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六上午十點多,梁仲傑回來了,江蔓剛曬着床單就聽見梁仲傑開門進來的聲音。她夾好床單,從陽臺出來。梁仲傑放下行李箱就要湊過來,江蔓避開他,幾乎是本能。梁仲傑愣在原地,臉上的笑容挂不住。他看着江蔓:

“蔓蔓……”

“你身上有味道,先去洗澡吧。”

江蔓轉身往廚房走,“要不要我做飯?”

若是以往,她哪會問這個問題,只會心疼他工作累早就去做飯了。梁仲傑看着她的背影,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不吃了,我洗完澡睡一覺。”

梁仲傑洗完澡出來,江蔓說:“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梁仲傑擦着頭發問。

江蔓走到門口,也沒回頭看他,俯身換鞋,說:“去超市買菜。”

平時上班,也只有休息的時候才有時間去一趟超市。她不等梁仲傑有所反應已經從家裏出來了。梁仲傑坐在客廳內,看着寂靜無人的房子,內心憋悶,卻又無法發洩。

這樣已經多久了?他舍不得跟江蔓再發脾氣。這樣的日子需要一個解脫,可這個解脫點卻不在江蔓身上。

他起身去浴室,将先前換下來的衣服全都扔進洗衣桶裏,一股腦倒了些洗衣液。他蹲在洗衣桶旁邊,看着裏面的衣服,想起以前——每天上下班,她都會親他,沖他笑;他若是在家一整天,她會整天膩在他身邊;若是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笑點,她會忍不住拿腳架在他腿上,然後蹭他的肚子……

客氣忍讓忽視怎算婚姻生活?

他寧願她打他罵他,也不要她這樣每天當婚姻生活只是生活。

江蔓推着購物車在食品區慢慢走,看到需要的東西就拿了扔進車裏,也沒注意到身後的路正南。路正南剛從公司出來,因為近期項目太過重要,他不得不同那些員工一起加班,從昨晚一直到今天早上,出來透氣順便買咖啡。港生告訴他梁太太出門了,他便找了過來,一身疲憊,連衣服都皺巴巴的,卻又不想注重形象了。他只脫了外面的薄絲西裝外套,就着裏面的白襯衫,皺巴巴地卷起袖子。

他跟着她,雙手放在身後,步伐節奏是跟着她的節奏走的。

她走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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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個女人帶着孩子,小孩子要買牛奶飲料,女人就拿了一罐酸奶,小孩子又搖頭說不要,要哪個哪個——許是價格的緣故,女人一直沒滿足孩子的要求,結果惹得孩子哭鬧。

江蔓頓足,拿着一罐酸奶看着那個一看就是家庭主婦的女人。她穿得寬松款式的純棉休閑服,毫無美感,更別說什麽女人味了,全然沒有——一如她自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沒多想一會兒,耳邊響起了路正南的聲音:

“江蔓。”

江蔓擡頭看到路正南,微微錯愕。“路先——啊,路正南,你怎麽會……?”

路正南單手拎着一紮咖啡飲料,約有十二瓶的樣子。“昨晚整個部門人都加班了,我出來買這個,順便透口氣。”

“加班?那我……”江蔓眨眼。

“跟你無關,技術部和策劃部不一樣。”

江蔓“哦”了一聲,情緒忽然不高。她想着工作,想着便說:“其實我也挺想加班的。”說完就笑,“感覺一天時間工作能學到的東西太少了,五年時間沒工作,也沒怎麽碰電腦,感覺什麽都生疏了,做什麽事情都很慢。”

她說着,将酸奶放進車裏。轉而去蔬菜區。路正南跟在她身後,聽着她說。她拿了幾樣蔬菜後,倆人一起去收銀臺結賬。

彼此都保持着距離。

江蔓想起前不久跟他一起吃飯的事情,說:“路正南,下次如果你想要蹭飯的話,提前打電話跟我說一聲吧,別在辦公室門口等着,會讓人看見的,說三道四不好。”

路正南正走着,聽到她話驀地回頭,眼神意味不明,卻是笑了,聽着她報出手機號碼,“嗯”了一聲。

“你記住了?”

