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全民愛好

這些天着了涼, 我感冒了。

“藥得飯後吃, 空腹吃藥不好。”我剛從學校醫務室拿藥回來, 朱寧就在一旁唠叨。

感冒藥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小安眠藥。

早讀課上,我拄着英語詞典很快睡着了。

英語課上老師讓大家默寫單詞, 我一邊暗暗在心裏承諾下課一定背會這個list,一邊偷瞄朱寧的本子,他察覺出我想作弊, 一把捂得嚴嚴實實。我一個字也沒看到,交了張白紙上去,被英語老師叫去外面罰站。

罰站,又是罰站。

氣得不行, 我覺得胃裏憋得都是氣, 詞典在桌子上一個打滑,難受地醒過來。

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瞪朱寧,一秒,兩秒......

他渾然不知,看了我一眼,瞪大了一下眼睛, 覺得我莫名其妙, 又低頭繼續伸着大姆手指認真地判斷磁場方向。

他早讀課經常不讀書。

我長呼一口氣,鼓着的腮幫子漸漸癟下去, 把視線從朱寧身上收回來。

或許是我自己太有意思。

外面的涼風吹進來,我打了個寒顫, 徹底清醒了,突然有些憂傷。

就要換位子了,就要聽不到朱寧的唠叨了。

天冷,不再有蒼蠅。

下午開始轟轟烈烈地換座位,這一次我不再忐忑。和李芷柔會師後,我們相視禮節性地一笑,便各自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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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能改變一切,誰能想到曾經劍拔弩張的兩個人也可以變為彼此的知己。人家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我竟然覺得自己也有點不惑的意思,不再迷惑,不再困惑,一如四十。

幾年後哲學老師在課上講,同樣的話從一個小孩口中和飽經滄桑的老者口中說出來是不一樣的,認識來源于實踐,認識具有主觀性。

但我那個時候就是覺得無異,覺得自己像個參透世事的師父一般,心裏只覺遼闊。

“好了好了,位子坐好之後就安靜下來,學校通知在12月9日舉行大合唱比賽,現在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王子霖,你和文藝委員還有大家商量一下看看唱什麽歌,每天眼保健操做完之後就開始練習吧。”

大家頓時開始在下面讨論,班裏反常地鬧騰了。

原來唱歌是全民愛好。

我們學校往常的慣例是應該國慶的時候在八時廣場舉行合唱比賽,但是國慶那段時間雨水不斷,學校又沒有那麽大的禮堂,偶爾的晴天還被舉行了運動會,所以學校選擇了一二九大學生運動紀念日。

蹭上大學生運動的紀念日這件事一度讓我精神了好久,好像等到了大學,我們就也會像1935年12月9日的那群北大學子一樣,成為有勇氣,有擔當,有理想,信仰至上,意氣風發的青年。

班主任走了,王子霖走上講臺:“大家安靜一下,誰有想唱的适合合唱的歌曲報一下,我寫出來大家一起選。”

有人默不作聲,低下頭接着寫作業了,有人熱情似火,大聲喊:“《義勇軍進行曲》!”對,就是陳熠。

“《團結就是力量》。”

“《我和我的祖國》,我初中合唱的時候唱過。”

“班長,我有同學在18班,人家選的是《仰望星空》。”

不知道誰說的《仰望星空》,但這個提議在少數服從多數的規則中以壓倒性的勝利被選為這次合唱的歌曲。

“《仰望星空》這首歌你聽過嗎,我怎麽沒有聽過?”李芷柔問我。

“聽過,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位男歌手唱的,但是我覺得這首歌作為大合唱不太合适。”

這時候隔壁班唱歌的聲音傳來,是《明天會更好》。

班主任也沒有聽過,他拉着音響進班的時候,看到這個歌名問了半天:“這是什麽歌?”

“流行歌。”前面一位女生說。

“流行歌不能選。”

“老師,這不是普通的流行歌,你聽聽,它很适合合唱的。”

班主任半信半疑地把下載的這首歌連接音響,歌聲響徹教室:

這一天,我開始仰望星空發現,星并不遠夢不遠只要你踮起腳尖......

