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和路正南的幾次接吻,就如是荒唐夢一場,叫人心生不快,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快。江蔓不會再去想,也不能再去想,越想越覺得荒謬。
早上一起來就看見梁仲傑扔在洗衣籃裏的換洗衣服,她全都扔進洗衣機了,根本不管其中需要手洗的衣服。剛從書房出來的梁仲傑看到這一幕,目光一沉。他站在客廳,一邊系扣子一邊看着江蔓啓動洗衣機。
江蔓轉身,看到梁仲傑,想起昨夜的事情,隐約不快,但也沒表露出來,只說:“我今天起晚了,就不做早餐了。”
江蔓進浴室洗漱。梁仲傑跟着進來。江蔓一邊擠牙膏一邊看着鏡子裏的梁仲傑,說:“你先刷?”
梁仲傑靠着牆面,看着鏡子裏的女人。
江蔓純素顏,唇色偏淡,鼻翼附近的法令紋,笑起來會更深,鼻梁上的斑斑點點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梁仲傑看得仔仔細細,想要将她看透。以前的江蔓不會這樣看不透的。他靜默着。
“我先刷了。”江蔓說。
梁仲傑伸手拿過她面前的牙刷和牙膏,貼着她胳膊站着。江蔓往旁邊挪,他就跟着貼過來。江蔓覺得胸悶極了,等刷完牙後,她讓位置給他,說:“你洗好再叫我。”她拿過架子上的毛巾擦掉嘴唇上的牙膏泡沫漬。
梁仲傑卻是不肯讓她出去,擋着門,沖她擡擡下巴,示意她繼續。
江蔓皺了皺眉,狠狠睨了他一眼,拿過梳洗臺上的洗面奶洗臉。梁仲傑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忽然說:“你是在跟我生氣嗎?”
江蔓閉着眼睛抹臉,胡亂抹了幾下就清水沖掉。她俯身擡着頭看鏡子裏的男人,疑惑道:“我要生什麽氣嗎?”她捏着臉巾擦掉臉上的水漬。
江蔓疑惑的樣子好像是真的不生氣一樣,可剛剛扔衣服那些小事情都在跟他宣布她已經對他沒有任何細心了,連早餐都是能不做就不做了。
江蔓的無聲抗争,他不是不明白,所以容她去工作,也容她去何啓森的地方工作。
梁仲傑刷好牙,随便洗了臉,胡亂擦幹。江蔓以為他沒事兒了,正要出去時,梁仲傑拉住她胳膊,将她扯進懷裏。
“蔓蔓,我昨晚出去接朋友了,我沒做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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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
梁仲傑話裏的真假與否,江蔓已經不在乎了。對女人來說,一段感情裏,欺騙最好永遠別被發現,發現了就難堪了。
“蔓蔓?不信我?”梁仲傑聲音略沉,似乎是生氣,又似乎是擔心。江蔓無心去探究他的情緒,擡起頭看他,“沒有啊,我很信你啊。”
梁仲傑定定地看着她的臉,想從她臉上、眼睛裏找到可信的證據——不對,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需要找證據了呢?江蔓的人生,可以說只有他,他有什麽理由需要找呢?不需要才對。這樣一想,他放松了,不再擔心了,也不再憋悶了。他抱了抱江蔓,說:“你沒生氣就好,我怕你生氣,以後出門做什麽事情,我一定仔仔細細跟你說清楚,好不好?”
江蔓笑:“怎麽?你真做了什麽壞事嗎?”語氣盡是打趣。
梁仲傑捏了捏她鼻子,“真不做早餐了?”
“不做。”江蔓極其認真。
梁仲傑露出難過的樣子,“那我早上又得餓肚子了。”
江蔓懶得搭理這樣無皮的人,甩開他的手就準備那東西去上班。離開之前,她說:“你上班晚的話自己把衣服晾了。”
梁仲傑看着洗衣機裏皺巴巴的衣服。他的衣服幾乎都是江蔓買的,以前她總說她買的衣服自然要珍惜了,現在她還會珍惜嗎?
