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根羽毛

“這位先生, 你剛剛不是還跟別的女士聊得很開心嗎?這會兒怎麽想起我啦?”南楓挑了挑眉, 心情不太愉悅地看向面前的人。

“她只是我的服務對象。”寧川說。

“鬼才信你, 你這只香烤豬蹄子招蜂引蝶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醋勁大發的南楓女士根本不想聽他此刻說的話。她萬般遺憾地扭頭在舞池裏尋找剛剛被趕跑的男生,嘆息道:“哎……還沒看清臉呢,好像長得挺帥的, 可惜了……”

寧川早已習慣了南楓拙劣的把戲伎倆,倒也不和她一般計較,只是順着她的話淡笑回道:“那要不我再去把人給你找回來?”

南楓哼哼,斜他一眼, 不服輸地:“好啊。”

他瞧她半會兒, 黑眸清亮如澤, 彎了彎唇角說:“你想的美。”

她忽而心底一觸, 微仰頭看向他, 他也在看自己, 眼底星光熠熠的, 與她的視線交彙。

嗯……他這句想的美……意思好像有點兒多啊。

還是說又是她想多了?

南楓抿了抿唇,突然感覺有些緊張, 鼓起勇氣試探地問:“剛剛……你是以什麽身份給我趕桃花?”

“你說……”

寧川剛開口,卻被舞池音響猛烈炸開的搖滾樂吞噬了後面的聲音。

換了一身亮片露腰小裙裝的艾瑪再度跳上高臺,帶着帽子和白色手套,激昂澎湃的聲音透過她手裏的麥克風傳遞至四面八方——

“還有5分鐘今年即将過去,再這最後的時間裏,我将獻上Michael Jackson的《billie jean》!請大家舉起你們的雙手,跟我一起嗨!”

寧川:“……”

Advertisement

經典的音樂聲響起, 艾瑪在高臺上縱情勁歌熱舞,配樂轟天響,配合着人潮一浪接一浪尖叫,南楓喊破了喉嚨寧川也只能看見她的嘴唇一張一合,聽不清任何聲音。

人群全都蜂蛹至舞池,開始了年終最後盛典的妖魔大亂舞。

南楓被狂舞的人群推了一把,寧川背後被人撞了一下,兩人同時像對方傾去,前身踉踉跄跄地貼在一起,變成了面對面擁抱的姿勢。

而很不湊巧的是,南楓身後的男人正跳得入迷,銷魂一擡臀,撞到寧川的手,硬生生地将寧川的手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寧川:“……”

正在跳舞的男人絲毫沒察覺他一手造成的騷操作,沉溺在自己的精彩演出中,奮力搖擺着自己的腰部和臀部,貼着寧川的手扭來扭去,導致他的手也被迫在女孩的臀上揉搓了幾下……

南楓:“……”

寧川:“……”

呃……手感很好……很柔軟……很有彈性……

不對!

他可是清正廉明心如明鏡恪盡職守的死神!

怎麽能在心裏面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行!

寧川努力把手從人群的縫隙中抽出,握住南楓的肩膀,試圖把兩人的距離分開一些,誰知南楓背後那位舞王大哥,還沒有放棄他精彩絕倫的表演,開始了芭蕾舞者般極致的鞭轉,一揮手,将南楓狠狠地推進了他懷裏——

女孩身前的兩團軟肉像被壓扁的氣球一樣撞在他的胸膛上——

寧川突然想起溫泉的那一晚,女孩無意脫落的浴衣下乳白細膩的身軀,飽滿而豐盈的曲線,此刻只隔了一面薄薄衣料的觸感,突地讓他口幹舌燥起來——

女孩在他懷裏滿臉羞紅地擡起頭,好像對他說了什麽,但他根本聽不見。

南楓提高了一些聲音,但還是聽不見。最後她幹脆踮起腳尖,伸手勾住他脖子,把他往自己唇邊一拉……

她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輕蹭過他的耳朵。

觸感柔軟,像吻上她時的感覺。寧川覺得自己渾身像被電流竄了一下。

偏偏耳朵是最為敏感的地方。所幸酒吧內燈光閃爍不定,才不至于讓她看見他過于通紅的耳尖。

“我說……剛剛是你摸我屁股嗎?”南楓問。

寧川:“……”

當他大腦飛速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令人窒息的問題時,艾瑪聲嘶竭力地在舞臺上開始了新年倒數——

5!

4!

3!

2!

1!

“新年快樂!”

寧川抱起南楓,身影一閃,便來到了酒吧外。

淩晨的街道空無一人,明橘色的燈光順着層層疊疊的樹梢抖落,斑駁落下。

酒吧內喧嚣鼎沸的人群聲隔着玻璃門傳出,朦胧恍如隔世。

深黑的天空有明亮星火劃過,流星般将黑夜一分為二,随後綻開成花。

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啊,是煙花,好漂亮!”南楓指着夜幕裏璀璨的焰火,紅的,黃的,紫的,藍的,斑斓絢爛的光在她的眼底躍躍跳動,她笑着,唇邊的梨渦甚至比煙花要更燦爛。

“新年快樂。”寧川對她說。

她轉頭看他,笑得眉眼彎彎:“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有什麽願望嗎?”他問。

南楓擰眉深思了會兒,轉轉眼珠,笑着對他說:“本來我想說,希望之後的每一年,都能和你一起過,不過算啦。”

“為什麽?”

