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工(2)
我打起了精神趕到了樓下。
店堂裏的顧客窩在各個角落裏看着好戲,晴嶼在收銀臺前和一名氣勢洶洶的顧客争得面紅耳赤,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年過中旬的男人,兩只眼睛瞪得如銅鈴那般,比晴嶼矮半個腦袋,趾高氣揚的叫嚣道:“憑什麽不能帶寵物啊!”
然後,我看了看男人的腳邊正蹲着一只松獅,脖子上還挂着鈴铛。
“這是我們店裏的規定,您看——”晴嶼指了指挂在門上的木牌,上面很清楚地寫着“寵物與外來食品不得入內”的字樣。
周圍的顧客紛紛議論着男人的不是。而這個男人依然不買賬。
“規矩不能改嗎?我這狗又不會毀壞公物!我不就是買一本書嗎!”
“沒有說毀壞公物!我也相信您訓狗有素,怕就怕它會随地大小便,更何況會吓到其他顧客的,真的很抱歉。”
有些顧客見他們争執不下,放下書本默默離開了店堂。
這男人還真不講道理,要吵就出去吵,吓走店裏的顧客,生意冷清了一大半,算什麽意思嘛。
我咬咬牙,快步走了過去,指着那男人的鼻子就是一頓指責:“你是文盲嗎!不認識字嗎!說了不能進就是不能進!你這人怎麽那麽無理取鬧呢!”
男人驚訝地看到我的出現,嘆為觀止:“喲!哪來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啊!你有資格教訓老子啊!”
我繼續說着他的不是:“教訓你怎麽了!就要教訓教訓你這種沒有素養的人!”
身邊的晴嶼不停地拉着我的胳膊,小聲的勸說着,我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些什麽,眼看着男人卷起了袖管,露出兩條渾圓的胳膊肘,心裏突然有一絲發毛,但是我還是壯着膽子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想打架嗎!好啊!來啊!誰怕你了啊!…”
晴嶼終于把嗓門提高了:“別吵了!這裏是工作地方。”
我的心裏很是不服:“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哼,我…”
“夠了!”晴嶼緊緊捂住我的嘴巴,把我往身後一丢,側了側目:“等下和你說,你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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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我瞥了眼中年男人感覺要勝利的臉,啐了口口水,又賭氣地把頭扭了過去。
晴嶼也不再跟我計較,回過頭去突然對中年男人殷勤似的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先生,她還是個孩子,您就別跟她一般計較了。”
“切——”
我聽到了這一聲令我全身毛孔擴張的音調,如果是我的話,這就是對我的侮辱,可是晴嶼依舊一臉微笑的賠着不是:“這樣吧,您的寵物是肯定不能帶進去的,但是您要買什麽書我現在幫你去拿好嗎?這樣您也可以看着您的狗也不妨礙別的顧客。”
我微微從晴嶼的身後露出半個腦袋,冷眼看着中年男人的表現,只見他在晴嶼溫和的口吻裏緩緩松開了臉部的肌肉,朝晴嶼擺了擺手:“好吧好吧!快去,我想要給我兒子買本初三中考的數學複習提綱,要帶答案分析的那種。”
“好。”晴嶼一口答應下來,轉過身來,嚴肅地對我說:“你幫他去拿吧,在初中教務那一欄。”
我抱起胸,理直氣壯的撇過頭去:“不去。”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等下跟你說。”說完,便甩下手就往樓上“噔噔噔”地跑了上去。
留下我跟那位男人,我送他一個白眼的時候,他正得意洋洋地朝我仰高着腦袋,然後我低下頭去看見他那雙腿還在微微顫抖,很明顯是贏了我的表現,那只松獅不停地在他腳邊轉圈圈,好像在慶祝主人的勝利。
我低低地埋怨道:“真是人狗心相通…”
擡起頭來依然看到這男人得意的樣子,我視若空氣,抓起收銀臺上的抹布就往別的地方走。
“哼,賺點錢還要憋着屈…”我氣鼓鼓的擦着貨架,惡狠狠地瞪向男人。
晴嶼捧着一本厚厚的參考書下來了,雙手交給了那男人,還一個勁的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我就不跟那丫頭計較了,”他可能是被晴嶼的誠懇态度打動了,也忙着道歉道:“其實我也不好,剛才脾氣太沖了,對不住了。”
“沒事沒事,下次來店裏購書的時候就知道了吧,我們店的規矩是不能帶寵物的,介于您第一次來,這件事也就過去吧。”
“嗯,知道了,喏,錢在這裏,我先走了,拜拜!”
“好!慢走昂!”
我自始至終都歪着一張嘴,心裏極度的不服氣。
看到晴嶼朝我這邊走來了,臉上還略帶着殺氣的表情,我立刻回過頭去,往樓上小跑,他在後面追趕着我:“等下,小星!”
我捏緊手裏的抹布,一個轉身,我差點撞進他的懷裏,他被我惡狠狠的視線給吓怔了。
他直接質問我:“你剛才對客人什麽态度?”
“還什麽态度!你沒看到是他先沖你發脾氣的嗎?你就這麽憋屈?”我小聲地嚷嚷。
晴嶼接過我手中□□成一團的抹布,沒有再看我,說道:“我們這是服務行業,顧客再怎麽蠻橫無理我們都不能動氣的,不然形象毀了誰還會光臨我們這裏呀。”說着,他拿下了角落裏略沾灰塵的書本,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來。
我的聲音小了下去,嘟着小嘴:“不知道…”
他輕笑:“你這樣要是不改改脾氣以後是不可能在社會上立足的。”說完,把擦完的書本放回了貨架頂端。
我白了他一眼,氣憤地轉身就要走,他在身後叫住了我。
我回頭不服氣的沖他嚷嚷:“有什麽了不起呀!我不幹了!”
