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侯遠山勾唇冷笑, 目光中一道冷冽之光閃過:“放了?他哪裏是要放我。師父為了錢財殺人太多, 仇家也結下無數,而我的最後一個任務便是殺掉他們。他除了我再沒有派任何一個人, 擺明了是要借刀殺人。我違背了他的意願,他又如何肯讓我安然活着?那個任務,不過是送我離開的一把利刃而已。”

沈葭不由攥住了他的衣袖,唇瓣隐隐顫動着:“那遠山哥……是怎麽逃出來的?”

“那些仇人人多勢衆, 我一個人哪裏敵得過,後來被他們圍困在山下,眼看着便要丢了性命,我也以為自己會就那麽死了。可就在那危急關頭, 木瑤師姐竟帶了師兄妹們前去救我。他們帶我逃往山上, 憑着對地形的熟悉避開了仇人的追殺,又制造了我慘死的假象瞞過師父的眼睛,我才得以逃脫。

而那次因為救我,木琰師兄中了敵人的暗器,上面又淬有劇毒,最終木琰師兄因為沒有解藥而丢了性命。當初離開鐘樓,我本不願活着, 可想到木琰師兄為我送命,我又哪裏有臉尋死?這才回到杏花村,避開江湖朝堂紛争,茍活于世間,得以安定度日。”

沈葭早已驚的說不出話來, 白皙的臉蛋兒上布滿驚詫。黑白分明的一對雙目此刻也早已布滿霧氣,盈盈氤氲,泛着點點紅絲。

沒想到,遠山哥以前的經歷也這般驚心。後面的事他只是一筆帶過,或許便是不想說的太過詳細吓到她吧?但她知道,能夠在人多勢衆的情況下死裏逃生,定然是驚險萬分的。

那個時候,場面一定比她自己想象的還要混亂。

遠山哥的情緒似乎依然沒有回轉,整張臉繃得緊緊,冷冽的目光中有些讓人不寒而栗。捏着沈葭腕部的手背上此刻青筋暴起,引得沈葭一陣疼痛,卻只是強自蹙眉忍着,并不曾提醒他。

比起遠山哥當初的經歷,她覺得手腕上的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麽?

被自己最信任、尊重,甚至一直視若親父的人欺騙,謀害,那又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

都道鐘樓是個有原則的殺人組織,可若是遇上遠山哥師父那樣的人,誰又有什麽法子?

朝代一直在更替,鐘樓卻已經跨越了多少個王朝,一直屹立于武林之巅。多少新的王朝依靠他得以建立,多少喪盡天良的險惡之徒被他們悄悄整治。他們在百姓中的聲譽未必就沒有明君賢臣來的聲名遠播。

可如今呢,鐘樓在短短數年的時間裏殺了多少無辜之人,又毀了多少清白純良之人的夢?

鐘樓有高繼這種自私自利,罔顧祖制的奸邪之輩做第一人,這聲名遠播的鐘樓又能撐到幾時?

當年使得遠山哥險些喪命的尋仇隊伍,可不就是鐘樓要一點點走向沒落的寫照嗎?

或許有一天,鐘樓這個神秘而又受世人推崇的組織,真的便要永遠躺在史書裏,成為一個過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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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遠山哥終于對她講述了關于自己的那些過往,沈葭突然感覺自己和遠山哥的關系又更近了一步。二人的感情中似乎也多了一些她說不出來的東西,讓她莫名覺得心安。

關于遠山哥和劉勇打架一事,村子裏近日沒少有人在沈葭跟前詢問,但這種事怎麽好說,她便每每都搪塞過去。

就連葉子每每拉着她要問個究竟,沈葭也什麽也沒有告訴,只道二人興許只是切磋武藝。

那日兩人都打紅了眼,又怎麽可能只是尋常地切磋武藝,沈葭的話明顯沒有什麽說服力。可看她的确不太想說的樣子,葉子雖說好奇,倒也終究是沒多問。

後來,沈葭聽村子裏有人傳言,說劉勇親口承認自己和侯遠山在外面打過些交道,上次二人只是切磋武藝,只因為打起來入了迷,這才讓大家誤會是在打架。

原本,這樣的說辭也并沒有什麽可信度的,但因為是劉勇親口說的,自然大家都沒再提出質疑。只暗自猜想着,莫非獵戶侯以前也是在外面做将軍的?

因為這些猜測,一時間大家每每看到侯遠山都較之以前越發熱情起來,有時隔的老遠也要上前幾步去打個招呼。

但相較于大家的熱情,侯遠山的回應便顯得淡了許多。大家又見劉勇是個好說話的,便又紛紛讨好,倒也不求立馬能得什麽好處,只盼望着若是家裏将來有個什麽事,也能得個照應。

這日天氣有些陰沉沉的,看樣子似是有一場雨要下。因而侯遠山并未上山打獵,而是坐在屋子裏編竹籃。

而沈葭,也是坐在床邊做着刺繡。兩人偶爾說着話,調笑兩句,倒也其樂融融。

這時,卻聽得外面大門口一聲詢問:“有人在嗎?”

