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那一剎那。

墨卿忽然想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十七的彎刀留客,還是她起的名字。

留客,留下命來。

在那最後一瞬,沾了無數死魂的陰冷刀鋒微微一滞——

恰在那一瞬,一柄袖裏刀猛地撞來!

墨卿眼前一晃,再一看,已被抱進懷裏。

是扶蘇。

扶蘇究竟有沒有聽到,她不知,但她能确定的是扶蘇剛來不久,因為他衣袖上還沾着淡淡墨香。

不過一剎那,扶蘇已驀然轉身一掌擊出!

兩掌相擊!

氣流一震,扶蘇半束的長發被吹起,他不冷不淡看着十七,細細碎碎的寒意逐漸從眼底浮現,他不再保留,全力一掌擊出——

一切的畫面好似被放慢,每一瞬都被無限拉長。明明是無聲的交手,卻讓人聽到了金戈鐵馬的交戰聲。

墨卿一言不發看着,周遭的風已算得上急烈,那一掌擊出,不僅湖邊垂柳,甚至是岸邊小舟,統統被摧毀,湖面一片狼藉。

劇烈的浪花翻湧,湖岸立着那道黑色身影。

十七冷峻立在那,身前是兩道深深的足痕。一絲殷紅血絲從他嘴角滲出,他似是沒有察覺,瞬息間便轉身一躍,不過一瞬就已走遠。

扶蘇二話不說提氣一躍,瞬間掠了上去!

墨卿心下一沉。

十七是什麽水平,她再清楚不過。能用一掌把十七逼至內傷的人,她已經許久沒有碰見了。

扶蘇正要追上,忽然覺得懷着不對。抽空垂眸看去,他瞬間撤力下墜落在了地上。

他沉默伸手摸上墨卿的脈門,發現她已經昏了過去。

“主子,還追嗎?”陸九無聲出現在扶蘇身後。

事出突然,扶蘇也是當即決定出來尋墨卿的,并沒有帶長風騎在身邊。

看着十七離去的方向,扶蘇眼底幽幽:“不必了。”

再看了一眼懷着面色蒼白的女孩,他垂眸道:“回了。”

從西子湖畔回到府上,用輕功不過一刻鐘。

陸九沉默跟在扶蘇身後,看着他面沉如水将墨卿送回了小院房中。扶蘇将墨卿放在床榻上,然後坐在榻邊,不知在思索什麽。

陸九看了許久,終于是忍不住開了口:“主子,屬下去請張醫師?”

只見扶蘇淡淡看他一眼,回絕了:“不必。”

陸九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樹影逐漸拉長,染上微紅的夕陽爬上了雕窗,落了一地斑駁日影。

在蟬聲漸末時,墨卿悠悠轉醒。

墨卿茫然睜眼,側頭看見坐在榻邊的扶蘇更是茫然。

扶蘇就這麽沉靜看着她,不言不語。

墨卿慢吞吞起了身,睡眼惺忪的模樣,她迷迷糊糊看着扶蘇,迷迷糊糊喚道:“哥哥?”

扶蘇唇邊浮上一點笑,幽幽的,沒有半分溫和。

“忘了?”

他的聲音低冽,含着許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溫和,溫和下面,壓抑着萬般情緒。

“嗯?”墨卿繼續一臉茫然,雪白的小臉此時睡得紅撲撲,眼中水光潋滟,任誰看見也會心軟。

扶蘇唇邊的笑逐漸淡去。

他驀然伸手一拽墨卿!

墨卿的心狠狠一跳,一點從未有過的巨大威脅感瞬間湧上心頭,她腦中在瞬息間已閃過無數個念頭,左手已在那一瞬按上了藏在右臂上的匕首寒蟬,一點徹骨冷意浮上心頭。

她栽到了扶蘇身邊,床榻上鋪了軟墊,也不至于摔得多疼,頂多只是摔得眼前一陣亂轉。

不等她回過神來,一只手已緊緊扣住了她的兩只手腕。

如果扶蘇真要殺她,墨卿并不覺得自己能逃脫。看了這麽久,她基本可以确定扶蘇的實力與她應該是旗鼓相當的,憑現在內力全無還小胳膊短腿的她,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忘了?”

還是那句話,語氣卻連先前那點溫和都沒有了,扶蘇不冷不淡看着墨卿,依舊淡然。

“不……”

扶蘇還未以這種表情看過墨卿,她剛想好好辯解一下,順便試探一下扶蘇究竟聽沒聽到她和十七的對話。可是,剛說了一個字,她便被打斷了——

“啪!”