“嗯。”

“這麽厲害?你說一遍我聽聽。”

路正南流利地說了一遍。江蔓睜大眼睛,滿眼佩服:“我只說了一遍你就記住了?你記性太好了吧?”

路正南哪會跟她說這個號碼自己幾乎天天見,不光是他記住了,恐怕連港生都記住了。他面上表情雖然平淡,可眼裏的愉悅江蔓看得見,看見之後她便笑。

兩人走在街上,一個面上笑着,一個眼裏笑着。

坐在車內的港生看到這一幕,一臉擔憂。路正南坐回車內,眼底笑意頓時全無。港生看着中央後視鏡,終是沒忍住,說道:“南哥,這不是游戲,這是玩火。”

路正南看着外面的街景,一言不發。

港生暗暗嘆氣,他說什麽都沒用。南哥這是鐵了心的要跟梁太太周旋,只是這樣的目的是什麽呢?到時候梁仲傑知道,只怕梁太太更不好過。他愈發同情梁太太。

“港生,她笑得時候,眼睛都沒動靜。”路正南看着外面,幽幽道。

港生發動車子,沒作任何回應。路正南閉上眼假寐,陽光透過窗戶在他眼皮上飛快掃動,眼前一片橙色輝光。

江蔓回到家,梁仲傑已經不在了,冰箱上留下了紙條。

【我去公司了

衣服我洗過了

晚上我會早點回家】

她打開冰箱,将買來的蔬菜和水果、酸奶放進冰箱。她看着冰箱內其他的東西,一些蔬菜已經不能再吃了,水果也是,還有酸奶似乎也過期了……什麽都差不多過期了,真是糟糕。為什麽只有她會注意到這些呢?注意到這些之後她又立馬填補新的東西放進冰箱,将那些過期的全部換掉。為什麽梁仲傑不會注意到并幫忙呢?這個家所有的工作只有她來做嗎?

他會幫你忙的嗎?比如做一些家務。

好像不會耶。

只是,他居然會主動洗衣服了。她沒忍住,笑了一聲,走到陽臺上看了眼他洗過的衣服,還在滴水,洗的皺巴巴的。她在想,是不是出差的時候沾上其他女人的味道了,所以他才會這麽主動?

下午,江蔓如約去了馬醫生那裏。

簾外的人遞過來一顆話梅,說:“江小姐,我很擔心你。”

江蔓咬着話梅肉的動作頓住,看着簾外的影子,說:“為什麽呀?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江小姐,你告訴我你心情很好,但實際上你不快樂。”

江蔓不說話了,好一會兒她問:“那我要怎麽辦?我沒辦法離婚——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跟他共睡一張床,一想到他睡在我身邊,手放在我身上,我就睡不着——我都有白頭發了。”她眼睛酸澀,“馬醫生,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

這些話她不敢同別人講,家人、朋友都講不得,講了她們的說法肯定都一樣,什麽你容忍一些啦,男人都一個樣子啦,忍忍就過去啦……都是鬼話,慫恿人家越過越不舒服的鬼話。

“江小姐,你對你老公還有感情嗎?”

江蔓認真想了想,實話實說:“有歸有,但遲早會被這樣的生活消磨掉的。”

消磨掉之後,又剩下些什麽呢?彼此厭棄?彼此每天冷戰?再無争吵?

肯吵架才是愛吧。

她是懶得再跟他吵了,打他更是不想了,太耗精力,也耗感情。

男人倚靠着椅子,往後仰着,椅子前腳被帶起來。他把玩着手裏的金屬打火機,煙瘾似乎又上來了。“江小姐,男女是公平的,你怎麽快樂怎麽活,不用活在你丈夫的生活裏。”

簾外面男人的聲音持續不斷地在她腦海裏來來回回翻轉。她走到家門口,回頭看着被夜色沾染了一點點黑暗的天空——

不用活在你丈夫的生活裏——

男女是公平的——

怎麽快樂怎麽活——

嗎?

