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立刻馬上開除他
下午将落未落的陽光還有那麽一絲刺眼,白古逆着光,一步一步地向現場走來。他還是老樣子,一身白衣,烏發束起,右手背着個醬色的木制工具箱。
安進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他那亦步亦趨地姿态不像是來驗屍,倒像是來踏青的。
你丫倒是走快點啊,沒看見你頂頭上司正在這等着你嗎?
白古走過來,給安進行了個禮,便放下工具箱,蹲下身子專心驗屍去了。
安進背過身,把趙慶叫了過來,他現在需要了解被害人的情況。之所以叫“被害人”,完全是出于安進的私心,他眼中所有的現場都疑似兇殺。
趙慶介紹道,死者是住在三公裏外的左家莊的左老大爺,年齡已經六十多歲了,以種田為生,偶爾會上山采些草藥賣錢。左大爺的孫女小青和他相依為命,三天前左大爺出門以後就再也沒回來,小青這會兒正在趕過來。
“嗯…這個案子……有些蹊跷,到底誰會殺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家呢?”安進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
“大人,這…這有可能只是意外吧。”趙慶提出了常規解題思路。
“你們總是這樣掉以輕心,殊不知正中了兇手下懷,不要随便把案子定性為自殺或者意外。”安進點着下屬的腦袋教訓道。
安進為了對案子細節把握得更全面一些,還是忍着想吐的沖動,向白古那邊走去。大約離了三步遠的距離,他捂着眼睛觀察起仵作驗屍的過程。
白古一會兒撐開死者的眼睛,一會兒張開死者的嘴,左看右看,邊看還邊揉捏拍打。他抿着嘴,臉上很嚴肅,手上動作熟練靈巧,一絲不亂。
死者在水裏泡了很久,應該是不久前才沖上岸的。若不是沖上了這平坦的岸邊,或許就很難被人發現了。
安進看了一會兒,眉頭一皺,便開始打量起了這周圍的環境。他一會兒遠眺,一會兒轉圈,甚至還跨過溪水去對岸看了看,才心滿意足地走回了屍體邊。
“大人,這就是死者的孫女,小青。”趙慶将一個十一二歲紮着雙馬尾的小女孩帶到了安進面前。
那小女孩穿着一身花布衣褲,看起來樸實單純,她雙眼早已哭得紅腫,見到爺爺的屍體就想往那邊沖過去。安進趕緊一把拉住了她,怕她被屍體的樣子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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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小女孩大哭了起來,“爺爺…爺爺,你怎麽了,你不要丢下小青……”
她凄婉的哭聲令衆人無不扼腕嘆息,安進也感覺心頭酸楚。他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懷裏,大聲地控訴起來。
“這個兇手簡直喪心病狂,竟敢對一個花甲老人下手。小妹妹,你放心吧,這個案子我已心裏有數,我一定會幫你查清真相,一定會讓你爺爺沉冤得雪的。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安進。”安進正講得激動之時,白古卻突然叫了一聲。
“嗯?怎麽了?”安進立馬走了過去,心裏有些意外,還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他居然叫我?安進此時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是個縣令,自己的名諱豈能随便亂喊。
白古愣了一下,才接着說道。“我的意思是,大人有些吵,能否安靜一點。”
“……”
“大人,大人,算了,算了。”趙慶一把攔住了想沖上去的縣令大人,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住了。
你丫的,我明兒就開了你。
安進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決定把自己的驚人發現公之于衆,他倒要看看這次仵作還能怎麽說。在被開除之前,要讓他知道,開除你的人是我,福爾摩安!
“咳…咳……”衆人很知趣地看了過來,大人要發表演講了。
“據本縣令推斷,此案并不是一起意外,它是一起精心布置的兇殺案,兇手将其僞裝成意外的樣子,可見其相當相當的狡猾。”衆人似乎并不意外,畢竟大家都知道縣令是個狂熱的“追兇者”。
“首先,大家一定也注意到了,這裏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除了極少數路過的人之外,基本上不會有人到這裏來。死者又怎麽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此地呢,一定是有人把他約到這裏來的。”
“萬一他是來采藥的呢?”捕頭不合時宜地發出了疑問。
“呵呵……”安進搖了搖頭,等的就是他這一問。
“這個我已經考慮過了,并且把周圍的環境仔細檢查了一下,這裏除了一些野花野草,并沒有什麽名貴草藥,草藥基本上都是長在密林或深山之中。”
捕頭趙慶贊賞地點了點頭,安進有些許得意。
咦,你個死仵作一臉不屑是幾個意思?等着我的殺手锏吧。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們看,屍體雖然在水裏泡了很久,但依稀還可以看出一些紫青瘀痕,這說明什麽,說明死者生前與人扭打過。我初步推測,兇手将死者殺死後,才扔在這河裏,不想卻被溪水沖上了岸。”
衆人似乎覺得有些道理,又不敢這麽快同意,都紛紛朝仵作看去。
你們什麽意思?究竟誰是你們的老大,竟然不信我,卻等一個小小仵作下結論?