清脆響亮,五雷轟頂。墨卿的表情一瞬間如打翻的菜籃子,五彩缤紛精彩至極。她耳邊極靜,已經什麽也聽不到了,腦中一片雪白,思緒像一團亂麻。

一句問候扶蘇祖宗十八代的話瞬間沖口而出!

在最後那一剎那,墨卿瞬間回神,拼死将那句話咽回了口中。她臉上紅紅白白青青綠綠,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将自己憋死。

屁股火辣辣的疼,讓她想忽視都忽視不了。怒火在心中亂竄,險些把腦子也燒着。墨卿死死瞪着扶蘇,手中不斷用盡力氣掙開。

她堂堂教主,何時受過這等屈辱!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想起來了?”扶蘇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仿佛他什麽也沒做。看見墨卿死死瞪他的眼神,他也是毫不在意。

看他這種姿态,墨卿心頭一火,腦子又是一片空白,在她反應過來前,嘴中已率先嗆了他一句——

“沒有!”

剛吼完,墨卿又後悔了,她不禁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因為身體變小也變小了,怎麽和五歲孩童一般置氣。當她正想說點什麽補救一下時,又是五雷轟頂的一聲清脆響聲。

熟悉的地方,又是火辣辣的疼。

墨卿的腦子瞬間又空了,她一瞬間怒極,險些連氣都喘不上來,心中對扶蘇起了一瞬間的殺意,許久未曾有過的陰冷暴戾三三兩兩浮在心頭。随後,無能為力的無奈也浮上了心頭。

墨卿忽然覺得自己慘極了,先是不明不白死了,好不容易重活,又被白般折騰,自己的師傅師兄被武林正道迫害,她如今還淪落到被人捏圓揉扁的地步。

朦胧水汽在眼中積蓄,墨卿死死瞪着扶蘇,半點不肯讓步,表情既兇又狠,像只長滿獠牙的小獸。

扶蘇微微一怔,扣住她手腕的手不自覺略略松了一份。就是趁着這麽一瞬,墨卿猛地甩開,瞬間便從床榻上蹿了出去,剎那間就不知跑到了哪去。

扶蘇坐了許久,一直坐到手中的熱度散去。那是墨卿手腕的溫度,他的手終年溫涼,是不會暖起來的。

他微微垂眸,一點疲倦浮上面容。

墨卿漫無目的跑了出去,在府中一陣狂奔,然後跑入了一片養花的園子,園中無人,她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無名火在心頭亂竄,她也不知自己氣什麽。她分明可以不在意,從前受過的屈辱多了去了,這算什麽,連撓癢癢都算不上。可就算知道,她依舊是忍不住,依舊是氣得牙癢癢。

滿心怒氣下,墨卿冷臉揉了一把那些開得嬌豔的花兒,然後瞬時躺在了花叢中,也不管壓塌的一片花枝。

區區幾枝花,他扶蘇有錢得很,想必不會在意的。

墨卿折了一支淡粉的花朵,将花瓣一片片拔了下來,看起來好像不是在拔花瓣,倒像是要殺人一般。

就這麽拔着拔着,墨卿驀然驚醒,她現在的行為,與五歲孩童有什麽區別?

仔細思索了片刻,她不禁有些絕望,好像當真沒有區別。

墨卿慢慢坐起身來。她垂眸打量着手中好不凄慘的花,忽然有些想笑。

若是鶴歸在這,他應該會發現,她已經在随心了,但只是在扶蘇面前如此。

墨卿從前的脾氣真的談不上好,後來日子久了,生死見得多了,也漸漸冷淡了,也不會動怒了。

能在扶蘇面前接二連三動怒,雖然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脾氣,也足以說明。

她信扶蘇。

作者有話要說: 嗯,淘氣就是會被打的。

——

扶蘇君:知道錯沒有?

教主: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無限頂嘴中)

——

解釋一下開頭十七為什麽會刺教主

因為教主對十七說她暫時想留在扶蘇身邊試探,不想暴露身份。

十七看到扶蘇來了,于是把自己僞裝成東瀛的殺手刺殺教主

他在最後刺過去是頓了一下的,為的是确保扶蘇可以抱走教主

(是我沒寫清楚,我的鍋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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