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登雲梯舊事

秦钰作為混元仙宗的核心弟子首名, 一舉一動還是相當引起外門弟子注意的,比如他在外門之中挑選了一處山峰,比如他收了一個五靈根的徒弟, 雖說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但是關注到底是關注的。

就比如昨日發覺周邊空蕩蕩的山峰突然住下了其他修士的其餘峰主,那是親眼目睹了秦钰本人的風采的。

修仙之人最是耳聰目明,別說是隔着幾百十裏的山峰,就是幾百裏外的一只蒼蠅,都有可能看得見,既然是看見了, 又是比鄰而居, 又豈有不拜訪一番, 結個善緣的道理。

周圍的峰主們這般的覺得,秦钰的好友在聽聞了之後也紛紛趕了過來, 弄的他只是換了個住所,倒像是搬遷一般了。

寧珏,李煜,明玦, 就連之前不太熟悉的蒼穹, 也趕了過來,陸箐不知是何緣由, 也跟了過來, 連寧珏的那個哥哥寧清,竟也來了。

陸相雖然對秦銘不甚滿意, 但是對秦钰還是十分滿意的,也差徐悠送來了禮物,算是打破了之前衆人所猜測的師徒不和的事情。

這些個人再加上那些周圍前來祝賀的,峰主們,還真是讓昨日清淨了一天的山峰熱鬧了起來。

“沒想到不過是幾年沒有見,秦師兄的修為就蹭蹭蹭的漲的我拍馬都追不上了,”寧珏性子頗為直爽,喝醉了酒就敢朝着秦钰大吐苦水,他也算是天才一枚,但是在衆多的天才之中,不可謂壓力不大的。

只要一個懈怠,就有可能被旁人超越了去,然後就再也追不上了一般。

寧珏如此,蒼穹又何嘗不是如此,即便有那等變異屬性的靈根,卻也需要機緣和不斷的修煉才行,當初他能壓上秦钰一頭,可即便如此,也被秦钰後來追上。

難不成這樣他也要說他的金丹中期跟秦钰是一樣的麽。

身為北城蒼家的子孫,資源到底是跟秦钰有所不同,他出行時處處有所庇護,而秦钰出行,不過是靠自己一個人罷了,旁人不知道水相真人并不喜歡教導弟子,蒼穹還是知道的。

“既知不足,那便後來追上,若是因為自怨自艾耽誤了功夫,只怕會被落下的更遠,”秦钰既是說給寧珏蒼穹聽,也是說給秦銘聽的。

前兩者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當局者迷,很可能會鑽進死胡同,也算是燈下黑,而後者,還是剛剛開始,一言一行,都需要秦钰親自從生活中給予教導。

天賦不行不可怕,怕的是,有天賦的人在努力了,而你天賦不行,還在一邊嫉妒,一邊自怨自艾不願跟上。

寧珏和蒼穹大約只是覺得壓力有些大,只聞秦钰一言就紛紛抱拳連說慚愧,而送完禮物坐在旁邊的徐悠,卻顯然有幾分的坐立不安,秦钰也不欲理他,只跟幾位好友說上幾句話,喝着酒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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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來不熟悉的幾人,倒也因為交談二熟悉了起來。

蒼穹雖然旁人看着冷淡,甚至霸氣十足,實則交談下來,只不過因為這人崇尚力量,倒沒有那般的不好相處。

陸箐是實打實的冰山美人,就只說那麽一兩句話,倒是飲酒頗為的豪放,她此行前來,倒不像是代表着朱海陸家前來,而只是自己願意來的意思。

倒是寧清此人,溫文爾雅,就是有着一點惡趣味,寧珏似乎極為不喜這個哥哥,可寧清卻似乎極為喜歡這個弟弟,趁着這喝醉了的功夫,捏臉捏的不亦樂乎,各種引誘着說話也不再話下。

比如這樣……

“喜歡哥哥麽?”

“讨厭。”翁聲翁氣的。

“那既然這樣,那你小時候尿……”

“喜歡,喜歡,可喜歡你了……”寧珏頓時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只是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怎麽樣看也不像是喜歡的樣子。

他們勿自去鬧,秦钰也就一笑而過,這酒是好酒,自然不同于凡人的酒,雖說是喝一些于修為有利,但是喝多了也照樣上頭。

秦钰先前并未飲過酒,如今興致起來,喝的多了,竟也有了幾分的醉意,只不過他的性子,在酒醉的時候極為的安靜,只緩緩的在門框處靠坐住,微喘着氣睡了過去,比誰都來的安靜。

