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從寧口進城的車每天只有一班, 第二天一早,謝西然就把傅語諾送上了回城的車。
他沉默地往回走, 往山裏走,就像走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到達學校,清脆的下課鈴正好響起,周珂心情不錯地拎着課本走到辦公室門口, 遇見從外面回來的謝西然, 順嘴問道:“謝老師,語諾呢?”
謝西然停頓了幾秒才說:“她回去了。”
周珂吃驚:“回去了?這麽快就回去了?”
謝西然回到工位:“嗯, 她課程緊,回去還要上課。”
一旁的同事聽見,調侃道:“周珂,你是不是舍不得人家啊?”
“什麽舍不得啊,是她說要在這裏陪……”他欲言又止地瞄了一眼謝西然, “我還以為她要在這裏待一陣子呢。”周珂沒好意思當衆說,雖然傅語諾一直宣稱她是謝西然的侄女,可她跟他聊起謝西然時的舉止神情,都不像個侄女那麽簡單。
謝西然原本上午沒課,可他不想閑下來, 一閑下來腦子就鈍鈍得發痛,于是主動要求給別的老師代班,中午也不吃飯, 在辦公室将就地趴了一會兒, 下午又去了幾個學生家裏家訪。
許知楚覺得他反常, 有點擔心他,想叫他回宿舍歇一歇,他拒絕了。
下午三四點,四年級的語文老師常老師組織了一場猜謎會,要帶着學生們爬學校後頭的一座矮山,出于安全考慮,還需要一名老師幫忙領導學生,謝西然當仁不讓地應下。
他一整天沒吃東西,這會兒又要帶領着一大幫猴孩子去山上組織活動,許知楚有點着急,見勸不住他,便自告奮勇也加入了隊伍。
三位老師領導着一群孩子浩浩蕩蕩地往山上爬,許知楚注意到謝西然的臉色很不好,也不知道是心情差還是生病了。
“謝老師,你沒事吧?”許知楚關心地問。
謝西然擺了擺手:“沒事。”
“你今天是不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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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常老師聽見了,調侃道:“喲,小許可真細心,謝老師吃沒吃飯你都注意到了啊?”
許知楚有點不好意思,偷偷瞥一眼謝西然,踢走地下的一塊石子:“……周、周珂告訴我的。”
常老師笑話她。
許知楚被他鬧得臉熱,從包裏翻出一小塊巧克力塞謝西然手裏:“這個給你!”說完加快腳步跑到了隊伍的前頭,留下謝西然微微愣怔地看着手裏的巧克力。
常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小姑娘還挺有心。”
謝西然沒說話。
兩個人并肩走了一會兒,常老師又道:“小許是追着你來到這兒的吧?”
謝西然避而不答:“她以前受過安普的資助。”
“受過安普的資助就得到這窮山僻壤奉獻生命?”常老師一臉不贊同,任誰看許知楚對謝西然那都是一片丹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似乎無情,常老師勸道,“小姑娘挺好的,考慮考慮吧,啊。”
謝西然正要說話,後頭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珂的喊聲傳來:“謝老師!謝老師!出事了!平溪塌方了,語諾坐的車被壓了!”
謝西然的心髒漏跳一拍:“你說什麽?”
周珂慌裏慌張地沖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剛、剛來的電話……哈……你快去看看……哈……”
謝西然想也不想就往山下跑,寧口縣多山地丘陵,周圍道路險峻,隧道也多,經常發生滑坡、塌方等意外,只是這類事故一般集中于雨季,誰能想到這個時節也會發生意外!
謝西然暗惱自己不仔細,竟然沒有親自把人送到省城再離開!
救護人員正在趕往事故現場的路上,還不知道當地情況,辦公室的老師勸謝西然在學校等消息,謝西然卻等不住,他急忙趕到相熟的學生家裏,向家長借了一輛摩托車趕往發生意外的平溪路段。
山路彎來繞去,又陡又險,破舊的摩托車早已廢棄,被迫疾上疾下地在山間馳騁,頻頻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前擋風玻璃殘缺,松動,颠簸得厲害,砰砰地敲擊着車頭,謝西然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他不敢想,如果傅語諾真的發生了意外……
一段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被謝西然強行縮短到四十多分鐘,平溪的事故現場已經被包圍起來,消防人員進進出出,救護車閃爍着紅藍燈,刺眼,嘈雜,路邊坐着受驚的乘客和遭災的農戶,垂頭喪氣的。
謝西然丢下摩托車就沖上前,傅語諾——傅語諾——!
消防員把他攔住,別往裏去,乘客都救出來了!
謝西然調轉方向尋到救護車,一眼就看見上午搭乘的客車售票員。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見我上午帶來的那個女孩?”
