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和解(1)
原本說好上個星期就要回來的楚文磊夫婦竟然拖延到了今天,好好的一個星期天原本可以在寝室裏睡個大懶覺的,還不得不爬起來去機場迎接他們二位。我和燦浩一大早就坐在機場專線上,我把頭靠在燦浩的肩膀上,仰望着天空。
灰色的雲朵霸占了大片天空,而在那後面卻是一片耀眼的藍天。
我輕輕閉上眼,想起昨天樂藍對我們說的那一席話,我才明白樂藍的身世那麽卑微,自小就生活在不快樂的家庭裏,父親是個賭徒,母親忍受不了抛下了這個家,把自己丢給那個愛賭博的父親,沒有了父愛、母愛,像她這樣的女生,如果在困難之際有那麽一個人伸出援手去關心她、體貼她,她也許就會把那個人看得比親人還要重吧。
燦浩推了推我的胳膊:“姐,別睡了,我們快到了。”
我扭了扭脖子,繼續躺回井燦浩的肩膀,看着外面的天空,問道:“燦浩,你知道沒有父愛沒有母愛是怎樣過來的嗎?”
“你問這個幹嗎?姐。”他猶豫了下,沒有回答我,我擡起眼看到他的眼裏掠過一縷淡淡的憂傷,我立刻發覺我問錯了人。燦浩的身世也不樂觀,之前的事情他已經想起了自己的過去而變得悶悶不樂,現在我又提到這件事,我豈不是在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嗎?我把視線投向前面一望無際的高速公路,淡淡地開口:“對不起,燦浩…我只是碰到一個女生,她的身世和你差不多,她父親是個賭徒,母親抛下了這個家,現在的她把男友看得比家人還重要,那個男的我昨天晚上看到過,好像蠻有錢的樣子,我只是擔心她這樣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燦浩沉思了好久才回答我:“得不到親人的愛,但是能得到另一個人的愛那也算是一種不幸中的大幸吧,所以你同學并不是一無所有呀。對了,你說的是那個同學我見過嗎?”
我想了想:“嗯,我們在食堂吃飯你見到過的那位冷漠的女生,她叫樂藍。”
“哦,”燦浩恍然大悟,“哎呀,你們別沒事扒別人的隐私,這樣很讓人反感的。”
我看到機場的大廳若隐若現,大巴快速地駛入停車的地方,熄了火,乘客們大包小包地逐漸湧出了大巴。燦浩緊緊抓着我的手,朝車門處擠過去。
候機廳的玻璃被折射出一道道白光,擡起頭來望見銀白色的客機正冉冉起飛。我和燦浩四下搜尋着楚文磊和蔣勤鳳的身影,還互相猜測着。
我說:“一會兒你就會看到滿手都是行李的男人,那行李高得都把男人所有的鏡頭權給搶走的一定就是你叔叔楚文磊,知道不?”
燦浩反駁:“那可未必,那麽重要的行李一定藏着從國外帶來的紀念品,那可是很昂貴的,嬸嬸是不會把那麽寶貴的禮品全部交給叔叔的。所以呀,我猜想,等下嬸嬸肯定是提着各種國家的紀念紙袋,然後叔叔在旁邊指路。”
我們互不相讓地瞪着彼此。
随後,在我這邊,我看到了蔣勤鳳提着兩大袋子的GUCCI購物袋,塗過粉的白皙臉蛋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墨鏡,左顧右盼地走路方式活脫脫像在走紅地毯的過氣女明星。我朝蔣勤鳳伸長了手臂:“老媽!”
與此同時,我聽到了身邊燦浩的招呼聲:“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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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過頭去,正好看到燦浩那邊,楚文磊西裝筆挺地走了過來,手上同樣拎着好多袋子,但是卻是另外一種品牌。
蔣勤鳳立即皺起眉頭跑到我跟前,打了下我的肩膀,責怪道:“又這麽叫我了,我就被你這麽叫老的!哼!”她孩子氣似的微嘟起嘴,我早已習慣她這樣了。
燦浩則經常在我爸媽面前賣着乖,除了我回國幫我拎行李,現在忙着幫他們拎這拎那,可惜我當時的行李就一個笨重的行李箱而已,而他們夫妻倆的除了兩個行李箱以外,還有一堆從國外買來的衣服、鞋子什麽的,所以,他賣乖的下場就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左手挽着楚文磊,右手挽着蔣勤鳳開心地說這說那往前走,而他卻在後面叫苦連天地抱着一堆東西,惹得身邊經過的老外都笑着指指點點。
楚文磊扭頭對我笑笑:“阿星呀,老爸老媽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們姐弟倆相處得還好吧?”
我下意識地回頭望了望燦浩滿頭是汗的樣子,都十二月了他這一身的汗水還真是奇葩,然後我點了點頭:“嗯嗯!我跟燦浩可相親相愛了!”
蔣勤鳳推了推墨鏡,嚴肅地說:“你欺負他了沒?”
“額。”我立刻啞然失色。
一路上,我們坐着出租車回家,楚文磊和蔣勤鳳不斷地問了我和燦浩好多問題,有學校的生活問題,然後我們說了好多在學校裏的趣聞,整輛出租車盛滿了歡聲笑語,前排的司機時不時也掩住嘴巴偷笑,蔣勤鳳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我倒是遺傳了我媽這一點,永遠是個樂天派,笑不露齒這種行為她還從未教育過我,因為她也沒有做到。
可不,這時蔣勤鳳笑得前仰後合:“也就是說,燃燃那孩子現在是你男朋友了呀?哈…哈哈!哈哈!”
“老媽,這有什麽好笑的呀?”我立刻送上一副白眼給她。
她拍拍自己的胸膛,平複下心情,說:“沒,沒什麽。我們家唯一的兒子終于找到男朋友了,做媽的當然感到特別高興呀!哈哈!所以要笑呀!”