他既睡着了,蒼穹也沒有吵他,只在幾位客人告辭的時候幫忙招待了一下。

而只留下還在一味灌着自己酒的陸箐和擔憂師父睡着了會不舒服的秦銘在此地清醒着。

“你是秦钰的弟子?”陸箐難得有興趣跟眼前的小孩說話,因為很難想象,秦钰這般優秀的人會收這樣一個弟子,這大概跌破了混元仙宗所有人的眼睛。

五靈根的廢材跟變異靈根的天才,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不搭配的很,除了修為,陸箐目前還沒有從秦銘的身上看到任何的閃光點。

唔,長的好看,大概也算是一種優點吧。

“是,前輩,”秦銘對師尊的友人還算是恭敬,只不過他隐隐覺得這個女人看他師尊的眼光,令人十分的讨厭。

“聽說你是秦钰的外甥?”陸箐又喝了一大碗的酒,竟像是不會醉一般。

“前輩想問什麽呢?”秦銘恭敬道,他會對師尊的友人恭敬,但不代表什麽都會說。

陸箐似乎被酒液的味道辣到了眼睛一般,眼角有幾分的微紅,她被秦銘頂了一下,似乎看起來也不十分的生氣,只是看着秦銘道“你既是他的徒弟,又是他的外甥,他不顧旁人眼光将你收為徒弟,那麽不管你資質如何,都須上進才行,別讓旁人看了你師父的笑話。”

“是,晚輩謹記,”對于對的話,當然要聽。

秦銘自然不會想要拉他師尊的後腿的,他想要努力去做的。

“那好,你可敢登那登雲梯?”陸箐似乎酒意上湧,連話也變得多了起來“當年你師父入內門受衆人質疑,便一日登上那登雲梯,杜絕了那許多不服之人的嘴,後又闖入登仙榜首,碾壓一衆天才,不過區區十幾年,他又得成金丹,成為核心弟子之首,如今,我便不要求你做到其他,只言那登雲梯,你敢是不敢?”

随着陸箐的話出,現場有幾分的寂靜,連醉酒的寧珏都看了過來,随後嚷嚷着打破了寂靜“當年就是我讓秦兄去登那登雲梯的,結果秦兄果然做到了,令我好生佩服。”

“我去……”秦銘從震撼中回過神來,默默給出了這個答案。

原來,師尊先前說的後來居上是這般的意思,他為先,必會給他造成很大的壓力,而他,需要将這份壓力化作動力,直到有資格站在師尊的身邊。

從當年的解決他于水火,到現在的自立成峰,秦銘以為他了解到的師尊已經足夠優秀,卻沒有想到,他能将一衆的天才全部踩在腳下,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只能有瞻仰的資格。

廢材的話他聽過很多,想必真的很多人對他這個師尊的徒弟有所疑慮和妒忌,甚至不滿罷。

連入門都是師尊幫他找到的途徑,那麽他自己,又能做什麽呢?

“我去,”秦銘看着陸箐瞬間沉靜下來的目光重複了一遍。

“那便走吧,”陸箐站起了身,寧珏等人都要跟着去湊熱鬧,連雲陽也從半睡的狀态爬了起來,變大後讓秦銘坐在了背上,打算駝着他前去。

高空總是令人覺得心慌,又能獨自思考,秦銘趴在雲陽的背上,在它的耳邊問道“其實你也覺得我不配做師尊的徒弟對麽?”

雲陽發出了一聲聲音,似乎肯定着秦銘的話。

但它雖然讨厭秦銘,還是轉過頭來蹭了蹭小孩的臉頰,似乎有所安慰。

“我知道的,我不會放棄的,”秦銘摸了摸雲陽的耳朵,說着話。

混元仙宗的登雲梯處仍然有不少人,而就在雲陽承載着秦銘落下的時候,也有認識雲陽的人聚攏在了一起,更是有陸箐一衆的天才到達,吸引了更多的人。

陸箐等人沒有說話,但是看着秦銘這樣的小孩,衆人已經紛紛有了自己的猜測。

一下子被這麽多的人圍觀,秦銘不是不緊張的,他只是強做着鎮定,然後觀看登雲梯下的介紹,封鎖靈氣,只憑自己得肉身力量登頂,是弟子入門必須做到的最基礎的事情,而這石碑上,不僅僅有介紹,還有着最快登頂人的記錄,正是秦钰的名號,整整十二個時辰,讓人膜拜非常。

對于秦銘還知道看石碑,而不是一開始就着急着展現自己的行為,寧清幾人總算有了幾分的滿意。

然後便是秦銘開始攀登的時候,靈氣被鎖在身體裏面無法有任何的流動使用,秦銘只看着那遙遙無盡的階梯,開始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

