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探病(3)

我走了以後，晴嶼一直都守在他媽媽的身邊，此刻的她依舊面色晄白、嘴唇幹裂、緊閉的眼像是正在經歷一場夢的浩劫。

他輕握上她青筋凸顯的手，将腦袋深深埋了下去，聞到一股冰涼的氣息，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整個病房裏只剩下他無助的啜泣，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終于掩蓋不住悲傷。

因為向總部提出了調年休的請求，所以他可以半個月不用去上班，好好地守着媽媽，直到她醒過來，他依然相信她會醒來，因為他認為她一定有很多話要和他說，就跟小時候一樣。

醫院的味道漸漸習慣了起來，他沒有朋友也沒有什麽親戚，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更害怕媽媽哪天會離去，這種痛無法想象。

直到命運之門再次被敲開…

晴嶼剛給媽媽簡單擦洗好，昏睡了三天她終于醒了過來，但身子還很虛弱依然靠吊針維持營養，此時的她緩緩進入夢鄉。他正在衛生間把髒水倒掉再走了出來，而當他回到床邊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晴嶼的心一緊。

突然聽到身後有絲絲動靜，男人轉過臉來，繼而冷笑了聲：“我親愛的‘兒子’。”

晴嶼擺起一張冷漠的臉：“你來做什麽？”

“我決定去自首了。”

他怔了怔，不可思議的同時也越發感覺事情的不對勁，但又揣摩不出眼前所謂“爸爸”又會有什麽陰謀。

雖說要自首，男人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悔過的意思：“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也算是做一次了結。”

“什麽意思。”

他緩緩述說着：“二十七年前，我跟你媽媽認識那會她剛和我哥分手，而我正追求她那麽久就趁虛而入和她結了婚，我以為我這輩子會很幸福，因為我和我愛的人終于在一起了，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你媽媽心裏眼裏都是我哥的影子，說實話我只是個替代品，我們連正常的夫妻生活也沒怎麽過過，直到三個月後她告訴我她懷孕了去醫院一檢查已經有三個多月了，你覺得這孩子會是誰的，會是我的麽。她表面不說，我也不說，我裝作很照顧她的樣子是想等孩子出來伺機報複。”

“這女人一直給我戴綠帽，難道想我忍氣吞聲一輩子麽，哈哈哈，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母子倆好好的過日子的。”言罷，男人狠狠地踹了床腳一下，床上的母親突兀地咳了起來。

Advertisement

晴嶼惡狠狠地瞪着他：“你給我出去！”

男人步步向他逼近，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并警覺地往後倒退着直到腳踝碰到了牆根，玻璃杯突然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響。

眼前的男人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瞪着晴嶼，像是一只兇猛的野獸看着獵物的樣子，下一秒他的身子即将撕得粉碎。

“看看這二十年被我養的‘兒子’。”男人稍許放緩了尖銳的目光，擡起一只手輕輕拍打着晴嶼的半邊臉頰，後來的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着特定的人說的：“哥，我幫你把你兒子養大了，是時候讓他來地下陪你了，呵呵。”

晴嶼驀地睜圓眼。

眼看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在耳畔緩緩升起，沉默的空氣裏只聽到媽媽絕望的呼喊——“不要！”

那一刻，整個世界像是在演一場啞劇，悄無聲息。

他的眼前頓時一片猩紅，噴射而出的液體沾到了他半邊的臉頰甚至蔓延過那道傷疤！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媽媽。

“媽——”

可憐的媽媽為了保護他不管自己的身體有多虛弱，奮不顧身地沖上去替他擋了那把即将刺向晴嶼的刀，而那把刀也剛好劃破了她的喉嚨。

男人撇起嘴角一道冰冷的弧線，慌忙扔下刀子，掉頭就走：“都見鬼去吧。”

晴嶼捧起母親滿是鮮血的臉龐，她半張着的嘴裏汩汩往外冒着血泡。他把她抱在懷裏，眼淚沖出尊嚴的防線：“為什麽呀…”

她緩緩擡起手臂，想要去撫摸孩子的臉，想要像小時候那樣替他擦去眼淚，想要對他說的話還有太多、太多，但是當一切都到來的時候，随着眼皮無力地合起，最終手臂也在他的身上滑脫。

他抱着媽媽哭得更加劇烈。

雨點打在窗玻璃上，發出沉重的聲響，天黑得很快、很快，什麽都無法預料地就來臨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渾渾噩噩的他被護士攙扶起來，緊接着面無表情的醫生和護工收拾着媽媽的遺體，半小時以後，警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現場頓時被封鎖起來。晴嶼恍惚地交代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又過了一天的時間，那個男人真的按照他所說的自首了，電視新聞放出了他穿着囚服、戴着腳铐手鏈的模樣。

他如實地供述了所有的罪行。

但是，晴嶼再也提不起任何的釋放甚至悲傷。擡起頭望着天窗外黯淡的夜晚，一行清淚自眼角滑落，月華撫過，透出淺白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