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夢
第二天晚上,這個夢持續了下去。
他和她牽着手,保持着詭異的默契,關于過去的事,什麽也不提,什麽也不問。
在分別的時候他說:“帶我回家嗎?”
她怔了下,“你沒有住的地方?”
“是啊。”
“也沒有行李?”
“是啊,我一下飛機就來找你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你朋友告訴我的。”
“她為什麽會告訴你?”
“因為……”他沉默了一下,随即笑起來,“她說她看得出來,你喜歡我啊。”
她的臉瞬間紅透,局促的看了下腳尖。“我不能帶你回家的。”
“嗯?”
“我住在哥哥的房子裏,他雖然不常回家……”
“我知道了。”他輕輕勾唇,“那我送你回家。”
她在家看着他獨自遠去的背影,全然沒有去想,他會去哪裏,身上有沒有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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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一個人在冷冽的風中,插兜想起她朋友的話來。
“阿徊是去留學的,你去找她幹什麽呢?你有錢去嗎?”
他望望天空,只有一輪冷月,然後望望腳尖,皮鞋泛着啞光,他勾起誘惑的笑來,他總是知道的很清楚,他天生有一張漂亮的臉。
他足尖轉了下方向,往這座城市晚上最繁華的地段走去,總是會有人替他買單的。
第二天她上學的時候發現他等在門口,她一臉驚喜,“你怎麽在這裏?吃過早飯沒有?”
“吃過了。”他牽起她的手,“帶我去你的學校怎麽樣?”
他跟着她進了校門,然後在她驚奇的眼光中坐在她的座位旁邊。
“老師會發現的。”
“相信我,不會的。”他朝她飛了個魅眼,“我沒有教材,一起看麽?”
老師走進教室,大約在他們眼中,東方人都長得差不多,朝他這裏瞟了一眼就過去了。
他跟着她上了一個月的課,每天形影不離,直到有一天他送她回家,門口已經有一個人站着了。
“哥哥……”她停住腳步,推了他一下,“謝謝你送我回家,哥哥,他是我同學,怕我不安全。”
她哥哥攥住她的手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他是誰,你還不走!”
他快步的離開,然後在拐腳處掩住身形,偷偷的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清晰的聽到“啪”的一聲,她哥哥重重的打了她一耳光,她驚慌的望向他離開的方向,似乎确認了他的确離開了,竟微微的笑了。
他忽然覺得很難過。一顆心好像紙一樣被揉捏着,心裏滿是憤怒和心疼。
那一天晚上,他就着樹爬到她的窗前,輕輕的敲擊玻璃。
“是冉敏嗎?”
“是。”
“我已經睡了。”
“可我想見你。”他坐在窗前打了個噴嚏,“我好冷。”
她沒有開燈,但打開窗戶的時候,他還是透過月光看到她微紅的臉頰,他輕輕的撫過,嘴唇低下去,缱绻的吻她,然後說,“對不起。”
她靜靜的撫摸他的臉頰,過了很久,眼淚來的突然,她的嘴角嘗到澀意,“冉敏,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
“我爸爸知道了,你會被他弄的很慘。”
“我已經很慘了。”月光之下,那個漂亮的少年朝她展開羞澀的笑臉,“方徊,我完蛋了。我怎麽就這麽喜歡你。”
他要爬下去的時候,她拉住了他的衣擺,然後微微紅着臉說道:“我哥哥走了,現在就我一個人在家。”
他僵硬的坐在窗棂處,“你知不知道留我下來會發生什麽?”
她忽然大膽起來,懷抱住他的腰。
他轉過頭,熱切的去尋找她的嘴唇。
那一天晚上,他像一個最虔誠的教徒對待崇拜的神衹一樣,熱情而充滿贊美的親吻遍她的全身,她潮紅的臉被印刻在他的腦海裏,細碎的尖叫被他吞咽到喉嚨,但也僅此而已。
她抱着他潮濕的脊背,窩在他溫暖的懷抱裏,仿佛那是她亘久的故鄉,她從未如此安心和踏實過。
“你為什麽不做完呢?”
“我不想讓人傷害到你,包括我自己。”他吻了下她的眼睫,“我怕你會後悔。”
他連夜離開了,她摸着他躺過的床鋪,淚水滲入了枕頭。
她沒能和他分手,當她用鑰匙試了三遍還開不了家門的時候,知道這是她爸爸給予她的警告。
他擁着她離開,“我有地方住的,你跟我來。”
她拿出信用卡,果然被停掉了,儲蓄賬戶裏的錢被爸爸轉走,而她身上除了錢包裏的現金,再也拿不出其它。
他對她說,“我會養你。”
他住的地方不大,但兩個人也是綽綽有餘。
她照常去上學,因為學費交了一年,她還可以在那裏吃免費中餐。
他不再跟着她去上學了,甚至漸漸晚歸,身上偶爾出現其他女人的香水和唇印。
她學會了煮菜,這樣夥食會便宜些,她也吃膩了漢堡。
她有時靜靜的看着他安靜的睡臉,會想,她的愛情是不是死了?
