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三貓冬

作者有話說:感謝閱讀,承蒙厚愛。

剛入三九,飒城就下了場鋪天蓋地的大雪,下到交通癱瘓,公交停運,小孩停課大人休班,每年都要渡這麽一劫。中午吃飯那會兒,景允手機收到了暴雪黃色預警的消息推送,同事們也都收到,抓心撓肝地熬到四點,領導終于賣夠了關子,召集全體人馬開會,共宣布了兩件好事:第一,今天可以走了。第二,明天不用來了。全社上下一片歡騰。

景允從會議室出來,上了個廁所,用快要結冰的自來水洗手,指頭凍得沒法彎曲,麻木的深處是針紮般的癢,放嘴邊呵了好幾口氣,才接起康崇的電話。

喂?

聽筒那端人聲吵嚷,不亞于這端的雀躍。康崇說,我這邊完事兒了,去找你吧。

景允把手縮進袖子,傍着走廊的窗,玻璃上結滿霜花,被人擦出一塊空缺,能看見外面災難級別的雪勢,帷幕一般厚重密實。他說,你從那邊過來是不是還得轉乘,不然咱倆轉乘站見?

行。

路上小心。

你也是。

他回到辦公室,取下搭在椅背上的棉衣,帽子,圍巾,全副武裝,和同樣包裹嚴密的同事們結伴而行,步入漫天風雪裏。

呼嘯的朔風夾帶着雪片,凜得人睜不開眼。從單位到地鐵站,不過百米的一小段路,今日顯得格外漫長,跋涉艱辛。由于地面上可行的交通工具都罷了工,地鐵站人流量暴漲,有戴着袖章的志願者在站臺上維持秩序,用擴音器吆喝,滿地都是化掉的雪水,被人踩得污黑。

景允剛過安檢就來了一班車,時機趕得不巧,眼看着擠不上去,他背着包往蜂擁的人群外退,被搡到牆根,順勢蹲下來,貓着腰給康崇發微信:你恐怕得多等會兒。

不着急。康崇回道。我能等,你注意點兒,別磕着碰着。

好。

他打完這句,緊跟着又問,冷嗎?早上讓你穿厚點,非不聽。

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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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允吸了吸凍紅的鼻子,回憶康崇早晨出門時的着裝。今天有單生意要談,穿的是正裝,灰色法蘭絨,內搭是淺一個調的羊毛衫,外面披了大衣,戴了手套。

還是有點薄吧。

他兀自嘆息,從包裏搜出耳機,塞一只在左耳,另一只空懸着,還沒切換到應景的歌曲點擊播放,地鐵就轟響着進了站。

康崇先到了,候在出站口,站得不直,背影高挑而落拓,手插在大衣兜裏,發尾和衣領顏色相融。他面前是鐵青色的過道牆壁,大幅公益廣告和飒城市地鐵線路圖,屏幕底下的滾動條正在播報實時天氣,特大暴雪,七級風。

他看見景允了,比景允看見他還要早一點兒,快一點兒,好像真覺得冷,才如此急切地索求擁抱。行人如潮湧,唯獨他倆如礁石般屹立其間,靜止不動,抱到彼此都暖和起來,有了知覺,血液通過凍僵的血管流向四肢百骸,才肯松開。

太冷了吧。康崇摘下景允頭上的毛線帽,抖掉那像他微笑一樣柔軟的褶皺裏堆積的白雪,重新給他戴好,說,趕上咱們初中……初二那年冬天?雪下了快一米深。瘋了。

一米多吧,我記得都上中央電視臺了。景允掏出一路都揣在口袋裏的手,用掌心焐熱康崇的臉,說,咱們不都給困學校裏回不來了麽。

我翻牆跑了,是幹嗎來着?記不清了。康崇笑道,就記得牆外正好是綠化帶,我一晃眼就跟根兒蔥似的栽下去了,活埋了半截兒,被對面傳達室那保安逮個正着。

我那時候在幹嗎?景允回想了會兒,說,哦,替你寫數學作業。

你好乖啊。

康崇口中呵出白氣,趁四下裏沒人注意,湊近去親他的眼簾,說,我應該那時候就追你。

我可沒空跟你談戀愛。景允轉眼望向別處,說,我得學習。

絕了。康崇唏噓,我們不配擁有校園愛情。

兩人笑完便牽起手,乘上扶梯,到銀裝素裹的世界裏去。

晚飯打算喝粥,他們去了一家主營砂鍋粥的潮汕菜館。不少人和他倆想法一致,都選擇在這樣的天氣吃點暖身子的,店內已是滿客,門外又排着不見尾的長隊,兩人思想鬥争一會兒,決定打包外帶,跟前臺取了號,拿了筆和菜單,想坐下點個單,等候區都只剩孤零零的一把椅子,康崇就把景允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棉衣蓬蓬軟軟,好像抱着等身玩偶一樣。

粥要膏蟹幹貝的吧。然後,花甲粉絲?豉汁排骨和清炒芥蘭,蘿蔔糕和奶黃包要哪個,蘿蔔糕。沒了?好。

景允把單報上,回來繼續坐着,腿斜伸出去,跟康崇抵着頭一起玩消消樂。

店家見他們等得久,多送了一份小菜,用圓形的小盒子裝,放在粥的蓋子上面,裏外做了兩層密封加固,免得走路上灑出來。

下雪天黑得早,讓人喪失時間觀念,空中彤雲密布,風似乎小了點,雪勢有所減弱,沒下午時那麽冷了。

兩人一進家門就像沐浴在溫泉裏,屋內地暖燒得很足,三下五除二脫去又冷又沉的外衣,只穿單褲和針織衫,把粥放火上煨着,打開電視,找個綜藝節目下飯。

康崇邊洗手邊問景允,明天有什麽打算?

暫時沒有。景允把菜裝盤,取了兩副碗筷,反問,你呢?

下這麽大雪不就是為了讓人待在家抱一塊兒取暖的麽。康崇說。

這叫貓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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