江蔓到了公司,還沒什麽人到,只有費安娜拎着咖啡第一個進了辦公室,看見江蔓,沖她招手,指了指桌上的拿鐵,說:“第一個到公司的,免費享受。”費安娜笑。
江蔓沒拒絕,端起杯子慢慢品嘗。費安娜看着江蔓,說:“你作圖能力很不錯,以前做過這方面嗎?”
“沒有,以前還從來沒在這樣大的公司工作過。”
費安娜靜默着,別的部門有人說江蔓是後門進來的,現在聽她這麽一說似乎是真的了,可即便是後門進來的,江蔓的工作态度以及學習能力都是尚可的,只是策劃方面能力有些弱了,這也怪不得江蔓,是她強拉着江蔓參與這個項目的。
“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相比較什麽都懂的人,我更喜歡不懂就問的人。”費安娜對江蔓說道。
江蔓笑着道謝。費安娜為人幹脆利落,聽許婉八卦過,費安娜是未婚生子,剛來公司的時候,只是個小職員,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做到部長這個位置……女人之間的八卦總是離不得一些惡意揣測,江蔓聽了就當左耳進右耳出,在她看來,費安娜是個很不錯的上司,生活中個人私事如何,與她就不相關了。
時間過得快,策劃部人員漸漸來齊。
費安娜召開會議,再次批評了上次提交上來的策劃稿,言辭犀利,毫不留情,會議結束後幾個人一起八卦抱怨費安娜提出的要求。江蔓也覺得苦惱,人工智能方面她還真沒怎麽接觸過。
中午下班,她是最後一個出去,電梯門剛開她轉身就走,從樓梯下樓去。路正南站在電梯內,港生神情不自然,道:“南哥……楊秘書已經在催了。”
路正南擡腕看時間。
他剛從何啓森那邊出來,本想着來這兒找江蔓一起去吃飯,但她躲的太快了。電梯門重新合上。港生又說:“南哥,眼下的工作重要,殷教授已經在等着了。”
電梯到了一樓,江蔓也正好從樓梯跑到正廳。路正南徑直朝正門方向走去,從江蔓面前走過去,沒有停留,連目光都沒有停下。港生迅速看了眼江蔓,幾日不見,梁太太容光煥發,其中緣由港生不作深究,沒必要深究。
江蔓站在原地,看着路正南的背影,心生出奇怪的感覺,這是一種類似犯了罪一樣的感覺。她慌慌張張跑走,吃過簡單的午飯後,她發短信給馬醫生。
高達科技研發室。
路正南一腳踏進來,看見已經出了故障的醫療機器人,繃着臉,脫下外套扔給秘書。他一邊朝研發室裏面走,一邊卷起衣袖。
“霍政呢?”
“研發過程中,霍政……受傷了,現在正在外面做包紮處理。”楊詠希道。
路正南走到桌前,褲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桌上的血跡還在。路正南看了一圈研發室內的工作人員,按了按額頭兩側,他翻了下桌上的文件,看見上面的內容——
——啪!
“我說過什麽?!”路正南将文件全摔在地上,“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不是人類智能!機器人只是機器人!它腦子是死的!死的懂不懂?這種算法什麽意思?腦子死的人只會執行命令——工程師是誰?”
研發室頓時安靜下來,氛圍壓抑,安靜到所有人都不敢出氣。楊詠希看了眼周豪,沖他使眼色,工程師周豪這才站出來,還未解釋,路正南指着桌上的那攤血,說:“誰的血?”