“遠山哥,是有人來了嗎?”沈葭擡頭問。

侯遠山将最後一個結紮好,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他說完出去,沈葭也透過窗子往外看,只見竟是劉勇提了果子酒水站在門口。

劉勇見侯遠山出來,不太自在地笑了笑:“我也不是那等蠻橫無理之人,那天本就是我主動找茬,侯大哥又不計前嫌救我一命,今日前來一是向自己先前的魯莽向你道歉,二來也是感謝侯大哥留我一條性命。”當日若非侯遠山攔着,他怕是早就成了木瑤的刀下亡魂。

侯遠山在外面時與劉勇并無太多接觸,只後來鐘樓安插在他身邊的線人因為木璇都暴露了,二人才交了幾次手。

劉勇此人武藝不俗,且又傲然正義,有着男子氣概,因而侯遠山對他的印象還算深刻。

“都是過去的事了,何足挂齒。你我本身立場不同,都不算你的錯。”侯遠山笑說着伸手示意劉勇去屋裏。

二人到了屋裏,相對在八仙桌邊坐了下來,沈葭忙将桌上的青瓷杯拿去竈房洗了洗盛過來,又為他們二人倒了酒:“家中簡陋,也沒有什麽好招待的,就請劉大哥海涵。如今也到了晌午,我這便去做幾樣菜來,你們喝酒時就着菜方能盡興。”

劉勇接過青瓷杯對着沈葭道了聲謝,便又說起了當日之事:“當年本以為侯大哥已經離世,不曾想回到村子竟又遇上,想到馬忠兄弟的死我心中有怨,這才與你打鬥起來。但轉念再想,便知此事怪不得你,都是那心狠手辣的高繼所為!”

他說着拳頭在八仙桌上捶打了一拳,引得上面的青瓷杯顫動幾下,有幾滴酒水濺灑了出來。

提到高繼,侯遠山神色黯了黯,卻緊抿雙唇不發一語。

劉勇見此又道:“我本不願涉足朝堂,這才辭官歸了鄉。卻沒想到你竟會早早的回到了此地。”

侯遠山斂去眼中的鋒芒:“不過是茍活于世罷了。”

“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呢?若真論起來,你我之間也并無多少差別。都是殺人,你為錢,我為權,各取所需罷了。而我比你幸運的,是還有個為國盡忠的幌子。但說到底,戰場上的将士們,又哪個不是無辜之人?”

侯遠山卻笑:“你若當真為權為利,也不會此時歸隐山林,殷王前途無量,或許便是下一個明君聖帝,你本有更好的前途,又何必中途放棄?”

“我是個粗人,領兵打仗還行,朝堂上的勾心鬥角終究不是我的那盤菜。如今回來,我還能得個體面。若留在京都,哪日若是遭人構陷,可是連如今的體面都沒有了,沒準兒還要留下千古罵名。這個,我還有些自知之明。”劉勇說着将杯中酒水一口飲盡。

兩人正說着話,沈葭先端了兩碟生調的涼菜過來,一樣是芹菜花生米,一樣是紅椒木耳。

“這兩樣你們且先吃着,待會兒我再弄兩樣熱的來。”

劉勇笑道:“嫂子不必太麻煩,我們只将就着吃就是了。”

他說着,瞥了沈葭一眼,神色微微一愣:“我瞧着嫂子有些面熟,倒好似在哪裏見過的。”

沈葭斂眉笑了笑:“我一個足不出戶的婦人家,怕是不曾見過的,興許……是記錯了吧。”

劉勇凝眉想了想:“那興許便是嫂子像我見過的一個人。”

他說着,又低頭想了想,突然擡頭望過來:“對了,明玉公主。嫂嫂這相貌竟與明玉公主有四五分相像。”

沈葭早就知道他可能在說哪位公主,想到當日木瑤看到她也說過類似的話,不由詫異,莫非她和明玉公主真有那麽相似?

堂姐妹之間如此相似,倒也很是少見。

侯遠山見沈葭斂眉不答,便道:“興許是你記錯了吧,我家娘子怎可能與公主有什麽相似?”

“侯大哥知道,我是殷王營下之人,明玉公主又是殷王的親妹妹,我又怎會認錯?不過想來也是,如今宮中便只有明玉公主和明月公主兩位公主,嫂嫂與她們當不會有什麽牽扯,是我多慮了,我這便罰酒三杯。”

他說着,當真倒了酒自斟自飲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是前天沒有更新,然後很多人都抛棄人家了嗎?評論都變少了,好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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