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結婚記

電視調到了新聞臺,主持人拉着四平八穩的腔調念着一條又一條政府最新動向,小餐廳裏吃飯的晴人豎起耳朵聽得入神,吃飯的動作越來越慢,幾乎停滞。坐在對面的艾爾埃爾弗倒是很平靜,手上慢慢剝着白水蝦,艾爾盯着他堆在盤子裏的蝦仁虎視眈眈,剛剛狼吞虎咽完自己那份晚餐的哈魯趴在一邊,眼巴巴地等着晴人吃完晚餐,好帶它出去散步。

“晴人。”瞥了眼魂不守舍的戀人,艾爾埃爾弗終于開口。

“嗯?”

“會通過的。”

“诶?”

晴人話音未落,電視裏面已經傳來主持人的聲音——

“法規第四次修訂結束,現行婚姻制度适用範圍将推廣至……”

晴人手微微一抖,差點沒握緊筷子,他定了定神,幹脆走出去看電視——屏幕上适時地切了鏡頭,不知是哪個廣場上一片歡騰,無數人相擁而泣。

“通過了啊……”他小聲感慨着,走回餐桌邊坐下。艾爾埃爾弗嗯了聲,往他的碗裏丢了幾個蝦仁,晴人迅速地吞了幾口飯,擡起頭:“艾爾埃爾弗。”

他的表情異常認真;“明天……我們去結婚吧。”

“不行。”艾爾埃爾弗幹脆利落的說。

“……”

“法條今天通過,但是正式登記的開始時間是九月一日。”艾爾埃爾弗說,“到時候記得早起。”

“恭喜啊,晴人。”

“多謝,前輩!”

犬塚久間用力拍了拍晴人肩膀,表情很是欣慰。該不該讓同性婚姻合法化國內争了快十幾年,這次是聲勢最浩大的一回,最終通過也是衆志成城的結果。他自己用不着這條法規,不過因為晴人的緣故,過去幫了點忙——還是無償的。現在他們夢想成真,犬塚久間的心情同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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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號去領證?”他想了想,臉上又露出個促狹的笑,“之前忘了問,你當初求婚的時候跪了沒?說了什麽?”

“這個……”晴人撓了撓臉,“其實是艾爾埃爾弗先說的。”

結婚。

在喜歡上艾爾埃爾弗之前,晴人沒考慮過這個詞。

那時候他的人生就像才剛開始,別說結婚,連戀愛他都沒想過。好學生時缟晴人主要關注的是他的學習成績,剩下的精力,除了打工,多半要分給他不着調的老爹。

遇到艾爾埃爾弗之後,晴人更是沒法再考慮這個詞。他們所在的國家還不認可同性婚姻,晴人對婚禮沒什麽向往,也不覺得自己與艾爾埃爾弗的關系需要一張證書來維系。不過偶爾——比如在參與同事的婚禮,聽到他笑着說“從此她就是我的人了”——的時候,他也會會感到微微的羨慕。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了去年,某天下班回家,他發現艾爾埃爾弗在研究同性婚姻相關的材料的時候為止。

“時缟晴人,”艾爾埃爾弗擡起頭,把目光從材料移向自己的戀人,“我們結婚吧。”

“……”

“居然是他先說的?”犬塚久間十分意外,“看不出來啊……”

要在時缟晴人和艾爾埃爾弗裏選一個更像是想有個正兒八經家庭的,那十個人裏至少會有九個選晴人。犬塚久間剛覺得他心目中艾爾埃爾弗的形象有所轉變,就聽見晴人虛弱的聲音:“因為他覺得……這樣比較劃算。”

別的不說,光咲森大學這邊,已婚員工的福利就比未婚員工好,每年假期都能多出半個月。還有那些零零碎碎、只有結婚後才能享受到的優惠政策,艾爾埃爾弗認真地跟他算了半天賬,最終得出結論,結婚這件事成本極低,卻能增加收入減少支出,好處多多,不可錯過。

聽完始末,犬塚久間不由咧了咧嘴,他真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艾爾埃爾弗的看法居然會跟他自己高度一致。不過這種理由實在是既不浪漫也不溫情,他只好同情地拍了拍時缟晴人的肩膀,以示安慰。

兩人要結婚的消息在交際圈子裏傳的飛快,晴人回了一上午的祝福短信,還收到了艾爾埃爾弗發來的兩張相片:不知從哪兒得到這個消息的卡恩教授展現出了過人的行動力,還沒到中午,公寓樓下面已經有人送來了一個巨大的花籃,紅白玫瑰在花籃裏拼成了紅底白字的“L-Elf&Haruto”,和比兩人名字更醒目的“From Cain”。

