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休妻啊

吃過飯後,王大林帶着一兜子胭脂,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他很久沒有跟人相處得這麽愉快,就連跟兩位哥哥都沒有這麽聊得來,他磨磨蹭蹭地往外走,抓着最後的機會跟羅衣說話:“妹子,你真不怕我坑了你的胭脂?”

羅衣一共做了三十三盒,她自己留了一盒,其他全給王大林帶上了。

這些胭脂都是中檔款,一盒要賣二兩多銀子,加在一起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王大林原本想把錢提前給她,卻因為身上沒帶夠,心下懊惱不已。

“我不怕。”羅衣笑着說道。她自認為看人的眼光還可以,并不擔心王大林坑騙她。

再說,王大林有名有姓,就算坑騙了她,難道她就沒法讨回來了?

王大林因為她一口咬定不怕他騙她,心裏說不出的熱漲,拍着胸脯道:“妹子你放心!我明日就把錢拿來給你!”

他想好了,不管胭脂什麽時候賣出去,他先自己掏腰包,把錢給她。

“不着急。”羅衣連忙攔道,“我又不是信不過你。再說,你祖母的壽辰就要到了,少不得你忙的,且不要急。”

又閑扯了幾句,王大林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羅衣轉身進了院子,目光往陰影處一掃,勾了勾唇,什麽也沒說,擡腳進了屋。

等她進去後,李氏才從陰影裏走出來,滿眼的異色。

一盒胭脂賣二兩多,一共三十多盒,就算抽出去三成,到手還有四十多兩銀子呢!她也太能掙錢了!

李氏的目光直直看向羅衣的屋裏,這才是她一天做的份!

又一個休沐日,周自榮拎着幾樣點心回到家。李氏知道他今天回來,早早就在院子外面等着了,見到他的身影,高興地迎上去:“榮哥兒回來了?累不累?渴不渴?”

Advertisement

周自榮将手裏的點心遞給她:“買給你的。”

“哎呀,怎麽還買了這些?你銀子夠不夠用?別總給我亂買東西。”李氏嘴上抱怨着,臉上卻笑得掩也掩不住,拉着周自榮就往院子裏走,“快進來,走一路累着了吧?”

周自榮上回問羅衣借了一兩銀子,本來想自己花用的,後來想到李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是很快就不行了,便把銀子攢了下來,挑了幾樣不錯的點心,提回來孝敬她。

沒想到,她看起來還不錯,比他想象得好多了。

“姨娘這陣子身子還好?”周自榮問道,“胡氏待你可還恭敬?”

他以為李氏的身體變好,是因為羅衣對她照顧有加,眉梢不自覺地飛揚起來。

羅衣嘴上說得再硬氣,還不是要悉心照料李氏,讨他的歡心?

卻聽李氏嘆氣道:“別提了。這個胡氏太厲害,我不幫你看着她,我怕你對付不了她。”

她每每想到自己咽氣後,就留下周自榮一個人在世上,孤零零的沒人幫襯,羅衣還要天天欺負他,她就吓得不敢死了。這麽一日日的,精神居然好了起來。

“怎麽回事?”周自榮不知緣由,皺起眉頭問道。

李氏便把羅衣賺錢的種種手段告訴了他。

又說羅衣待她如何不恭敬,錢不給她保管,買東西從來想不到她那一份,粗鄙傲慢目中無人等等。

周自榮皺起了眉頭。

沖着羅衣上回借給他一兩銀子,還要打借條的事,他相信李氏說的是真的。

李氏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又道:“榮哥兒,你萬萬莫要為了我,就跟胡氏鬧起來。我跟你說,這個女人雖然品性不好,可她是個有能耐的。如果她心裏向着你,你這一路會走得很舒坦。你好好待她,叫她心裏向着你,聽明白了嗎?”

周自榮抿着唇,沒說話。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這沒關系,只要她喜歡你就好了。你長得這樣好,又會讀書,腦袋聰明,哄她一個黃毛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李氏說道。

說完,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道:“真後悔當初說話時不仔細,沒瞧清楚周圍有沒有人,被她給聽了去!”

如果沒有被她聽去,如今娶了她,她一心向着周自榮,這日子該過得多麽好?想到羅衣賣胭脂的四五十兩銀子,李氏越發眼熱。

“她人呢?”進了屋,不見羅衣的身影,周自榮便問道。

“她又做了一批胭脂,送到城裏去賣了。”李氏把羅衣認識了陶村長的外甥,又借着陶村長的外甥賣胭脂的事,對他說了。

周自榮今年十七歲,算不得大人,但李氏卻事事以他為主心骨,家裏有什麽風吹草動,事無巨細,全都告訴他知道。

“她果然這樣厲害?”聽罷,周自榮的眼中閃過思索。

李氏點點頭,嚴肅地道:“她實在很有些賺錢的法子,榮哥兒,你可不要放過她。我想着,便是你以後出人頭地了,也不要放過這樣的人才,把她留在你身邊才是。”

怎樣把一個女人留在身邊?有一個很簡單方便的辦法,那就是把那個女人收用了。

李氏的眼前浮現出羅衣的樣子,那是一日日看得見的改變。假以時日,給周自榮做個暖床丫頭也是配的。

想到這裏,她又看了看周自榮。

大爺還沒經過事呢,早先在家裏,長輩們管得嚴,不許爺們兒早早碰女人,免得移了心性。後來到了這裏,放眼望去,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就耽擱到了現在。

“她回來了。”忽然,周自榮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李氏急忙跟出去,果然見羅衣回來了,正往院子裏走。

“你回來了?”周自榮在門口站定,看向羅衣說道。

羅衣見到周自榮出現在家裏,并不奇怪。

這兩日李氏就念叨着周自榮要回來了,對他點點頭:“嗯,你也回來了?”