“在下認為,死者是意外身亡。”白古毫無意外地用低沉的嗓音說出了反對意見。
“……”你已經是個被開除的人了,你還不知道吧。
“首先,在下認為死者身上的傷痕是從高處墜落撞擊産生的,而他手掌心裏還緊緊握着一片草藥的葉子,而這種草藥就長在懸崖壁上,離此地兩公裏的太平山上就有。所以,他很大可能是在太平山上采藥時失足摔下山崖,被河水沖走,飄了很長時間,才到了這裏。而且,他不是摔死的,是淹死的,這從他咽喉和肺部所嗆的水就可以看出。”白古下完結論,衆人半晌沒敢說話,他自顧自地開始收拾起工具箱。
大家看着鐵青臉站在那裏的縣令大人,莫名有些害怕,趙慶用手肘捅了白古一下,白古面露不悅,拍了拍被他碰到的衣服。
他或許是明白了趙慶的意圖,便又很勉強地補充了一句。
“當然,縣令大人說的也不是全錯,有一點是對的……屍體是被溪水沖上岸的。”說完就背上箱子,揚長而去。
“……”
“大人,大人,算了,算了。”趙慶再次一把攔住了要沖過去的縣令大人。
開了他,今天就開了他!
安進說幹就幹,回到衙門,就把正在算賬的師爺叫了過來。呵呵,你小子嚣張不了多久了,老周老何雖然技術不行,但可以學呀。再說有我這名偵探在此,還怕他們驗錯?
“開除?白仵作?”師爺一臉懵逼,縣令大人怎麽獨獨對白仵作如此厭惡呢?
“對,立刻,現在,馬上就開除他。我等不到明天了,你快去翻翻,哪條規章制度能名正言順地把他開了。”
安進雖然以前沒當過官,但他覺得古代的官嘛,應該還是有一些私權的。趕走兩個看不順眼的下屬,這有何不可,如果這等權力都沒有,他這縣令還當個屁啊。
嘿,他還真沒有。
“大人,只怕…您暫時開除不了白仵作呀。”師爺語重心長地說。
“為何?!”他是皇親國戚?
“白仵作是省裏巡撫大人親自冊封的‘金牌仵作’,這個,不看僧面看佛面。您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啥玩意?金牌仵作是個什麽東西……
“你就說,我的官大,還是他的官大?”安進把茶杯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他這縣令也太憋屈了吧,廚娘也得罪不起,仵作也得罪不起,合着他整天就只能罵罵捕頭和師爺了。
“當然是您吶,您可是縣令呀。他再怎麽金牌,也只是仵作,是您的手下呀。不過他的權力嘛,比您小一點,不過比我和趙慶都大一點。”
安進一聽這話,才放下心來。說那麽多幹嘛,官大一級壓死人,既然我官大,我就能做主。
“那意思就是我還是能開除他咯?”
“應該還是可以的。您需要先抓住他的把柄,然後報給州裏的知府大人。然後大人會派人來審核,審核通過以後,再呈文給省裏的巡撫大人,巡撫大人再派人來審核,審核完以後呢,會立案。最後還要看巡撫大人的宣判,若他老人家同意呢,就行了。若不同意呢,就打回來了。不過呢,如若不同意,想必巡撫大人對您會有些看法。所以……”
“……”算了,貌似他開除我反倒沒這麽麻煩。
“還有沒有法子能懲治他,我就是看他不爽,他對本大人太不恭敬。”安進已經從氣憤變成屈辱了,聲音也矮了半截,讓人心生憐憫。
“大人…來日方長啊,誰能不犯點小錯呢,您稍微盯緊點,總能逮到機會的。”師爺馮言鏡片晃動間又閃過一道白光,為他猥瑣的相貌添了幾分…嗯…狡詐。
“你說得有理。來日方長,我應該慢慢了解他。知己知彼才能不講道理。”
白古,趕緊藏好你的小辮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的第一案馬上要來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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