這花籃根本搬不進房間,如今被擺在公寓樓一樓大廳裏當裝飾,路過之人無不側目。

比起那對冤家師徒,晴人這邊的家長反應要正常一些。知道兒子要結婚的消息後時缟宗一難得的傷感起來,雖然很早以前兒子就搬出去跟戀人同居,留下孤單的老爹獨守空房,可同居和結婚……滋味又不太一樣。

他長籲短嘆了兩天,終于打電話把兒子叫了回來,丢給他兩個大紙袋。

“那天穿這個去。”依然有點憂郁的時缟宗一沒精打采地說,“記得拍照片給我。”

紙袋裏面裝着兩套西裝,一黑一白,從外套到襯衣領帶甚至鞋襪,一應俱全。

晴人抱着紙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嘴唇動了動,低聲道:“父親……”

“別忘了告訴他,”時缟宗一被他一提醒想起了重點,頓時嚴肅起來,“以後要叫我‘父親’,‘父親’!”

老友卡恩教學生教了這麽多年,結果現在最得意的弟子連一聲“老師”都不肯叫,最多是公事公辦地喊“卡恩教授”。反觀自己,就算當年兒子最叛逆的時候,見了他也是乖乖喊“父親”……

想到這裏,憂郁的時缟教授心情終于舒暢起來。

還是養兒子劃算,自己的兒子永遠跑不了,要是運氣好,還能再拐回來一個。

他愉快地盤算起了該怎麽不經意地向卡恩炫耀此事,是請他吃飯還是把人拉來咲森做教學交流。被遺忘的晴人無言地看着興致勃勃的父親,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方式古怪了點,但他們還是被親人祝福了……吧?

站在穿衣鏡前,晴人小心地扣上襯衣的最後一顆扣子,再套上外套。

他在鏡子前面晃了晃,覺得自己的形象大致能拿得出手了,這才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去看艾爾埃爾弗。

如果說晴人每年還要在新生入學、或是學校舉行什麽活動的時候穿上正裝充充場面的話,日常生活基本都宅在家裏的艾爾埃爾弗換上正裝的次數就真正是屈指可數。不過就算如此,時缟老爹贊助的白風衣穿在他身上依舊合适又帥氣。他上下掃了晴人一眼,拿起了被放在一邊的領帶。

晴人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讓他幫忙把領帶系上并調整好。不太适應地轉了轉脖子——這一身裝扮下來連他都覺得自己比平時帥了三成,但帥有帥的代價,八月末的天氣捂得這麽嚴實,就算房間裏開了空調,他還是出了不少汗。

看到艾爾埃爾弗點頭,晴人總算松了口氣,迅速地把外套脫了下來,小心疊好。

等待的時間過得比想象中快,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九月一日已經近在眼前。

最近這段時間,晴人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了春游前的小學生,又期待又忐忑,八月的最後一天晚上這種症狀尤其嚴重,在屋裏轉了幾圈後他幹脆蹲在了狗窩前,和愛犬玩起了游戲。

這做法哈魯沒意見,卻招來了艾爾的不滿。每天到這個時間它都要準備就寝,晴人卻強行叫走了它的床伴兼床墊。結果狗高高興興地在主人的指揮下趴下坐起握手蹦跳,貓卻在一邊虎視眈眈,艾爾埃爾弗路過幾次覺得這麽發展下去不行,幹脆開口道:“明天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麽?”

“诶?”

這個問題成功引開了晴人的注意力,他松開了攥着哈魯爪子的手,棕毛犬退回窩裏,艾爾奪回主權,心滿意足地在老地方卧下。

“應該……都準備好了。”在腦中又數了一遍要準備的材料,晴人說。

本身要準備的東西就不多,身份證明和體檢報告就夠了,前天他們兩個剛一起體檢過——為了避免尴尬,還空了幾天不能親熱。準備好的材料如今都躺在透明文件夾內,放在大廳正中的茶幾上,避免一切被忘帶的可能。

艾爾埃爾弗嗯了聲,沒再說什麽,晴人卻敏感地意識到了有什麽地方不對——在一起這麽久,他對“艾爾埃爾弗語”的解讀能力早已達到專業八級水準,方才的反應絕對不是“很好,一切準備OK”,反倒像是“我知道你疏忽了什麽,但是我不打算說”。

……他疏忽了什麽?