她懷裏抱着一只包裹,就往屋裏走,沒有半點跟周自榮套近乎的表示。

周自榮想起她剛才平平淡淡的一眼,抿了抿唇,再也不懷疑,她是真的不喜歡自己。

一點兒也不喜歡。

“你又買什麽了?”這時,李氏跟在羅衣身後,進了屋子,“我跟你說了多少回,雖然你現在賺了點銀子,可家裏花用的地方多着,你不能總想着你自己……”

羅衣走到屋裏,把包裹放在床上,然後打開來。裏面是一件柔軟光亮的青色長衫,還有她新買的一些針線。

“哎喲!這是給榮哥兒買的?”李氏一眼就看出來,那是男式的料子,她眼裏一驚,随即喜笑顏開,“這料子不錯,顏色也不錯,很襯我們榮哥兒,你總算長了心……”

羅衣把她的話當耳旁風,理也不理。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止一次對李氏聲明,她不是周家的媳婦,只是周自榮的恩人,在此處暫住。但李氏每次都裝糊塗,話裏話外,把她看成周自榮的媳婦,要她好好待周自榮。

這樣精明的女人,會聽不懂人話嗎?不會的。羅衣便明白過來,李氏是想哄她對周自榮動心,然後拿捏她。

明白了這個,羅衣就不跟她多說了,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叫她一個人說去。

至于會不會煩?并不會。

李氏看得着,卻吃不着,天長日久,對她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折磨?她當初對胡二妞生出那種狠心腸,正是她的報應,羅衣很高興看到她如此。

李氏又叨叨了很多,羅衣聽聽就算了,從來不過心。

直到李氏退出去,把周自榮叫了進來。

周自榮走到羅衣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給我做的?”

“不是。”羅衣頭也不擡地答。

她小心地把絲線分開,一縷一縷分別放好。沒辦法,她的手雖然保養了半個月,但底子實在太差了,依然粗糙得很,稍加不注意,這些絲線就要被粗糙的皮膚刮蹭壞。

她太認真了,或者說根本沒把周自榮放在眼裏,讓站在她面前的周自榮分外不痛快。

她做這件衣裳難道不是為了讨好他嗎?他本人就在這裏站着,她不想着怎麽跟他說話,一味埋頭做衣裳,是不是傻?

算了,她一直這麽傻,不然也不會總誤導他,叫他以為她根本不喜歡她。

“咳。”周自榮清了清嗓子,伸出一只手腕,“我不喜歡袖口太松,你比着我的手腕,量一量再做。”

他不信羅衣說的,什麽給別人做的。哪有別人?她爹?她兄弟?早就不跟她來往了。她還認得什麽男人,配得上這種料子的衣裳?

明明就是給他做的,她卻還不承認,太矯情了!

羅衣看着伸在面前的手腕,動作一頓。

擡起頭,就見周自榮一臉驕傲自得,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他睫毛很長,一雙眼睛更是生得好看,烏黑的瞳仁猶如浸在霧裏的黑珍珠,純真又懵懂,像是林間的小鹿。

羅衣每次看到他,都要忍不住感嘆,為什麽壞心腸的人偏偏生了一副好樣貌?許連山是如此,周自榮更是如此。單單看他們的樣貌,誰也想不到,他們的心腸又冷又硬。

“不是給你做的。”羅衣把放在一旁的青色布料抖開,這是一件做好的男式衣裳,只不過在下擺處破了一道大口子,“這是別人的衣裳,我補好之後,要還回去的。”

周自榮頓覺尴尬。

伸出去的手腕猶如被什麽燙了,連忙縮回來。

他薄薄的面皮漲得通紅,瞪着她道:“你不早說?”

“我早說過了。”羅衣淡淡道。

周自榮一想,她的确早說過了。是李氏興高采烈地對他講,羅衣給他做了新衣裳。

他本來不信,可李氏信誓旦旦地對他講,那就是對他做的,他這才信以為真。

都怪李氏!周自榮心中怨怪起來,害得他出這麽大的醜!

“誰的衣裳?”周自榮問道,他看着她粗糙的手,冷哼道:“也不知道誰這麽沒眼光。”

他以為這是羅衣接的繡活,幫別人補衣裳,然後拿工錢。

就她這麽粗糙的手,能有什麽好手藝?找她做活的人真是瞎了。

羅衣皺了皺眉。她手上皮膚粗糙,礙着他了?命苦不是胡二妞的錯,她勤勤懇懇,怎麽就成了他眼裏叫人瞧不起的特質?

她站起來,直直迎上周自榮的眼睛,語氣冰冷:“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說過幾遍了?我跟你沒有關系,我也不喜歡你。我賺多少錢,做什麽事,與你無關,你沒資格管我,更沒資格品評我做的事。如果你還聽不懂,那我勸你也不要讀書了,連人話都聽不懂,何況聖賢書?”

周自榮的臉上“騰”的紅了,他伸手指着她:“你——”

“我怎麽了?”羅衣冷冷地看着他,“我再告訴你,這不是我接的繡活,是我朋友的衣服壞了,我幫他縫補的。你是不是又要說,我們雖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我不能在外人面前給你戴綠帽子?那好啊,你現在就把和離書的手印按了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