售票員對他印象深刻,畢竟長這麽帥的男的少見,尤其是在這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
“你說你送來的那個小姑娘?”售票扶着旁邊的人說,“她不在這兒,早就走了。”
“走了?”
“嗯,車沒開多遠就下車了。”
“她去哪兒了?”
“往回走了,估摸着是回去找你了,”售票員嘀咕,“這山路這麽荒,也不知道得走多久。”
謝西然愣住,胸口仿佛被撞了一下。
售票員眯眼打量他,估摸着這又是一個成熟男人玩弄年輕小姑娘的三俗故事:“上午你一走她就在車上哭,那慘的喲,氣兒都上不來,我耳朵都快被她哭聾了。”
謝西然面無表情地抹一把臉,掉頭往回頭走,售票員還在後頭喊,別玩弄人小姑娘的感情了,我看小姑娘對你用情挺深,積點德吧!
粘膩的汗水貼在背上,風一吹,都變成冷汗,謝西然扶起快散架的老摩托車,調頭,心緒紛亂。
如果傅語諾順着山路往回走,那應該是安全的。
這也同樣意味着他回去以後又要面對她。
摩托車不頂用了,謝西然走走停停,花了近四個小時才回到寧口村,夜幕早已降下,閃爍的星辰漸漸挂滿深黑蒼穹,四野荒蕪寂寥,窸窸窣窣的,有寒風在穿梭。
謝西然循着微弱的燈光找到學生家裏,還了車,在對方的熱情挽留下匆匆喝了兩口酒才得以脫身,折返學校。
這一整天,除了剛才的那兩口酒,他滴水未沾,滴米未進,傍晚又遭逢那麽一場驚吓,胃裏抽搐着疼。
三層高的教學樓從土坡後頭探出頭,他行過緩坡,穿過野草場,繞過樓房,遠遠地,看見宿舍門口蹲着一團小小的身影。
謝西然呼吸一頓,酒精的後勁湧上鼻腔,熱熱的,還有點酸。
傅語諾幾乎是立刻就看見了他,她一直望着路口,眼神沒有錯過,随着謝西然的走近,她站了起來:“叔叔……”她拖着濃重的鼻音,聲線沙啞,像被磨砂紙刮過。
謝西然開口,嗓音并不溫柔:“你怎麽,回來了。”
傅語諾低着頭走上前,拽住他衣角,帶着哭音,可憐兮兮的,“我走不掉,我舍不得你。”
謝西然疲憊道:“阿諾,我不欠你什麽。”
“你不欠我什麽,可是,我離不開你……”她擡起頭,露出一雙核桃般紅腫的眼睛,害怕他又要趕她離開,手攥得緊緊的。
謝西然說:“昨晚我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還是沒懂?”
傅語諾低着頭。
謝西然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傅語諾攥得很緊,她跟他較勁兒,嘴繃成一條線,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樣。
謝西然冷了聲音:“明天我會親自送你回去。”
他用力一抽手,她就落了空,眼淚飛快砸下來,她突然爆發:“我不懂!我确實不懂!你不是愛我嗎,那你為什麽可以放棄我!”
“……因為我愛你,可是你愛我嗎?”謝西然的目光攫住她,“你愛我嗎,啊?傅語諾?”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她不說話,但嘴唇抖得厲害,像要開口,又像強忍着不開口。
謝西然繞過她要往裏走,傅語諾瞬間慌了神,一下子抱住他,哭道:“我愛你,叔叔,我愛你!”
謝西然愣了一愣,卻不打算輕信:“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我知道!”她嗚嗚嗚地哭起來。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她的眼淚沾濕了他的前襟,他任她抱着,仰起頭看星空,“你覺得現在說我會信你嗎?”
謝西然剛一動,她立馬收緊雙臂,鼻子慌張地一抽,腦袋頂了他一下,又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你會……嗚嗚嗚你會……”
謝西然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可以假裝信你,可那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另一場自欺欺人,你總是要離開的。”
“不是自欺欺人……不是……”她哭得停不下來,擡手拼命抹眼淚,想要穩住自己。
謝西然低頭看着她手忙腳亂的模樣,擡手幫她抹了一下眼淚,放舌尖一嘗,好澀。
謝西然說:“你沒有父母,所以你離不開我,你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因為你太眷戀我的好。”
“我分得清……嗚嗚嗚……”
“阿諾,未來有一天會有一個人教會你什麽是真正的愛情,那時候你就會想要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我分得清!”傅語諾快被他逼急了,又氣又難過得直跺腳。
謝西然萬分無奈,又想往裏走,傅語諾擦一把眼淚,扯住他,急得大罵:“你總問我分不分得清,那你呢!你分得清嗎!”