晴人皺眉思索,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艾爾埃爾弗進了衛生間洗漱,一貓一狗團在它們的小窩裏,忘記關上的電視放着深夜的購物廣告,主持人傾情推薦,最新款式的八箭八心鑽戒,诠釋你的浪漫愛情……

……戒指?

戒指!

他一瞬間恍然大悟。

“艾爾埃爾弗,我……”

我忘了結婚戒指。

這話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晴人垂頭喪氣地思索着最近的金店是哪家,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的白發青年斜了他一眼,從口袋裏掏出小巧的錦盒,丢了過去。

錦盒裏躺着兩枚鉑金指環,款式極簡,幾乎就是兩個圓圈。

“這樣比較方便,”艾爾埃爾弗說,“不會礙事。”

倒是很符合艾爾埃爾弗的風格。

晴人總算是松了口氣,把錦盒壓在了文件夾上。

“最後一天”的晚上總是格外難熬,晴人記不清他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鬧鐘響起時他迅速地睜開了眼睛,可睡神還是不肯放棄,硬是要把他的意識繼續往夢鄉裏拽。

結束拉鋸戰的是艾爾埃爾弗的聲音:“最近的登記地點在十公裏外,從上午九點開始,如果你現在起床,并在二十分鐘之內離開家的話,我們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拿到編號為‘001’的結婚證書。”

“……我知道了。”

晴人努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沖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等他出來,艾爾埃爾弗已經全副武裝完畢,還有空烤上兩片面包,充當早餐。

他好像總是那麽冷靜……

匆匆地套着衣服,晴人腦中閃出個奇怪的念頭。

這一天即将成為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可艾爾埃爾弗卻表現得像它只是他們曾共度的無數個普通日子一樣。

會激動會不安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

這念頭只在腦中停留了短短一瞬,就被晴人丢到了一邊。

他們成功地在二十分鐘內出了門,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目的地。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似乎早有準備,見到兩人進來後雖然有些緊張,可還是朝他們展開了一個微笑。

“請填寫登記表——”辦公桌上放着一藍一粉兩摞登記表,工作人員熟練地一左一右各抽一張,還沒等遞過去,她先啊了一聲,紅着臉把粉紅色的那張又放了回去,重新另拿了張淺藍色的。

晴人朝她笑笑,工作人員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給男人辦手續……”

“沒事,”晴人善解人意地說,“我也是第一次帶男人來辦手續。”

這回連艾爾埃爾弗都笑了一聲,他從晴人手裏抽過自己那張登記表,掃了一眼。要寫的內容無非是老生常談的那些,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幾乎是閉着眼睛都能寫好。

艾爾埃爾弗低下頭,一筆一劃地填寫着。深黑的字跡落在淡藍的紙面上,看起來格外清晰。

他在登記表最下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把表格遞了出去。晴人比他稍慢一點,兩張表格放到工作人員的桌子上之後他們不約而同地向對方望去,晴人明顯挺緊張,艾爾埃爾弗倒是一臉鎮定。

工作人員噼裏啪啦地敲完了鍵盤,又在兩張登記表上蓋上章,示意兩人去後面拍照。

負責拍婚照的是個看起來很有藝術家氣質的中年男人,他欣賞了一番兩人的着裝,這才鑽到了照相機後面。晴人和艾爾埃爾弗按照畫在地上的指示站好,望向鏡頭,卻一直沒聽見按快門的聲音。

他們正納悶着,攝影師的腦袋從相機後面伸了出來,對着艾爾埃爾弗說:“那位白頭發的先生,笑一笑!”

艾爾埃爾弗一怔。

“笑——”攝影師一邊說一邊做示範,臉上拉出個不露牙的微笑,艾爾埃爾弗僵着臉沒反應,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一邊看着他的晴人默默地轉開臉,攝影師不滿地搖搖頭,批評了一下艾爾埃爾弗的敷衍态度——這可是結婚照,要跟他們一輩子的,結婚照上笑得不好看怎麽行呢,以他的經驗來說,結婚照上笑得越好看,之後的日子過得越好……

他越說艾爾埃爾弗的臉越僵,晴人忍俊不禁,攝影師朝他這邊一看,立刻道:“你看,你太太——呃我是說你先生,笑得就很好嘛。”

艾爾埃爾弗皺着眉毛打量了一會兒晴人的表情,這才再次微笑起來。

晴人誠實地給出評價:“你看起來像是在說‘來打我吧’。”

艾爾埃爾弗試着調整了一下:“現在呢?”

