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綢缪

泰和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自覺地握緊了趙舒的左手:“阿舒......阿舒, 你說什麽?”

趙舒的手被泰和帝握得有些疼,他不禁“嘶”了一聲。

泰和帝忙松開了趙舒的手, 一邊揉,一邊急急問道:“阿舒,有沒有效果?”

這些年來為了給趙舒解毒, 他派遣親信走遍全大周,甚至遠去海外, 無數次尋來各種靈藥,卻都落得一場空,這次別又讓人空歡喜一場。

連貴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聲音顫抖:“阿舒,你......你沒騙娘吧?”

趙舒凝視着母妃,眼神清澈:“母妃, 您沒感覺到我的手和以前不同了麽?”

他以前一年四季手心腳心潮濕冰冷, 如今卻變得幹燥溫暖。

連貴妃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坐了起來, 緊緊抓着趙舒的右手撫摸着,待到确定, 一下子失聲痛哭:“我的兒, 我的阿舒——”

無數次午夜夢回, 她都在痛苦自責,若是當時她能再細心一些,再提防一些, 不給人可乘之機,是不是阿舒就不會這樣一日日衰弱下去......

趙舒垂下眼簾,待母妃哭聲漸低,這才道:“父皇,母妃,解毒過程需要持續多年,此事還是得嚴密為要。”

泰和帝低頭悄悄拭去眼淚,含笑道:“那是自然。”

又道:“為你解毒的高人是誰?父皇定要重賞此人!”

連貴妃聞言,也眼巴巴看着趙舒。

趙舒俊臉微紅,低頭道:“她姓秦......她是個農家姑娘,家世清白,很是善良......此事還得慢慢計較,切不可輕易為人所知。”

泰和帝見趙舒白玉般的耳朵尖泛紅,便猜到趙舒所說的“農家姑娘”,應該就是阿保回禀的那位秀才之女了,心中暗樂,卻生怕趙舒惱羞成怒,因此不敢露出端倪,當下忙道:“放心吧,父皇都聽阿舒的!”

連貴妃只顧着歡喜,根本沒注意到趙舒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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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會兒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身子也輕快了許多,當下嬌嬌道:“陛下,阿舒帶來好消息,臣妾身上松快了許多......”

趙舒見母妃開始撒嬌,心知母妃心病已除,當即道:“父皇,您陪着母妃,我出去讓人送藥進來。”

蔡旭帶着衆人遠遠立在清漪殿殿前,默默想着心事。

他的幹兒子朱升立在蔡旭身側,心中惴惴,簡直是抓耳撓腮,恨不得自己長出千裏耳,好聽到泰和帝、連貴妃與福王在清漪殿內說話的內容。

不過一盞茶工夫,福王就慢慢踱出了清漪殿。

他招手示意阿保阿壽過去:“讓人把母妃的藥方拿來,讓沈寒之看一看。”

阿保答了聲“是”,自去安排此事。

朱升随着蔡旭上前行禮,貌似恭謹,一雙精光四射的利眼卻一直在窺探,發現福王依舊是弱不勝衣病恹恹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

下值之後,朱升青衣小帽出了皇城,直奔京城最繁華的延慶坊。

在延慶坊逛了半日,朱升又拐入了延慶坊專賣文房四寶的書店街,狀似悠閑地進了一家專賣奇石的鋪子。

鋪子內布置雅致,蘭草郁郁,雅香袅袅,卻沒什麽顧客,只有一個大夥計在看鋪子。

朱升走上前,問道:“請問近來有沒有獨玉到貨?”

那大夥計擡頭打量了朱升一眼,道:“這位客官,若是想要獨玉,請去斜對面的玉器鋪子,小店只賣各種奇石!”

朱升見對上了暗號,便趴在櫃臺上,上身前傾,低低道:“福王已見過真君和貴妃,一切如舊。”

那大夥計點了點頭。

朱升這才大聲道:“你這鋪子既然不賣獨玉,我去別的鋪子看看去!”

說罷,他轉身離去了。

如今柳翎正在京畿貢院參加鄉試。

按照大周朝的規矩,各級鄉試在州城的貢院進行,京畿鄉試就在京畿貢院進行。

鄉試從八月初九開始,一直到八月十八早上離開貢院,一共考九天,這九天內參加鄉試的秀才和監生不能離開考場,一直到考試結束,才能離開。

因柳翎這幾日不在端王府,秋楓直接把消息傳到了端王趙序那裏。

趙序聽了,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趙舒既然回了京城,作為兄長,他自然得去見趙舒,以展現手足之情,好讓父皇放心。

陳大姐帶着三個兒子在陳家莊過了中秋節,這才帶着三個兒子預備回京畿祥符縣。

臨行前,陳大姐拉着陳二姐的手:“算算日子,你生産的時候,我家的種子生意正是旺季,我就不來看你了,到時候捎信給我,辦滿月酒時我再過來。”

陳二姐一向依戀姐姐,頗為依依不舍:“姐姐,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看我......”