他頓住腳步,不明白她的意思。
傅語諾一狠心,哭道:“我三歲跟着你回家,十八歲你參加我的成人禮,你是我的家長,你看着我長大,你為我花費了那麽多心思,你把我當成女兒,你明明把我當成女兒……嗚嗚嗚……你真的愛我嗎?你愛的是我嗎!謝西然!”她猛擦眼淚,卻是擦不幹淨,“你對我好,對舅舅也好,對江家人都好……你對我媽媽……你對媽媽……”
憋在心裏許久的問題終于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可她很快就覺得對不起媽媽。
她好委屈,“我不想跟媽媽吃醋的……我沒有想跟媽媽争嗚嗚嗚……都怪你……都是你逼我,你逼我……我讨厭你!”她怒氣沖沖地罵,罵完見謝西然又要提步,急忙服軟地抱住他,“叔叔我錯了,你不要走……”
這一時冷一時熱的,謝西然思索了一會兒,聲音理智:“……你是覺得我喜歡你媽?”
傅語諾不回答,只拿腦袋死死地抵着他,但哭聲悄悄小了下去,像等他解釋,可謝西然什麽也沒有解釋,他強硬地拿開她環在他腰上的手臂,傅語諾受了驚,拼命抗争,但這一次他的力道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大。
她心生恐慌,啜泣不已,求饒道:“叔叔,叔叔,不要走……”
她真的要崩潰了,這個人不是謝西然,這個冷酷的人不可能是謝西然!
“我知道錯了嗚嗚嗚……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喜歡媽媽也沒有關系,我不生氣了……”
謝西然用力掰開她的手,捏住她手腕往屋裏帶,傅語諾又怕又痛,下意識抗拒黑漆漆的裏屋,好似進去以後就要接受他的審判,她知道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啊!
“叔叔,不要這樣對我,不要……”
謝西然的力道不容抗拒,她被他拖進屋裏,他擡腳踹上房門,砰地一聲,她心尖一顫,與此同時被推到床上,她吓了一跳,爬起來坐好繼續哭。
謝西然單膝跪在床邊,擡頭看着她哭得紅彤彤皺巴巴的一張小臉,擡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那裏被淚水泡得太久,被觸碰時有點痛痛的,傅語諾嘴唇顫抖,又想放聲大哭,可謝西然拿手指壓住自己得嘴唇,眼神警告:“噓——”
她頓時不敢哭了,縮着腦袋像小動物一樣小聲抽噎:“吸——吸——”
“聽着,出于對死者的尊重,我們只讨論一次這個問題。”
謝西然揉着她的腦袋,傅語諾像只被安撫的小狗,壯着膽子擡起頭,露出水汪汪的眼睛:“叔叔……”
“我不愛你媽媽,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對她只有感激,純粹的感激,”他看着她,漆黑的眼裏像藏了一場風暴,要把她吸進去,“如果說這份感情有過什麽變化的話,那就是以前我感激她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後來我感激她給我留下了你。”
“傅語諾,我愛你,愛情的愛,我想和你上床,想和你結伴終老,想獨自占有你,具有強烈的排他性,非常霸道,非常自私,我甚至不願意你多看別的男人一眼,但這種感情只存在于你我之間,跟你的媽媽毫無關系,你明白嗎?”
她抽噎着遲疑地點了點頭,像伸着觸角緩慢地接受信號。
他深吸一口氣:“那麽你呢?”
她剛動了動嘴唇,還沒出聲就被他嚴肅提醒:“你只有這一次機會,想清楚再回答我。”
傅語諾已經停止哭泣,可身體還在應激性地打嗝,腦袋控制不住地一頂一頂的,她拿濕漉漉的眼睛追着他,像迷路的小鹿,誤闖獵人的陷阱——
而她心甘情願。
她愛他,愛得自投羅網,甘願被他吞拆入腹,愛得自折雙翼,情願成為他掌中的小雀,愛得毫無自尊,即使被當成替身也要留在他身邊。
傅語諾忽然焦躁不安地抓緊了謝西然的手,她詞窮,她茫然,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洶湧的情意,最後她一邊哭一邊把謝西然推到床上,爬上他的身體跨坐在他腰上。
謝西然毫無防備,愣怔了一秒,馬上意識到她又要故技重施:“你到現在還不能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嗎!”
“你別動!嗚嗚嗚……你別動!”她請求似的扭動身子,最親密的地方摩擦出了火,謝西然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他惱羞成怒:“傅語諾,你非要這麽做嗎!”在這麽重要的時刻,他給了她最後的機會!