“現在是‘我要打你了’。”

“……”

笑對艾爾埃爾弗來說不難,雖然剛認識的時候晴人覺得他是個沒表情的人,但很快他就發現,艾爾埃爾弗的表情其實很豐富。

他只是習慣了控制好自己,不讓情緒過多的流露在外。所處的場合越嚴肅,遇到的事情越是需要他認真面對時,他的情緒也會被控制得越好。

……甚至好到本人都沒法讓它随便流露出來的程度。

照相的房間裏有塊落地鏡,艾爾埃爾弗站在鏡子前面,皺眉思索着如何讓自己笑得自然。晴人瞄了一眼正在那邊搗鼓照相機的攝影師,蹑手蹑腳地走到艾爾埃爾弗身旁。

“怎麽?”他這點動作根本逃不過艾爾埃爾弗的注意,晴人站在他身後,自然地伸手一攬——同時他在心裏贊美了一下自家老爹的眼光,艾爾埃爾弗的風衣腰線部分收得恰到好處,抱起來十分順手。

艾爾埃爾弗微微側過臉,晴人靠在他身邊,小聲道。

“就算不笑也沒關系,”他說,“艾爾埃爾弗本來就很好看。”

他說的語氣格外認真,艾爾埃爾弗眉毛跳了下,壓着聲音開口:“時缟晴人——”

晴人理直氣壯地看着他,可沒過多久他也繃不住了,臉上一點點燒起來。艾爾埃爾弗面無表情地走回照相機前,頓了頓,嘴角往上一挑。

“完美!”攝影師激動地揮了揮手,“那邊的先生快過來,你太太——呃你先生已經準備好了!”

“那邊的先生”趕緊靠過來,拍完了他們的結婚照。相片是數碼沖印,立等可取,攝影師拿着沖出來的照片左看右看,十分有成就感,額外幫他們加印了三張當紀念。晴人拿着照片忍不住笑,艾爾埃爾弗瞥了他一眼,決定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封印到記憶的最深處。

拍完照,整個流程也走得差不多了。他們很快拿到了新鮮出爐的結婚證明,工作人員微笑着祝他們百年好合,晴人忙不疊地說謝謝,幾乎是一路飄着上了回家的出租車。

就這麽……結束了?

晴人盯着手裏的結婚證明,像是要确認這不是自己的一個夢。整件事完成得太順暢,他反而有種詭異的不真實感。

“手。”

艾爾埃爾弗拍了拍他肩膀,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哦對……戒指。”

裝戒指的錦盒收在艾爾埃爾弗那裏,如今已經被它打開。艾爾埃爾弗拿了個戒指出來,指尖在戒指內側輕輕一劃,似乎是确認了什麽,這才把還在思考“戒指到底該什麽時候戴上”的晴人的左手拽了過來,利落地将戒指套上,動作準确又迅速,晴人只眨了一下眼,就發現手上多了個閃亮的圓環。

冰涼的金屬貼着溫暖的皮膚,感覺挺新鮮。晴人試着動了動手指,又連忙拉過艾爾埃爾弗的手,避免他順手再把他自己的戒指戴上。

艾爾埃爾弗側了側頭,看着正給他戴戒指的時缟晴人,他低着頭,只能看見一頭棕毛,早上出門的時候特意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反而有點呆——幸好照片上看不出來。

惡作劇之心難得的冒了出來,艾爾埃爾弗伸手在他頭上一揉,晴人啊了聲,晃着腦袋躲避他的突然襲擊,又趕緊把戒指套了上去。

“艾爾埃爾弗!”晴人抗議。

艾爾埃爾弗假裝沒聽見,臉扭向窗外,眼睛卻迅速地朝左手一瞥,直到确定了那裏已經有一枚指環安家落戶,他才收回目光,嘴角微微彎了起來。

“恭喜啊,非法同居這麽多年,終于辦了合法手續。”

“同喜。”

屏幕上蹦出哈諾因的頭像,酸味幾乎能沿着電波傳過來。艾爾埃爾弗淡定以對,還順手往井裏扔了塊石頭:“那麽,你打算什麽時候轉正?”

哈諾因發來了一串長長的省略號,過了很久,才冒出兩個字:“明年。”

以及更久之後的補充:“一月九號。”

為了他們的同窗之情,艾爾埃爾弗決定就不繼續幸災樂禍了,他換了個話題:“卡恩有什麽表示麽?”