周豪梗着脖子。這血是霍政的,誰都知道,但他就是沒勇氣說出來,腦袋都是漲着的。他也沒想到會出意外,更沒想到是因為自己算法的問題。之前霍政就已經提出過疑問了,是他太自負,認為一個才二十二歲的大學生的能力根本就沒什麽。
“我不想問第二遍。”
周豪慘白了臉色,低頭回答:“霍政……是霍政的血。”
“原因。”路正南冷着臉盯着周豪。整個研發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倆人身上。這場機器人造成的意外雖然不算嚴重,但在對待機器人觀念方面,路正南極其在意,他不想自己公司的這些人太過看重智能化,機器只是機器,沒有感情,沒有人類的思維,所以,研發這個機器的人就得承擔負責問題。
“是我算法的問題。”周豪說。
路正南走到已經停止工作的機器人身邊,機器人鐵質的手部上面還沾着血跡。他睨了眼周豪,眼波愠怒:“算法?周豪,我說過什麽?研發過程中,只要有一點更改,必須通知我。”
“路總!”另一個工程師方雲祺站出來,說:“大家都已經超負荷工作了——”
“這不是能出意外的理由!”路正南繃緊了臉,咬肌顫動。他盯着這些人,的确,他們已經連續加班了一個月,極少有休息的時間,他忽然想起港生先前的提醒——眼下工作最重要。路正南沉沉呼吸着。
“如果這是能出意外的理由,這個機器人投放到醫療市場,病人怎麽辦?告訴我。”
所有人無話可說。
楊詠希将地上的文件紙全部收好,放在桌上。
路正南愠怒而不言語,這讓研發室的工作人員更不敢出氣。周豪張了張嘴,又氣又後悔,卻不能反駁,自己的的确确是做錯了。
“路總,是我的問題,我會負好責任。”
路正南擡手指了指機器人,“這機器直接報廢,見了血的東西我不想看到回收。”他轉身,拿過桌上的文件直接離開研發室。
霍政處理好手臂上的傷口,就聽見外面的聲音,看到路正南,他連忙起身。路正南讓他坐下,看了眼護士,問及情況。傷口較深,所幸沒傷到神經,幸好處理及時。
路正南正式道歉。霍政十分意外,又受寵若驚:“路總……您不用這樣,這只是意外。”
“你們這類人做事會有這種荒唐的意外嗎?”
霍政說不出話來了。
“我替周豪道歉。”
聽了路正南這番話,霍政愈發覺得當初的選擇沒錯。如果選擇了創工的梁總,他和他的那些朋友團隊不會有此公平待遇。像他們這樣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相比待遇如何,他們更看重公平。而路正南正是一個很公平的老板。
路正南讓楊秘書安排好接下來的事項,通知研發二組的人員召開臨時會議。他一邊往會議廳的方向走,一邊查看剛剛收到的信息。
是江蔓的信息。
他将手機扔給身後的港生。
“你處理下江蔓的信息。”
港生一臉郁悶。之前是他要回去的,現在又塞給他。港生看着手機,有些發愁。
會議結束後,已經是下午四點了。路正南還得去研發實驗室,出了門,港生将手機交還給路正南。
此刻的路正南衣襟敞開,領帶早已不知所蹤,面容盡顯疲憊。他揉着後頸,端着手臂看着手機。港生沒有回複信息。
路正南掃了眼港生,港生偏了偏視線,他有些不好意思。
江蔓發的信息是與路正南有關的,港生實在不知該如何回複。
路正南看着信息內容,眉頭微挑,眼裏笑意驅走一半疲憊。
江蔓向馬醫生傾訴自己的陌生又可怕的感覺。路正南靠近她一分,她愈發覺得自己似乎是犯罪了一樣,但又無法說清楚這是什麽感覺,無法用正确、适合的語言說清楚。
犯罪?他是罪人嗎?勾.引梁太太犯的什麽罪呢?
路正南從鼻腔發出一聲哼笑。
港生看着路正南,越來越擔心,生怕事情玩出火之後無法收拾局面。
路正南沒回複信息,暫時沒想好要如何回複,沉思片刻後他收起手機,問港生:“林慎那邊的實驗工廠怎麽樣了?”
港生答:“林慎說還有半個月左右能就位。”
“半個月?林慎做事我不放心,這樣,你明天過去檢查。”
港生點頭。
研發二組的會議結束後,天色已暗。路正南擡腕看了眼時間,看向落地窗前被黑夜映出的影子。片刻後,他拿出手機回複江蔓的信息。
江蔓回到家,一開門就看見梁仲傑正在換鞋。手裏的手機忽地震動,她低頭一看,手機界面彈出一條新信息——
“沒動感情的事情,何來犯罪一說?還請江小姐不要太過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