“我要!”傅語諾非常不講理,她哭得快背過去,小臉漲得通紅,像被浸泡在水裏,她急切地扯他的褲子,脫自己的襪褲。
屋內氣溫節節攀高,火熱的皮肉緊貼在一起,她視線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只能憑手摸索到那裏,然後對準自己的坐了下去。
電流般的快感蹿遍全身,二人都有短暫失神,謝西然不自覺弓背,腰腹肌肉蓬起,青筋跳動浮現,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像要溺斃,又像憤怒,快樂與痛苦咫尺之間,他問傅語諾:“……你不怕這是最後一次嗎?”
她不假思索地搖頭,屁股毫無章法地動了起來,喘着氣,像傷心的餘韻:“我不怕,我不會讓你走的,叔叔,我纏着你,你去哪裏我都纏着你……”她擦一把眼淚,被強烈的感官刺激和悲傷一起沖昏頭腦,謝西然不可以離開她,謝西然永遠是她的,“就算你喜歡媽媽,我也愛你,就算當替身,我也愛你,叔叔……我沒有自尊心了……”
她的話斷續且混亂,夾雜着濃重的哭腔,但謝西然幾乎是瞬間就聽懂了,他奇跡地般捕捉到她話語裏的信息,他愣住了。
傅語諾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被逼得說出這種話,最初懷疑謝西然愛上她的時候,她是逃避的,抗拒的,抗拒到需要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然後她發現這種抗拒沒有用,比起無法接受謝西然愛上她,她更無法接受離開謝西然,那滋味光是想想就夠要她的命,後來江坤告訴她謝西然愛她的媽媽,那才是更令她崩潰的真相。
她沒有自尊了,從她委屈自己留在他身邊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自尊了。
傅語諾仍然在哭:“你為什麽要逼我說出來,你這個壞人嗚嗚嗚……你這個壞人……我沒有對不起媽媽,我沒有……嗚嗚嗚你喜歡媽媽也沒關系……我還是想給你生小孩,還是想和你在一起,沒有你,我會生病……”
“……我知道了,別說了。”謝西然啞聲道,他攏着她的後腦勺壓下來,手指穿過烏黑的發,像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般用力地揉。
傅語諾趴進他的懷裏,身體已經喪失了主動權,可四肢還在努力地攀着他,她哭懵了,她被巨大的陰影籠罩着,只會不斷重複:“叔叔,你不要離開我嗚嗚嗚……你要是跑了我也會纏着你的,我會纏着你的……就算你喜歡媽媽也纏着你……”
“不可能,從來沒有過的事。”他伸手撫摸她的臉,摸到一手的眼淚,伴随着柔滑的觸感,他壓着嗓子,心疼道,“別哭了,寶貝。”
可她哪裏停得下來,在謝西然面前,她永遠是個愛哭鬼,又霸道又軟弱,總是從兩個維度狠狠地挫着他的心窩。
謝西然按住她的腰,不讓她再亂動了,傅語諾就擡起頭,吮吸他柔軟濕潤的嘴唇,從臉頰親到耳畔,愛不釋手,癡纏至極,像捧着寶物,濕淋淋的淚水全糊到他皮膚上。
然後她又啜泣:“叔叔,你不要走,我不能離開你,離開你我會得病的,”她可憐兮兮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動作猶如宣誓,“……這裏會得病的,我以前得過的。”
依然是沒頭沒尾的話語,但謝西然同樣是瞬間就懂了。
他捏住她的肩頭,柔軟的,脆弱的肩頭:“……你的病?”
“我看了醫生……宋桀……我想離開你,可是我好難受……嗚嗚嗚……難受得要吃藥……”
“叔叔,我愛你的,我真的愛你的……我好愛你嗚嗚嗚……”
一直以來,謝西然都在試圖厘清親情與愛情的界限,三年前懵懵懂懂的傅語諾也同樣如此,在這段關系裏,掙紮的不止是他,苦苦追尋答案的亦不止是他。
離不開就是愛情嗎?舍不得就是愛情嗎?
她對他到底是什麽是親情還是愛情?
後來她明白了。
她三歲跟随謝西然,往前是混沌空白的記憶,往後是與他糾纏刻骨的人生,她對他的感情絕不止于親情,卻也不能簡單地用愛情來概括。
漫長的十七載歲月,他幾乎等同于她的生命,是他造就她,是他賦予她一切,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血與水灌溉出的蒼天大樹,堅硬龐大的根系用力紮進她的血肉,斬斷他就是斬斷她的命,一刀下去,他痛不欲生之前,她已經先撕心裂肺。
所以她離不開他,她用生命熱愛他,親情不是全部,愛情更不足以概括其中的萬分之一。
她愛他,愛得無法定義,愛得從生而來,到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