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秋天的盧森堡公園,游客無數,梧桐林蔭大道上,金黃落葉撲了滿地。

施越在法式花園裏紮了一處根據地畫油畫,旁邊放着新鮮果茶,續杯了一下午。

連哲最近買了一輛速度極快的單車,後座還能載人。

剎車一踩,停在了夕陽鋪滿全身的施越身旁。

他是廣東人,十五歲來的法國,比她大了兩歲,偶爾逗她時,會冒出兩句粵語。

“靓妹,夕陽落山,可唔可以請你食晚餐嘅?”他依舊說完會撥撥頭上的小丸子。

“上次你請,這次換吾咯,靓仔!”她趕緊收了畫板,抓着後車座把跳上了車。

夕陽緩緩而落,各色行人在梧桐大道上行走,拍照。落日秋風裏,她長發飛揚,抱着畫板哼着那首抒情的法語歌。

我本不該來

我本該學着撒謊

僅将你的微笑塵封在記憶中

我本應該放棄希望

就這樣和你說再見

看着這趟列車

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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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樣很難

但我還是得學着

将自己的感情隐瞞

但對你撒謊又有何好處

看着你離開我是如此的難過

終究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你的微笑讓我放松下來

我試着尋找

些許的安慰

我想要的是

緊緊依偎在你的懷抱裏

以你的溫暖

來護衛這過往的記憶

……………

連哲聽着施越唱歌,停在一處法國餐廳門口,回頭望她時,她已經跳下車往對面跑了。

剛好過紅綠燈,那個姑娘背着大大的畫板穿在一衆白人間過斑馬線,長如海藻的發絲輕舞飛揚,是那一片人中,最靈動的背影。

她回頭,朝連哲招手,“今晚我想吃麥當勞!”

連哲無奈笑笑,跟她進了麥當勞,坐在窗臺旁,買了兩人份套餐。

“我以為女孩子晚上是不會吃油炸的東西。”他遞了份雞塊給她。

施越擺擺手,“我就是想吃漢堡喝可樂。”

施越大口咬着漢堡,看來是真的餓了。

“下午怎麽不向Aimee要甜點吃?”

Aimee是他們在盧森堡公園那認識的服務員,跟名字一樣,可可愛愛的法國姑娘。

施越聳聳肩膀,用紙巾擦手,跟他講八卦,“她談戀愛了,那個叫James的英國小夥子天天來店裏找她。你知道嗎,一個講法語,一個講英文,兩人拿翻譯器聊天,特逗!”

連哲望着她開心的樣子,嘴角還沾了屑,想伸手替她擦了。

施越往後一靠,抓着可樂喝着,“鐵塔燈亮了。”

連哲看向窗外,不遠處,那座鐵塔在閃爍。

“對了,過幾天Francoise組織去南部的尼斯,一起?”

施越吸了口可樂,冰上頭了,“哪天?”

“15號,星期五。”又說,“女孩子少喝點冰的,對身體不好。”

口中的可樂裹得來回翻,她給咽了。忽然低頭笑了笑,這句話,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送施越回去時,連哲騎得很慢,畫板擱在兩人之間,施越只靜靜看着黑夜,不再哼歌了。

“怎麽不哼了?”

“要收費的。”

連哲從口袋裏掏了10歐元塞到後座,點歌。

“唱那首月是故鄉明聽聽。”

施越不會這種老歌,随便哼了一首《彎彎的月亮》。

歌唱完,也快到家了。

連哲問她,“想家嗎?”

“很想。”

“為什麽來巴黎?”單車停了,他回頭。

連哲想問的大概是除了進修以外的可能。

巴黎的月很亮,施越看着它,不假思索說着,“想看看別的地方的月亮,想試試另一種生活。”

“月亮都是一樣的。”

“可生活可以改變一下嘛。”

連哲覺得她很樂觀,從見到她時,就一直是個禮貌愛笑的大膽姑娘,跟西方女孩的熱情開放不同,他能從她身上看到東方女性的活潑與溫柔。可偶爾,也能體會到她悵然若失的心緒,卻總沒勇氣開口問她一句,她的從前。

樓下分別,施越抓畫板上樓,“這三天別打擾我,Henry要我交畫,交不上,可去不了尼斯了!”