她跟他說分手的時候,他很平靜。“阿徊,你等我好不好?”
她什麽話也沒有說,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轉過身,朝他飛奔過來,用力的抱緊了他,咬傷了他的嘴唇,“你說話不算數!”
她的眼淚掉下來,“我不要等你,絕對不要!”
冉敏看着她決絕的抹幹眼淚,想起她朋友說過的話,“你們不合适的。”
他想起他的媽媽燕七。
燕七早年也是盛名的富家女,家族聯姻嫁給了爸爸冉濤。
他們是典型的各玩各的,但燕七犯了一個禁忌,她在外面一直有一個情人,冉濤一直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是,她替情人生了一個私生子。
直到燕七和情人私奔,路上出了車禍橫死,冉濤一查,簡直暴跳如雷。
諷刺的是,他們沒來得及帶他一起走。他長得極像燕七,小的時候冉濤對他還有些父子情份,畢竟也當做親生兒子養了五年,但越大就越看不順眼。
方徊說,富豪無聊的時候,總是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那樣漂亮的一張臉,卻是一個不被看中的身份,他不得以早熟了許多。
到了後來,冉濤不再給他零花錢,而他外祖家當年壓下了新聞,卻一直認為他是家族污點,而燕七揮霍成性,除了這張臉,根本沒有留下什麽遺産給他。
他的臉這樣出挑,學校裏的女孩有時會送他些禮物,他只挑貴的收,所以那些女孩子越送越貴,他再倒賣給其他人。
14歲的時候,他已經長到一米八,臉卻雌雄莫辨,被冉濤送給一個女人玩了幾天,嘗到了風月的滋味。
冉濤是個出色的商人,從來不會養廢人。
他想起自己未成年,還不能離開冉家,但是他害怕在晚上回家。
他每天都在外面晃,有一天被人攔住,問他要不要去會所,只要對着女孩笑就可以。
他真的去了,謊報了年齡,會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的花名是“燕七”,他總是想,如果他當時跟他媽媽在一起會怎麽樣?
直到冉濤來學校接他,他終于知道自己躲不過。
他被冉濤利用了許多次,直到他成年,才徹底搬出了冉家。
第一次看到方徊的時候,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耳邊鼓噪着,似乎在說着,“就是她。”
知道她留學的時候,他跟會所攤牌,他們讓他接待最後一個客人,他就是靠着別人來得國外。
同過多經歷的他相比,她好像一張白紙,純潔的讓他心顫。
當他吻她的時候,牽她手的時候,想念她的時候,總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但她家人不會同意她跟他在一起的。
就連她的朋友都說,“阿徊不嫌棄你,但方家這麽要臉面的家庭,你跟她在一起,其他人怎麽想呢?”
他去找了正經工作,方家雖然在國內手眼通天,國外畢竟根基不深,她哥哥給他找過些麻煩,總有些女孩子投懷送抱。
但是每到發薪日,他發覺自己還是養不起她的。
他想要嬌養她,而不是僅僅讓她溫飽而已。
他需要時間成長,但她已經沒有時間等下去。
她回到了方家,她爸爸為免夜長夢多,沒過多久就讓她嫁了出去。
她的朋友成年後遠嫁國外,她們難得見一次面,直到通訊逐漸發達,朋友和她通上視頻電話。
“你那時候為什麽不向我求助呢?”
“你知道嗎?我有一次賣過你送給我的項鏈,我把錢拿給他,說讓他可以不用那麽累的時候,他告訴我,他想靠他自己養我,第二天就又贖回來了。”
“你還在想他嗎?”
“他那時候真的很努力,我看到他每天都很累,我只是想,他為了我這樣辛苦,有一天會不會恨我?”
“阿徊,你那時候為什麽想跟他分手呢?”
“他跟我說,‘我一輩子都不放開你的手。’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他一直都怕我會後悔跟着他。”
朋友沉默了會,“你還在等他嗎?”
她沒有說話。
許多年,臉上漸漸出現皺紋,她在家門口聽到熟悉的口哨聲。
“嗨,我現在來,會不會太遲了?”
她快四十歲,回頭望向他的臉,微笑起來。
然後莫名的,掉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