我剛準備甩下手往樓下走去,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回頭望見晴嶼正望着我:“你等下,”于是,他從收銀臺旁邊的抽屜裏掏出幾張人民幣,再走回我的身邊,微笑着說:“就算不幹了,這也是你應得的八十塊,給你,記得往後不管在哪裏,都要學着克制自己的脾氣,不然吃虧的人是你。”
我接過他給我的工資,這八十塊錢我估計能用一個多星期了。
想不到我沖他發那麽大的火,他還記得給我工錢,還不計較我的過失,弄得我倒有點無地自容,脖子根一直在發燙,我輕聲說了兩個字:“謝謝。”便快步離開了店堂,沒有再回頭。
這是我在國內第一次賺來的錢,不知道為何,揣在兜裏,我的心劇烈的泛酸,想起晴嶼對我說的話,或許我這樣的脾氣以後單獨到社會上參加工作真的會吃苦頭,可是我就是改不掉,或許是以前見義勇為多了,幫同學打拳賣腿的事情做多了也就覺得理所當然了。
我搖了搖腦袋:“想什麽呢,楚妍星,錢拿到就好了嘛,工作丢了下次再找,兼職不是多的去嗎?”
回到寝室已是晌午,和米冉冉在食堂吃飯,就聊起了今天第一天工作的事情,我滿臉的悶悶不樂。
米冉冉問:“第一天上班怎麽樣呢?阿星。”
我心裏提不上勁兒,無奈地看着她:“碰到個蠻橫的顧客,店裏規定不能帶寵物的他還狡辯,然後我看到就跟他吵了,然後晴嶼就把我說了一頓,唉…”
“晴嶼是誰?”她往嘴裏扒着一口飯。
我托着腮:“書店的店助,”然後又湊近了她,“什麽叫店助啊?你知道嗎?”
“昂,大概就是跟儲備店長差不多的吧,儲備就是準備的意思。”她見我一臉茫然地望着她不說話,連忙擺了擺手,“說得通俗點就是店長要是以後哪天不幹了,他就接任知道不?”
“哦哦…”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聽着很厲害的角色哦,怪不得他能用自己的魅力勸住顧客,看着應該比我大好幾歲的樣子,應該在社會上立足了許多年吧,資歷什麽的都比我深,我深深低下頭去,突然有種對不起他的感覺,連自己都捉摸不透。
米冉冉瞅着我飯盤裏的炸雞腿許久了,看她那垂涎八尺的樣子,兩只眼睛瞪着雞腿,好像眼珠子要掉到我的飯盤裏似的,我輕嘆了口氣,拱手把我的飯盤推到了米冉冉的眼前,說:“吃吧,饞貓。”
“哇!真的嗎?”她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我碗裏的炸雞腿。
我無奈的點點頭:“嗯,這種東西卡路裏很高的,你當心發胖哦。”
“哎呀!減什麽肥呀!越減越肥,像這樣…”說着,她徒手抓起雞腿,用牙齒撕扯下一塊脆皮,“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我深深地嘆氣。
吃過午飯,我挽着米冉冉的胳膊在校園裏随意散着步。
她突然擡頭對我提議說:“阿星!要不我們去看他們排練吧。”
“啊?”
未等我反應過來,冉冉拖着我的胳膊往前拉去。
其實說真的,我還真的想看看顧灏燃排練時候的樣子,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聽他彈吉他,不管我聽得懂還是聽不懂,我都會鼓掌叫好,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還有燦浩那小子總是吹噓他多麽能幹,我倒要看看他的實際水平。
于是,我們滿懷期待地趕到了音樂教室。
音樂教室位于林蔭樹林的盡頭,一幢複古的小屋,面前是自行車棚,大片的陽光被棚頂遮蓋,所以會感覺這裏有些潮濕,遠遠就能聽到從裏面傳來麥克風和音響混雜的聲音,我們繞到了教室的窗臺下,往裏望去——四周散落着舊的書桌,一張張小板凳零散地翻倒在角落,顯得格外狼狽。
燦浩獨自在正中央唱着歌,一只腳踩在板凳上,握着麥克風的手套着黑色的手套,有模有樣,像極了某個三流歌手。
他身後的顧灏燃輕輕地閉上眼睛,手指靈活地在吉他的琴弦上活動着。
“那個是泉學長。”
冉冉推了推我的胳膊,指了指最後那個少年,我看了過去。
他應該就是之前燦浩一言帶過的淩烨泉了,也是冉冉的朋友——難得有男生留着平頭也會讓人感覺帥氣逼人,不厚不薄的嘴唇輕抿着。
音樂突然戛然而止,淩烨泉拔下了耳朵裏的耳塞,對他們說:“可以了,就到這裏吧。”
燦浩興奮的連話筒都掉到了地上,但還是不顧撿起話筒就說:“真的嗎?我們終于可以有一支原創的單曲了!太好了!”
顧灏燃拔掉吉他的電線,将其擱置到一邊,擡起頭對燦浩說:“可別驕傲哦,這支的伴奏曲子還是抄襲的”
“喂喂喂!灏燃哥!我再重申一遍!這不是抄襲!是——”
“借鑒!”顧灏燃搶着話頭繼續說,“我知道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