“為什麽你不知道嗎?等下你又要說我想的美了。”南楓歪歪腦袋,奇怪看他,她覺得今晚的寧川真的很不一樣。

寧川把視線從女孩臉上收回,遙遙望向天幕那片歷久不息的煙火,很美,卻有些短暫。

他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輕聲說:“因為是願望,所以可以想得美一點。你想要的願望,我都會為你實現。”

有人從酒吧出來,人群和音樂喧鬧的聲音夾着風傳入南楓的耳朵,她還沒聽清身邊的男人說了些什麽,便看見今晚那個與寧川交談的美麗女人從裏面走出。

“咦,是你?”Sarah微微驚訝地看着寧川,轉而目光落在他身邊女孩的身上,那女孩也同樣微微驚訝地看着自己。Sarah笑着說,“我好像出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南楓看看Sarah,又看看寧川。

寧川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沒有說話,深黑的眼底是旁人讀不懂的情緒。

“我叫Sarah。”她對南楓伸出手。

南楓愣了幾秒,也遞出手去:“你好,我叫南楓。”

Sarah笑了笑,微彎腰靠近南楓,在她耳邊對她說:“你們要幸福哦,他很喜歡你。”

南楓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麽?”

Sarah聳聳肩,對他們揮揮手:“我走啦,期待下次再見。”

南楓也對她揮揮手。

Sarah伸手在街邊攔了一輛的士,開門,坐了進去,對司機說了個地點後,汽車便駛開了。

南楓奇怪看向寧川:“哎,你幹嗎不跟別人打招呼……”

她話音未落,面前的男人便一把将她帶入懷裏,南楓想掙紮着擡起頭,卻被他按住她的腦後,将她牢牢按在他的懷裏。

頭上傳來他喑啞低沉的聲音:

“別看。”

“砰——!”

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傳來一聲巨響。

女人坐的的士剛開出十字路口,被側面沖出的大卡車狠狠撞飛,的士在地上翻滾幾圈後撞到路邊的圍欄才停下,地面拖出好幾條焦黑的痕跡,車身被撞至變形,冒着火光和濃煙,染血的玻璃碎了滿地。

前一秒還與他們談笑生動的女人,這一刻已經躺在了變形不堪的車身內,一條淌血的手從碎掉的車窗裏跌出,毫無氣息。

警方很快趕來封鎖了現場,肇事司機酒駕,釀成這樁慘案。

南楓看着女人被裝進黑色的裹屍袋,擡進車裏,地上還殘留着一片深紅的血跡,刺痛了她的眼睛。

雖然她們只不過一面之緣,但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在面前消失的感覺,并不好受。

身旁的男人依舊平靜得無波無瀾,猶如一池死水,唯一不同的,今晚他主動牽起了她微微發顫的手,柔聲對她說:

“走吧。”

警車尖銳的鳴笛聲越走越遠。

燈影疏離,月色涼薄,襯得男人的面容愈發寡淡。

這樣的他,看起來好陌生,好遙遠。

許久,南楓遲疑擡頭看他,閃爍不定的眼睛像受驚的麋鹿:

“所以……你剛剛說的服務對象,是這個意思?”

寧川沒說話,只是緊了緊握着她的手。

“哦……對,”南楓恍惚回過神來,回想起他們見面的第一個晚上,他也是平靜地看着她,宣告她只剩下兩年壽命。

她垂下眼睫,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裏有些空空的,也許是剛剛那一幕實在太過吓人,她久久無法緩過勁來:

“你能看見別人的死期。”

“嗯。”他淡淡地,望着前方,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

“你的服務對象死了……你不難過嗎?好歹也是一條命诶……”南楓沒頭沒腦地問了這個問題。她在試探些什麽,又想向他證明些什麽。

“習慣了。”他說,“只是因為能看見,所以有些同情。”

“所以你對我也是同情嗎?”

寧川沒有回答她。

南楓又問:“那等到我死的時候,你會難過嗎?”

寧川依舊沒有回答她,只是停了腳步。

天際最後一縷明亮的焰火散去,黑夜重新歸于寧靜。

四處寂寥無聲,只剩濃重的寒風呼嘯吹過。

他沉默而沉重地看着她,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牽着她的手,久久沒有放開。

半晌,她垂下眼眸,盯着地面上彼此被夜燈拉得斜長的影子,低聲問:

“那你能告訴我我是怎麽死的麽?嗯……我只是希望能死得好看一點兒,不是墜樓砸成肉餅之類的,這樣起碼我在你心裏最後一面不至于太難看。”

沒等寧川回答,南楓重重地籲出一口氣,像是不敢聽見答案般扯着他轉身往前走:

“算了算了,有時候想想早點死也挺好的,瑪麗蓮夢露不是說過嗎?她只要活到三十歲,那樣留給世人的一面永遠是最青春美麗的。”

她扭頭看他,唇邊的笑容依然澄澈,只是平添了幾分落寞:

“死神大大,希望以後,你也會偶爾想起我。”

寧川靜靜跟在女孩身後走着,任由她牽着自己地走在前面,像是在遛一只小狗。

夜很深,這條街道很長,他沒有告訴女孩,他透過她的笑臉,看見了一場蔓延無邊的大火。

他也沒有告訴她,其實在酒吧裏,她問他,他是以什麽身份給她趕桃花的時候,他想說的是:

“你說是什麽身份,那就,是什麽身份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酒駕,小心火燭(誤)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