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诶,等等……
曲一弦低頭,望着懷裏初時茫然過後,漸漸清醒的雪貂,頭皮一炸,險些脫手把它扔出去。
四目相對後,曲一弦跟它打商量:“你待我手裏不動,我今晚就給你加頓雞胸肉,成交吧?”
貂蟬側目。
它粉色的鼻尖輕聳了聳,那張毛茸茸的臉上竟出現了思考的神情。
曲一弦原地僵立片刻,腦子裏突然冒出個極其詭異的念頭——這貂怕不是傅尋哪次考古時帶出來的吧?這得成精了啊!
許是覺得曲一弦一驚一乍的,不太穩重。
貂蟬擡頭,鼻尖在她的掌心蹭了下,随即伸出舌頭,在她虎口處輕輕舔了一下。
它舌尖柔軟,有很輕微的倒刺,粗粝,但并不明顯。
這麽一舔,就跟古時簽訂契約時非要拿拇指沾下口水的動作如出一轍。所以……這位貂爺,是答應了?
像是為了印證曲一弦的猜測,貂蟬蜷着身子窩在曲一弦的掌心裏,閉上眼,又睡了。
曲一弦:“……”心還挺大。
——
耽擱了這一會功夫,曲一弦到湖邊時,姜允已經被袁野撈上來了。
她渾身濕透,雙手抱肩坐在沙裏。風一吹,整個人跟打擺似的,瑟瑟發抖。
九月的托素湖,水溫低涼,光是沾濕指尖都仿佛有冰寒入體,何況姜允整個掉進了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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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手裏供着個小祖宗,搭不上手。擡眼見傅尋把袁野從湖裏拉上來,忙叫道:“傅尋。”
傅尋轉身,只一眼,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曲一弦沒有養寵物的經驗,又對貂蟬有幾分生疏和忌憚。他剛才怎麽把貂蟬交到她手裏的,她現在仍保持着那個姿勢——雙手僵立,猶如供着菩薩一樣小心翼翼。
他松開袁野,幾步折回來,接回了貂蟬和沖鋒衣:“你先陪姜允回車上,袁野我照看着。”
手上沒了那團軟塌塌的生物,曲一弦頓時松了口氣。她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姜允身上,伸手扶起她,繞開圍觀的游客往停車場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姜允走得磕磕絆絆。等上了車,再沒忍住,捂着臉就哭了出來。
曲一弦不太會安慰人,也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索性一聲不吭。上車後,先開了暖氣。
見姜允哭得投入,指望不上,又從後備箱翻出幹淨的浴巾和毛毯遞過去:“你先擦幹,我去給你找身換洗的衣服。”
姜允抽抽噎噎的,一句話斷成三段,說:“在行李箱裏,打開,就能看見了。”
曲一弦替她拿了衣服,又疊了絲巾挂住車窗,遮擋住從車外投來的視線。等她情緒漸漸穩定了,才問:“你怎麽掉湖裏了?”