陳大姐安撫了妹子幾句,又看向弟弟陳三郎:“老三,聽說你有了喜歡的女子?你如今年齡還小,再看一年吧,若是真好,就讓爹娘請媒人去說媒,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中!”

饒是陳三郎一向機靈,也不禁有些害羞,他擡手遮住眼睛,不肯吭聲。

素梨卻是知道陳三郎如今喜歡的這個女子,将來會抛棄陳三郎另攀高枝,最後陳三郎娶的是一個長相普通,性子卻堅韌賢惠的女子,夫妻倆相親相愛,有商有量,堪稱一對佳偶。

見素梨在一旁微笑,陳大姐便又拉過素梨的手,絮絮交代道:“素梨,下次姨媽過來,你跟着姨媽家去住些時日,京城繁華,衣服首飾都比別的地方好看,到時候姨媽帶你去買幾樣衣服首飾。”

祥符縣雖然和鞏縣同屬京畿,卻因近在京郊,繁華得很。

素梨也有些想念京城延慶坊的馬道街夜市和朱雀門外的州橋夜市,當即笑了起來:“等我過去,姨媽可別嫌我鬧得慌。”

陳大姐把素梨攬到懷裏,柔聲道:“姨媽沒有女兒,只有你一個外甥女,不疼你疼誰?你只管過去,想住多久住多久!”

素梨依偎在姨媽溫暖的懷中,撒嬌道:“姨媽,我一定會去的。”

她進城了幾趟,發現她的貨在海棠紅賣得很好,鞏縣不大,能買得起她的貨的人并不多。

她與其在鞏縣城內開鋪子,不如前往祥符縣開鋪子,薛家在祥符縣是大族,也不至于像在鞏縣一樣受人欺淩。

更重要的是,她若是帶着娘親去了祥符縣開鋪子,自然而然就避開了她爹和她祖母那一大家子。

薛春雨和薛春風去碼頭檢查船只了,如今只有薛春冰伴着薛姨媽。

薛春冰自然知道他和表姐素梨是假訂婚,賤兮兮道:“表姐,這些日子,趕緊把《女戒》背熟,以後等我檢查!”

素梨擡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我正要寫一本《男戒》給你呢,以後三從四德你要記住,若有違背,定打不饒!”

薛春冰故意抱頭鼠竄:“哎呀呀,真是太潑辣了,我要退婚!我要退婚!”

陳老太陳老爹等人都笑了起來,原本有些感傷的離別氣氛一掃而空,衆人開開心心送了陳大姐母子登船,目送他們揚帆遠去,一直到小船消失在水天相接之處,這才說笑着回家去了。

送走姨媽母子四人後,素梨又帶着王四兒趕了兩日工,制作了一大批香胰子和香脂香膏出來,往海棠紅送了一次貨。

這日陳家莊的裏正來尋堂弟陳老爹說話,素梨在一邊送茶遞水,聽到裏正說陳家花圃北邊張家的那二十畝臨河園子要賣,不禁心裏一動,忙凝神細聽。

陳老爹聽了,不禁嘆氣道:“咱們莊戶人家,還是要教好兒孫啊,要不然像張家一樣,節儉了一輩子,一個銅錢恨不得掰成兩瓣花,結果因為嬌慣兒子,還沒死幾年,兒子就混到了賣房賣地的地步......”

素梨端起茶壺,給裏正的茶盞斟滿,笑吟吟道:“大姥爺,這張家的地不知要價多少?”

裏正很喜歡這個活潑可愛乖巧懂事的堂外孫女,當下笑着道:“咱們鞏縣最好的沿河陽坡地的價錢是一畝地十五兩,張家的地也是臨河,卻在金水河西岸,因此價錢略低一些,要價是十二兩銀子一畝。”

素梨含笑點頭,又去端了一碟蜜三刀過來:“大姥爺,這蜜三刀酥甜軟綿,您嘗嘗吧!”

十二兩銀子一畝,共二十畝地,張家園子的總地價應該是二百四十兩銀子了。

她剛送了一批貨到海棠紅,如今手裏已經有了三百二十兩銀子,倒是足夠買下張家園子。

只是她不能出面,得想個妥當的法子......

想到這裏,素梨很是痛恨大周律,心道:憑什麽父親和丈夫就可以支配女子名下的財産?大周律若是能改改就好了!

她很有發散思維,當下就想:若是趙舒身子恢複,将來會不會繼承皇位?若是能的話,可得好好請求趙舒,讓他想法子修改大周律。

女子也是獨立的人,憑什麽要受父親丈夫控制?

素梨一向行動力十足,到了傍晚時分,她叫上王四兒,兩人悄悄從陳家花圃的臨河門出去,去看鄰着陳家花圃的張家園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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