我和燦浩都感到特別尴尬,蔣勤鳳一直都把我當兒子看待也是因為我以前的行為過于大大咧咧了,我也不去責怪,只是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地說:“老媽,在外面收斂點啦…”
蔣勤鳳連連點頭但還是沒忍住笑意:“哦哦哦…噗哈哈!”
我看了看坐在副駕駛座的楚文磊:“我為了灏燃和別的女生打架,那個女生竟然是跆拳道社的社長,但都不是我的對手,只不過…”我扭頭悄悄瞥了眼燦浩,他正托着腮望着窗外,“燦浩在被別的女生羞辱了身世以後,我去幫他報仇,結果被她們反報仇了,所以我再也不要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了。”
蔣勤鳳挑了挑細眉:“我們的阿星要為了愛情做回乖乖女了嗎?”然後,她重重地拍了下我的後背,“媽永遠支持你!哈哈!向着幸福前進吧!”
坐在前面一直不出聲的楚文磊發話了:“是的呀,女孩子別老打打殺殺的,老爸也支持你,灏燃這孩子我也是看着長大的,你倆早就該促成一對兒了。”随後,他轉過身來,微微睜大了眼,“還有,我們在出去旅行之前和灏燃他媽媽通過電話呢,我們還在探讨等你和灏燃畢業了結婚怎樣怎樣呢,嘿嘿。”
“老爸!…”我立刻向他皺了皺眉,使了個眼色,然後我就感覺我整張臉都在燒。我是想和灏燃一直這樣下去的,但是一切的一切還是順其自然,也就是說我現在牢牢地把握住他這就夠了,我并不奢求什麽,只要這一刻的我是幸福的。
楚文磊撇了撇嘴,又問我身邊的燦浩:“燦浩,你在學校過得怎樣?”
“嗯,不錯,”燦浩正眼看向楚文磊,笑笑,“我在學校還組織了一個樂隊,叫‘西街少年’,受到了全校師生的好評,上次運動會的時候我們還上臺演唱給外校來觀看的領導人們聽呢,他們也說我們特別有出息,哈哈!”
楚文磊的臉上綻放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呵呵,過得習慣就好。”
到了家,我們幫他們夫妻倆把行李都搬進了他們的房間,然後又是忙這忙那做晚餐的準備,燦浩說要讓他們嘗嘗他的手藝,蔣勤鳳不斷摸着他的腦袋說燦浩長大了變可愛了。燦浩這張臉就是生來讨人歡喜的:一雙濃密的眉毛微微帶着彎彎的弧度,黑又圓的眼睛像兩顆葡萄鑲嵌在精致的臉上,顯得特別孩子氣。
一頓豐盛的晚餐全是燦浩做大廚,我只是在旁邊打着下手,蔣勤鳳和楚文磊也只是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吃飯的時候,楚文磊不斷地誇獎這道菜做得好那道菜做得不錯的,完全把我這個親生女兒忽視了。
吃過晚飯,我在院子裏吹着風,忙了一天了,終于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裏,然後看着天空中若隐若現的雲朵把迷蒙的月亮給包了起來,像是在玩躲貓貓。身後傳來楚文磊慈祥的聲音——“阿星。”
我回過頭去,他正站在我的身後,同樣望着夜空,低低地說:“都入冬了。”
我擡起頭來,望着楚文磊高大的身影斜斜地被月光拉到了牆上,我說:“爸,國外玩得開心嗎?帶了多少紀念品回來呀?”
“也沒什麽,都是你媽要買,我就給她買呗,”他低頭沖我溫和的笑了笑,“阿星,你會不會有時候很讨厭爸爸媽媽?”
我怔住,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眼前的父親。
他擡起頭來望着模糊的月亮:“看到別人家庭都是一家子帶着孩子出去玩,其樂融融的樣子,我曾經也會想,如果我們也這樣該多好,我和你媽媽喜歡到處旅游,經常因為旅游而忽視了你,小時候也一直把你一個人落在家,對不起,阿星,這麽多年忽視了關心你。”
我低下頭去。比起我來說,樂藍可能更可憐,她的母親離開了她的父親是理所當然,但是卻無情的離開了她,對她一點都不管,不管她父親怎麽打她罵她,起碼父親還是收養她的人,這一點也應該感到慶幸與感激才對。我的小時候經常一個人在家度過,沒錯,父母出去游玩的那幾天,我和燦浩看家,幾乎每天跑到灏燃的家裏去蹭飯,那時候住的是老房子,大家都住在一個大院子裏的,和灏燃也是鄰居,所以來往很方便。而現在,我們相隔了一個區的距離,乘車也要十五分鐘的樣子。
我低低地道:“爸,你和媽媽有這方面的興趣愛好,我和燦浩從來都沒有責怪過呀,況且我們姐弟倆都長大了,都能彼此照顧好彼此了,你們就放心的去玩吧,哪裏沒去過就去哪裏,這樣餘生也不會有任何遺憾。”我擡起頭正撞上楚文磊擔憂的目光,眼底流淌着點點白光,像是湖面上的波瀾光斑。
我和楚文磊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躺椅裏,擡起頭望着月光出神。我把樂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得來的只是楚文磊淡淡地嘆息:“你同學的身世是值得憐憫,但是你們也要做做她的心理準備,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父親,也許他在為他當年對待女兒的行為也感到忏悔吧。我們都逐漸走向死亡,逐漸害怕孤單,沒有一個父親會不挽留自己的子女改變對自己的看法的,都是希望能夠在子女不舍的眼淚中合上雙眼,而不是帶着仇恨的雙目。”
我深深地與楚文磊對視上,抿着雙唇,半天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