姜允的眼眶一紅,又抽泣起來:“我看大家都站那拍照,也過去了。誰知道……”誰知道她腳下的沙子松軟,她沒了着力點,直接跟着陷了下去。
這回答,曲一弦也不知道該回句什麽。
她随手摸過煙盒,拿了塊花花綠綠的水果糖剝進嘴裏。甜甜的清橘味瞬間從她的舌尖漫開,她擡眸,和姜允對視了一眼,說:“不小心掉下去的下次小心就是,別是故意腳滑,看都看不住。”
她眼裏的光影虛虛實實,看得姜允心驚。以至于她連反駁都忘了,心虛地避開曲一弦的眼神,把換下來的濕衣服塞進防水袋裏。
曲一弦在車上坐了會。
袁野那她不方便去,只能掐算着時間,用對講機和他聯系。
好在這趟出來的時間長,袁野帶了好幾套換洗的衣服。他比姜允适合這裏的氣溫和氣候,喝了幾杯熱水出汗後,啥事也沒了。
反而,他更加擔心姜允:“都這樣了,估計也沒心情待下去了。不然,我們現在去大柴旦,晚上我讓老板娘給她煮點姜湯去去寒。”
曲一弦自然沒意見,她後座又是鹽湖風幹後的鹽粒,又是姜允從托素湖裏帶上來的鹹水,她巴不得早點到賓館,把車洗一洗。
原本按計劃,今日的行程本該是從黑馬河鄉出發,先到茶卡鹽湖,下午經過翡翠湖,最後投宿格爾木。
但臨時加了外星人遺址這個景點,去格爾木就太晚了,只能取道大柴旦。
不過,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姜允落水,若是晚上身體不适。明天的可可西裏去不去得成,還是個未知數。
——
傍晚,車到大柴旦,投宿賓館。
曲一弦安頓好姜允,和袁野入住免費的四人間大通鋪。
她只把行李一放,飯也沒吃,先去洗車。
停車場的條件簡陋,只提供了一根軟水管,出水放水。
曲一弦自備了一個小功率的車載吸塵器,兩塊專用的毛巾。她常年跑線,洗車的精細程度比起洗車店裏專業的小哥也有過之無不及。
趁着天色還沒黑透,她先清理車廂。
為了方便打理,她所有車門全部敞開,先用吸塵器濾一遍灰塵。
西北的風沙大,三四月遇上幾場沙塵暴也是常有的事。瞧着車廂裏挺幹淨的,但吸塵器一吸,機器的肚子裏全是不知道窩在車廂哪個角落的沙塵。
曲一弦常在這條線上走,光是車載吸塵器就換了好幾撥。她常買的淘寶店裏,底下全是她洋洋灑灑閑着無聊時寫的測評。
她聽着吸塵器嗡嗡作響的聲音,就像是聽着315國道上橫截而過的風聲,渾身放松。
難得,她有些享受這個“下班”時間。
這樣放空的狀态沒能持續多久,曲一弦清理完後車廂,正要轉戰後備箱時,腳邊被什麽東西一蹭。
她低頭看去,只看到一個邁着鬼鬼祟祟步伐的雪貂從車底穿過,踩着她的鞋面墊高後,兩三下爬上了車。
曲一弦挑眉,下意識在四周尋找傅尋。
停車場空蕩蕩的,哪有傅尋半個人影?
曲一弦站在車外,試圖和它溝通:“你怎麽一只貂就過來了,你爸呢?”
貂蟬充耳不聞,小短腿攀住後座的中控空調,圓滾滾的屁股一聳,格外輕松地穿到了前座。
曲一弦觀察了會,見它只是四處嗅來嗅去的探索世界。一沒搞破壞,二沒添麻煩,索性由着它去,只擦車時偶爾分神留意一眼。
等她忙完收工,想着把貂也一鍋端走時……剛還在她座椅上蹦迪的大白老鼠一晃眼的功夫,已經不見了蹤影。
曲一弦裏裏外外翻了一遍,就連座椅底下都趴着找了一圈,別說貂蟬本貂了,連她毛都沒找到。
她不信邪,溜達着把停車場都翻了一遍。
別說貂沒找着,差點還被誤會成踩點的偷車賊。
袁野在賓館大堂等着曲一弦一起吃飯,眼看着食堂都快過點了,從後門過停車場去瞧。見曲一弦到處找什麽,納了悶:“曲爺你飯不吃了?磨蹭什麽呢!”
“你看見傅尋那只貂了沒?”曲一弦問。
袁野迷茫了一瞬,點頭:“見着了啊,我說你別天天想着把那貂炖了……這貂有主的,我尋哥天天抱着不撒手,丢了第一個找你。”
廢話!
要不是知道貂丢了她是第一嫌疑人,她犯得着到處找?