她推開門回家。

梁仲傑坐在沙發上看球賽,聽到聲音,他也沒回頭,只說:“回來啦,我餓死了。”

“我累了,今天不是太想做飯。”

梁仲傑這才回頭看向她。江蔓沖他笑笑,笑容的背後就是得到了休息。梁仲傑渴望看她的笑臉,于是他起身主動進廚房,說:“我做飯,你要吃什麽?”

江蔓半靠在沙發上,換了節目——

“哎,我還沒看完。”

“你不是要做飯嗎?那你怎麽看?”

“……算了,我做飯你看電視。”梁仲傑心頭那塊被悶起來的地方被掀開了一角,因為她的笑而開始透氣。他想,時間會讓她原諒他的。

梁仲傑只會煮面,面條放在客廳餐桌上,她卻已經躺在床上了。梁仲傑進去叫她,她說今天不舒服。他爬到床上,摸她額頭,關心地口吻讓她睜開眼睛,她看向他,“我睡一覺就好了。”說完又是一笑。

梁仲傑覺得心裏更透氣了。他笑,俯身親她額頭,“那你休息,我出去看一會兒球賽。”

江蔓等着周一,等着工作,等着加班。梁仲傑不同意,她會撒嬌,會利用女人自身的優勢得到自己該有的人生自由。梁仲傑每天享受江蔓的軟,享受着她的笑,享受着她故意放出來的愛意,明明知道都是假的,他也心甘情願,只要不那麽悶就好了,只要她會笑就行了。

工作?随她吧,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她再工作也沒什麽能力從他身邊離開。

梁仲傑願意滿足她所有的小要求,包括她不願意與他再做那樣的事情,她說不舒服,等治好了再說,梁仲傑都同意。

這一天,江蔓還是加班。她上學腦子好使,到了工作上其實也是學習的一種,所以她學習也很快,工作能力也漸漸提升,也就被上司安排參與高達科技某項産品的策劃案項目了。連續幾天的加班,她都不覺得累,反而精力充沛,這讓上司費安娜更為欣賞。

“高達即将推出的智能醫療機械,相信大家都知道高達科技在國內是什麽地位,所以我需要大家重視這個策劃案——另外,我通知下,這個項目,隔壁組也在參與,也就是說,上面要在我們之間挑選最佳策劃案送到高達那邊,所以!不要給我丢人!”

“這是高達智能醫療機械的資料,不全,因為是保密項目,高達那邊給我們的任務算是一項考試,合格者就将拿到最完整的資料以此繼續參與策劃。”

費安娜雙手撐着桌面,一雙漂亮的杏仁眼隔着眼鏡盯着會議室所有成員。

“有什麽想法盡管說——現在很晚了,大家都下班吧,明天正式開始!”

大家各自準備下班。江蔓看了眼時間,快到八點半了,梁仲傑發了兩條語音微信,她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拿鑰匙的時候,她聽見路正南的聲音。

路正南和何啓森從公司內部電梯直達停車場,他們一起走出電梯。路正南穿着淺色正裝,背頭發型,走在何啓森前面,偶爾會停下來同何啓森說話。

“路總,你這樣天天往我這兒跑,搞得公司人心惶惶,都以為你要收了我這小公司。”

路正南近日頻繁在寰亞出現,讓寰亞內部員工一陣恐慌,懷疑高達集團要收了寰亞。何啓森頭疼得很,擡眸間,他瞥見江蔓,頓時噤聲,用胳膊肘撞了下路正南胳膊。

路正南望過去。

江蔓收回視線,按了下車鑰匙。

路正南繃著臉看着她。

江蔓開車離開。

路總?高達集團的路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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