班主任聽到這句話時表情放松下來了,歌的第一句話就是合唱,差不多也行。

等到接下來的男音solo,班主任慢慢皺起眉頭,面露愠色,沒聽兩句就大步走到電源處把音響關掉,生氣地訓斥我們:“怎麽能選這首呢,這是合唱的歌嗎,你們實在想唱自己去ktv唱。”

“可是...人家18班都願意選這個...”提議的同學支支吾吾,平時沒人敢反抗班主任,但她現在還是壯着膽子争取,應該是那位男歌手的粉絲了。

“你是18班的嗎?”班主任一句話問的她說不出話來。

“唱我選的這首!”班主任拿起MP3撥弄了一下,音響裏響起一首新歌,雖是女聲,也不失渾厚:

我們走在大道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

從歌詞到旋律,真的很合适,我第一次雙手雙腳贊同班主任。

“我看出來了,什麽事都不能讓你們自己決定,還都得我來。”班主任調小了音響聲音,“下面就是選個指揮,誰有經驗?”

沒人舉手。

可兒這時從辦公室送作業本回來,剛一進教室門,聽到老師這樣問,指着旁邊的王子霖說:“老師,王子霖以前當過指揮。”說完沖同樣站在講臺上的王子霖挑挑眉,然後走回座位上了。

“那就王子霖吧。”

“嗯,好。”王子霖語氣淡定地答應,眼睛卻看着位子上的可兒。

“大家先聽怎麽唱,會的跟着小聲唱,歌詞我等回去打印出來一人一張,拿到歌詞你們就每天站起來一起唱。”班主任安排完畢出去打印歌詞。

此後的每天下午的那二十分鐘,我們都站着唱這首歌,班主任過來檢查進度,在班裏繞了一圈,每個人都盯着看了幾秒,很不滿意:“這都唱的什麽這是?!一點都不齊!我看怎麽很多女生嘴都張不開怎麽唱?你們眼睛怎麽也不睜開?”

我因為不聽課就不戴眼鏡所以有點眯着眼,聽到班主任這樣說很自覺地在下面睜大了眼睛,又聽到李芷柔小聲嘟囔了一句:“我眼睛本來就小。”

對啊,我也不大啊,遂放松眼部肌肉,正常睜眼。

“張大嘴張大嘴,大合唱嘴都張不開怎麽唱?”

我又自覺地在下面活動了一下嘴巴和腮部肌肉,這時李芷柔又說:“我嘴巴也不大。”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巴的輪廓,那麽一小撮,也不是大嘴。

“你們聽聽1班的,聽聽人家怎麽唱的?聽聽人家齊不齊?”

班裏很安靜,大家都在集中注意聽隔壁班傳來的歌聲。

“也不是很齊。”李芷柔又說。

恭喜李芷柔,我看她骨骼驚奇,天賦異禀,想着什麽時候可以把我的怼老師衣缽傳給她了。

“莫希,莫大希。”晚上九點半,有聲音從後門傳來,我回頭一看,是阿牛。

“你怎麽來了?”我招呼她進來。

“你出來。”

“沒事兒,你進來說。”

“你出來。”

我走出教室,站在走廊裏。

“你知道周翔的33班在哪嗎?”阿牛問我。

“你找他幹嘛?”

“我現在是32班的體育委員,但是體育老師好像今天課上說明天的課和數學課換一下,我沒聽清,想問問周翔體育老師的電話號碼,打電話再問一下。”

“怎麽找一個女生當體育委員啊。”

“我自告奮勇的,哎呀,你快帶我去33班找下周翔。”

我記得阿牛很早地時候提了一下,她想上軍校,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自薦當體育委員。

帶着阿牛到了33班,有幾個同學剛好想要進去,我們委托一個看起來可愛似乎好說話的女孩子幫我們喊一下周翔。

站在後門等他的這個空隙,我和阿牛不約而同地探頭往裏面看了看,後面黑板報靠近門的這一側寫了一列字:

周翔粉絲後援會群號:xxxxxx

“牛.逼啊,周翔混得不錯啊。”阿牛驚奇地說,“看來馬上要出道了”。

周翔還沒有出來,那位女生也看不到了,我和阿牛剛想再委托一位同學,正好看到周翔從走廊另一頭回來。

我對他說:“你跑哪兒去了,等你半天了。”

“我剛才去外面練了一下大合唱時怎麽指揮,你們怎麽來了?”

還好,他還認得我們,我踮起腳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茍富貴,莫相忘。”

周翔正一頭霧水,阿牛拿出新買的手機:“你快點告訴我一下咱們以前體育老師的電話號碼,快點兒,馬上老師睡覺我就沒法打了。”

周翔又是一頭霧水,怔怔地拿出手機翻找:“xxxxxxxxxxx.”

“好,我記上了。”阿牛記上號碼,把手機揣進兜裏,也學着我的樣子拍他的肩膀,及其真誠地對他說:“茍富貴,莫相忘。”

然後我們一起勾肩搭背地走掉,留下仍然一頭霧水的周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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