“你什麽時候看見的貂?”她問。
“剛剛啊,我等你吃飯那會。”袁野也納悶她怎麽追根究底的,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尋哥吃完了飯回來,那貂就蹲在他肩膀上呢。”
曲一弦擡腕看了眼時間,她光洗車就洗了半小時,袁野要是剛剛才看見那只大老鼠,估計就是從她這過去的。
沒丢就好。
她把大衣一攏,招了招手,說:“走,吃飯去。”
——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曲一弦就先醒了。
四人間專供領隊的大通鋪呼嚕聲震天,她聽了一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也不管時辰到沒到,端起臉盆去洗漱。
曲一弦刷着牙,把今天的行程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等會吃完早飯得先去看看姜允,昨晚袁野從食堂打了一保溫壺的姜湯,分了一半給姜允。她要是喝完了,估計不會有落水後遺症。
而且,今天的行程又不緊張,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高反。
過昆侖山以後,海拔往上全在四千米以上。別說姜允可能吃不消,傅尋也未必能習慣。
她昨晚吃完飯特意開車去買了兩個氧氣瓶,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可可西裏過了藏羚羊遷徙的時期,除非從可可西裏過拉薩去西藏,否則整條公路除了運輸的挂車很少能看見別的車隊。
加上九月早已過了旅游旺季,公路兩側的小店小攤早已下撤,買氧氣瓶已經不是方不方便,而是買不買得到的問題。
她洗完臉,叫醒袁野,等他洗漱的時間,她上樓,先去看姜允。
姜允的房門緊閉,她敲了半天,也不見人來開。
就在曲一弦準備去前臺拿備用鑰匙時,門鎖一聲輕響,姜允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後。
曲一弦心下一咯噔,問:“你怎麽了?”
姜允嗓子幹澀,輕咳了一聲,才啞聲道:“我好像發燒了。”
曲一弦拿手背貼了貼她額頭,忍不住皺眉:“你這是燒了一晚上吧?怎麽不早跟我說。”
她心下不虞,但不好表現出來,只上下掃了她一眼,說:“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去醫院。”
曲一弦送姜允去醫院的路上給袁野發了條微信。
燒成這樣,今天的可可西裏肯定是沒法去了。要是不能盡快退燒,不止今天,後面的行程估計都成問題。
她陪着挂號,看診,取藥。
等姜允挂完針,這一通折騰下來,已經是中午了。
曲一弦載她回賓館,醫院停車場出口收費時,她順手去掏儲物格裏的零錢兜。不摸不要緊,一摸……發現遭賊了。
她面色瞬間變了幾變,轉頭問門崗收費的工作人員:“停車收費能掃碼嗎?”
“不能。”門崗睨了她一眼,語氣強硬:“只收現金。”
姜允眨了眨眼,遞過去一張綠的,說:“那麻煩找下零吧。”
曲一弦回賓館時,袁野和傅尋正在賓館大堂等她們回來。
今天一天要耗在大柴旦,袁野不打算繼續吃食堂,一早就在餐館定了位置,打算開開葷。眼看着曲一弦和姜允差不多要回來了,早早拉了傅尋在樓下等。
這一照面,他還沒來得及關心下姜允,迎面只見曲一弦寒着臉,殺氣騰騰地讓前臺幫忙調一下停車場的監控。
袁野詫異,轉頭小聲問姜允:“怎麽了?我曲爺車被碰了?”
姜允搖搖頭,說:“好像是錢被偷了。”
錢?!
袁野瞪眼:“在停車場被偷的?”
“我不是很清楚,剛才挂完針,在醫院停車場繳費時發現的。曲爺車裏是有個專門放零錢的地方吧,好像一分錢都沒了。”
這個袁野記得。
小曲爺每次找零的紙幣都會順手卷成一卷存在零錢兜裏,上回聽說,存了有七八百了吧……
傅尋始終事不關己地在喂貂蟬吃魚幹,直到聽到錢被偷了,心念一動,側目看向站在他肩上啃魚幹啃得整個腦袋都歪了的雪貂,說:“不用調了,我大概知道是誰。”
曲一弦眉頭緊鎖,滿身怒意還未傾瀉,聲音卻異常冷靜:“誰?”
傅尋沒說話,他抱過貂蟬,輕揍了一下它圓潤的屁股,問:“錢藏哪了?”
雪貂一臉懵逼,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就被揍了。它側目,看了傅尋好一會,才耷拉着腦袋,“咯咯”叫喚了兩聲。
曲一弦驚呆了……
她看向抓着傅尋褲腿爬下來的貂蟬扭臀往停車場跑去,只覺得腦子發懵,有些反應不過來:“等等……它幹的?”
傅尋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問:“你是不是答應了它什麽,又沒做到?”
曲一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