被接收者本人屏蔽了訊號。

大概沒想到自己的挑釁會得到這番輕描淡寫的回答,小醜先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筆記本,眼底反射着屏幕上代碼行綠色的熒光,像極了一只餓狼。

“Sir”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手裏端着一杯冰水,将水遞給他。

管家低頭注視着他,說:“您受他影響了。”

說的是法語。

小醜先生喝下冰冷的水,水留過喉嚨,漸漸平息了渾身燃燒的怒火,他雙臂撐在桌邊,牙齒咬住嘴唇,盯着被屏幕的信號,瘦骨嶙峋的肩膀聳起,能清楚看到他肋骨明顯的胸膛正在起伏。

“他不再提那件事了。”小醜道。

管家微笑:“這是好事,沒有H的阻礙,我們離成功就會更進一步。”

小醜自顧自道:“我喜歡他用他所謂的人道主義批評我。”

管家:“……”

管家擡手合上他的電腦,“霍先生會發現我們的項目嗎?”

小醜又露出挑釁的微笑:“一切皆有可能。”

管家:“……”

他覺得霍先生國家的這句話不是這麽用的。

小醜重新端起酒杯,輕輕搖晃着裏面殷紅的紅酒,臉上流露淡淡的郁色,說:“他不會理會的,就像他現在也不理我。”

夜色在輕柔的音樂裏緩緩流淌。

困意襲來,昏昏沉沉,幽靜的音樂裏,一個缥缈的聲音忽然在霍沛璋耳邊輕輕說道:“嗳,你戴着耳機,像不像是我趴在你耳邊哼歌。”

“……”

霍大神猛的睜開眼,彈坐起來,一把拽掉耳機線,後背一陣發寒。

手機裏的耿白一臉無辜,點開語音系統問:“怎麽了?”

怎麽了???

霍沛璋覺得自己的起床氣都快被他吓出來了,簡直深井冰。

毛骨悚然給他耳邊來這麽一句,饒是霍總,也叫他吓出一身汗,要是膽子小還做了虧心事的,不待讓他給活活吓死。

耿白意識到了好像是自己沙雕了,于是趕緊賠禮道歉,“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忽然想到的,打擾您睡了哈,您快睡吧,我保證不吭聲了。”

霍沛璋靠在床頭,冷冷說:“睡不着了。”

耿白:“別啊,睡得着睡得着,您閉上眼,我哄您睡,我給您唱歌。”

想起他破銅爛鐵的歌聲,霍沛璋只覺得頭更疼了,“閉嘴。”

耿白從善如流把自己調成了靜音,表示自己只是個安安靜靜的美機子。

霍沛璋盯着床頭的手機看了半晌,确定手機精不會再沙雕,這才冷着臉重新躺下了。

閉上眼時,他仍在想:“這個奇葩……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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