登雲梯九千九百九十九層,一眼望不到盡頭,只會讓人覺得前途渺茫,仿佛不管走了多久,都像是在原地踏步一般。

一般人只看腳下,而秦銘卻只盯着前路看,只因為他太了解這種前途渺茫的事情,即便渺茫,卻也要為了活下去,而不斷的努力着,不想讓自己在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變成一具屍體,就需要不斷的努力着。

這樣,其實真的不算什麽,只是肉體力量,真的不算什麽。

跟搬着等身高木桶的水還要走無盡山路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麽。

還算稚嫩的身影堅定的走在登雲梯上,一步一步的從不曾有絲毫的停頓。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五六個時辰過去了,連陸箐都覺得他該累了停下腳步的時候,他仍然看着最後的階梯,不斷攀登着。

“陸師姐,你有沒有覺得他爬的太快了,”寧清扶着已經醉的人事不知的寧珏凝重的說道。

只用了六個時辰的時間,就已然攀登了有三分之二的距離,這孩子,是打算突破他師父的記錄麽?

若是真的如此,誰還有資格說他不配做秦钰的徒弟。

“做的不錯,”一聲熟悉的聲音在幾人的身後響起,引起衆人驚呼的同時,也讓寧清幾人十分的尴尬。

畢竟幾個人欺負人家的徒弟,剛好被人家撞上,怎麽看也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而這句做的不錯,也不知道是在說秦銘,還是在說他們做的事情。

“為了報答各位對于我秦钰弟子的教導,我便也幫你們教導一番好了,”秦钰讓開身子,露出了帶來的幾只小的,可不就是寧清幾人的徒弟麽。

還是家族子弟,幾個小少年現在還一臉茫然,他們好好的怎麽就被帶到了這裏。

“聽好了,那上面是我的徒弟,五靈根的材質,而你們,單靈根,說好,有沒有信心超越他?沒有信心的話,可代表着你們連五靈根的人都比不過了,”秦钰笑眯眯的說道,并沒有說明秦銘攀登的時間,并且在幾個小崽子的師父反應之前做好了動員準備。

“有!”小崽子們齊齊說道,在自家師父臉頰不斷抽搐的情況下,紛紛要證明自己絕對不能比五靈根要來的廢材。

他這舉動,連陸箐的臉都有幾分的皲裂“秦師兄,這是否有幾分的不妥?”

“哪裏不妥?陸師妹是覺得自己門下的天才贏不了我的徒弟麽?”秦钰還在笑,只是眼神中有幾分的冷意,随即再看看秦銘的身影,轉身離開道“他似乎快到了頂端了,我去接他,陸師妹,下不為例了。”他最後一句話神識傳音,卻讓陸箐愣在了原地。

他在告訴她,他秦钰的徒弟不管再怎麽樣的廢物,也不勞她來教導和多管閑事麽?

若不是因為家族,誰要管你的閑事,陸箐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可惜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不管就不管,她自己也有弟子需要教導的,哪有功夫去教導別人的弟子。

而秦銘的路其實并沒有底下的人想的那般的輕松,意志是有的,可身體的辛苦也是有的,遙遙望不到頭的登雲梯有了盡頭的同時,秦銘也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沉重和雙腿的無力。

汗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即便身體已經有了達到極限的呼喚,他也仍然努力無視着痛覺,以不下之前速度的腳步在攀登着。

他不能給師尊丢臉,不能讓別人看笑話,他要證明,他是有這個資格做師尊的徒弟的,有這個資格站在他的身邊的。

眼前的視線仿佛因為汗水而模糊了,讓秦銘不自覺的想到了以前無數的夜晚,他汗流浃背的走在山路上,腳下是冰寒刺骨的山石,而他的身體,卻灼熱的滴下的汗水都能将石頭暖熱。

那樣的日子仿佛無窮無盡,看不到絲毫的希望,每一刻,秦銘都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去,然後被扔進後山之中,連野獸都不屑吃他那沒有肉的屍體,然後放任着自己腐爛掉,再也不會有人記得,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于世界上。

直到,那個月夜,就像是一場夢一樣,秦銘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的夢,那麽溫暖,就像是寒冬臘月裏一個溫暖的家,給他容身,讓他不受風霜的侵襲。

歲月過去了匆匆幾年,秦銘仍然牢牢的記得那個場景,那個月光下的身影,那個散發着清香的懷抱,如同現在一樣。

“看你,滿身的汗水,快去洗洗,”秦钰抱住了踏上最後一個臺階的孩子,嘴裏滿是嫌棄,卻讓累到極致的秦銘笑了起來,多好,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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