“跟你們一樣,花籃。”

不過最叛逆的學生和最聽話的學生顯然不可能是一個待遇,伊克斯艾因收到的花籃大小适中,制作精美,用的花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不凋鮮花,完全可以擺在房間裏長久觀賞。難得收到恩師禮物的伊克斯艾因如今把它擺在他們的房間中裝飾櫃上最醒目的位置,套用哈諾因的說法,簡直恨不得早晚三炷香,直接用個神龛供起來。

“用的什麽花?”艾爾埃爾弗随手敲了一句。

哈諾因沒回答,直接發過來一張照片。

藍色的勿忘我盈滿花籃,幾朵金燦燦的萬壽菊點綴其間,格外醒目。

艾爾埃爾弗:“……”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話放到時缟家,就是晴人結婚了,他養的狗都能沾光。

回來的路上晴人特意去了寵物店,買了一對樣式相似的新項圈,回去給家裏那一貓一狗換上。哈魯對這事表現得格外興奮,熱情地舔了舔主人的手以示感謝。晴人在它腦袋上敲了一下,去廁所清洗手上的口水。

手沾了肥皂後滑溜溜的,原本大小正好的戒指有些松脫。晴人小心地把它取了下來,放到一邊。

他的目光無意識地掠過戒指的裏側,不由一頓。

那裏刻着極細的字跡,不是現在光照合适,幾乎看不出來。

L-Elf。

他用指尖讀着藏在戒指裏的秘密,之前堵在心裏的焦慮和忐忑飛得無影無蹤,卻有另一種柔軟的情緒,在胸口膨脹開來。

這情緒讓他迫不及待地想幹點什麽,看看時間又覺得不合适,只好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恰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犬塚久間。

犬塚久間打電話的目的之一是恭賀新婚,第二則為了八卦他們兩個男人是怎麽登記的。晴人回憶了一下覺得沒什麽特別的,犬塚久間嘆了口氣,唏噓道:“為什麽喜歡男人的你都結婚了,喜歡女人的我卻還是沒有女朋友?”

“……可能因為現在男人比女人多。”晴人誠實地說。

這回答實在算不上安慰,犬塚久間繼續唏噓,晴人卻想到了一個問題,遲疑地開口:“對了……前輩,你知不知道……”

他臉紅了一下,所幸隔着電波,犬塚久間也看不見:“有沒有什麽……是只有結婚之後才能做的?”

“……做?”沒結婚也不妨礙犬塚久間在某些方面的“閱歷”,他眉頭跳了跳,只覺得自己似乎又要被學弟無情傷害,“你是說……”

“就是……我們基本上什麽都……然後現在……所以……”

晴人說得磕磕絆絆,犬塚久間在心裏默默選詞填空了一番,開口:“你是說你們基本上什麽都試過了,現在剛結婚,想來點适合新婚的花樣,對吧?”

“嗯!”晴人答得很迅速。

“只有結婚之後才能嘗試的,我倒是真知道那麽一種……”

“是什麽?”

“離婚。”犬塚久間面無表情地說。

時缟晴人:“……”

結果到最後,還是用了他們最習慣的那一種。

晴人滿足地嘆了口氣,靠在艾爾埃爾弗背上蹭了蹭,艾爾埃爾弗被他蹭得發癢,向一邊挪了挪,晴人卻變本加厲,幹脆抱住了他。

“艾爾埃爾弗……”

“嗯?”

“你其實……”晴人小聲說,“其實也很高興吧?”

一句話說得沒頭沒尾,艾爾埃爾弗沒出聲,晴人卻像是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低下頭,沿着艾爾埃爾弗背後的骨節,一點點吻了下去。細碎的吻溫暖又帶點暧昧的癢,艾爾埃爾弗低低唔了聲,應合似的放松了身體。

結果婚後第一天,兩人都沒能早起。

艾爾埃爾弗的生物鐘讓他準時醒來,可身體卻不怎麽聽話,懶洋洋地貪戀着床鋪。

他難得的也有了賴床的想法,連眼睛都不願完全睜開,而是微微眯着,目光在昏暗的房間裏掃了一圈,發現窗簾沒拉緊,留了一絲縫隙。

一縷陽光從這裏溜了進來,落在他眼前不遠處,閃閃發亮。

……閃閃發亮?

他稍微睜大了眼睛,才發現那是時缟晴人的手——他的一條胳膊伸了過來,落在他身上,手掌則正好落在他眼前。無名指指根上,由艾爾埃爾弗親手戴上的指環正折射着那一縷偷溜進房間的陽光。

他應該說過睡覺時最好把戒指摘下來吧?

腦子裏轉着毫無意義的念頭,艾爾埃爾弗的目光掠過戒指,又飄向身邊熟睡的人。

他想了想,低下頭,用最微小的動作,慢慢靠近晴人的手。

再小心地,吻上在眼前閃耀的光芒。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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