身後男人笑了笑,喚她放心,絕不幹擾。

北京入了秋,單衣外就得添件外套。程毅在櫃子裏找了件風衣披上身,臨走時,覺得腳上的鞋不怎麽搭,又在鞋櫃裏倒騰着找鞋。

鞋櫃裏整整齊齊放着幹淨的鞋子,最令人矚目的,卻是那五六雙沒被拆封的鞋盒,摞成一列,放在邊角處。

半年過去了,程毅已經一天比一天更能接受那個姑娘早就離開他的事實。這半年來,他沒有刻意去打聽她的消息,也僅僅只能從她的社交平臺上了解到,她最近都在忙什麽,去了哪旅游,又認識了新的外國朋友。

沒有他,她依然生活的多姿多彩,連笑容也比以前好看。

挑了一雙棕色的手工皮鞋,程毅關上了鞋櫃門。

臨出門前,給保潔打了電話,讓她把家裏女士用的東西,全部收拾幹淨。

韓辰那頭在忙最近法國開展的論壇峰會活動,作為新型科技公司,他們這次被主辦方邀請參加法國尼斯的數字化轉型峰會。

“出趟國還不願意了?天天滿中國的飛,我怎麽沒見你落一次?”韓辰靠在他桌邊,不依不饒勸他。

“我跟你都去了,公司誰管?”程毅不搭理他。

韓辰啧了一聲,“瞎操心,老沈留下啊!”

程毅默不作聲,他又開口,“算我求你了,法語我本來就不太精通,尼斯那好玩的也挺多,咱峰會結束,還可以溜溜……”

到底,是被韓辰拉去了。

此行參會的人員,除了程毅和韓辰,還另帶了一名員工,考慮到安全問題,最後只捎上了會法語的霍易陽。

尼斯,位于法國東南部,由于地中海氣候的原因,終年溫暖,是法國人民心中的絕佳度假天堂。

下飛機,明顯感到比北京氣溫高了幾度,從墨鏡向外看去,極目之處,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峰會明天舉行,三人上車去了主辦方安排好的下榻酒店安頓。

來了法國,不知為何,程毅總有一種離她越來越近的感覺。轉眼看向窗外,海岸線随車流動,沙灘上到處都是白色躺椅。

而這裏只是尼斯。

尼斯十月份的最高氣溫,達到了25℃,溫度宜人,陽光充足。

施越收拾行李,只帶了三套衣服,匆匆塞進箱子,拿了帽和墨鏡趕下樓彙合。

乘坐tgv高鐵,一節包廂裏有十多位他們進修班的校友。施越一大早趕高鐵,這會也扛不住了,收了手機,蒙上帽子睡了。

再醒來時,距離尼斯還有半小時的車程。不知怎麽回事,醒來時是靠在連哲的肩上,她揉着脖子坐好。

又跟他致歉,“不好意思,沒把你肩枕麻吧?”

連哲坐了兩小時,一動不動,肩膀酸疼,他也揉了揉,朝她粉紅的臉望去,“那不是問題,問題是…”

施越看看他肩膀上,有一塊粉底漬,他又穿了黑色的衣服。

“到酒店我給你洗。”她尴尬笑笑,後面給自己補好了妝。

前往蔚藍海岸,已是第二天午後,施越和一幫朋友在海景酒店餐廳用完餐後,三三兩兩往人滿為患的海岸線靠近。

連哲身上又穿回了昨天那件黑T,施越用了酒店的香皂洗的,一陣薄荷清香飄在空氣中。

他們租了沙灘椅,一個下午只要15歐,點了杯莫吉托放在身側,施越躺着望向藍藍的天空放松。

覺得太刺眼,又戴上了墨鏡。

Sophie穿着黑白條紋泳衣,一直用法文在海岸邊喊施越。

他們都在租海上摩托,招施越和連哲過去。

“我忘了,他們一直都是這麽有精力。”施越下了躺椅,跟連哲走在溫熱的沙子灘上。

“害怕?一會抱着我就行了。”連哲沖她笑笑。

上次,Francoise組織去了歐洲的某個瘋狂游樂場,施越被他們逼迫玩了人生第一次的驚險游戲。

仍記得從高處往下落時,施越緊緊抱着自己的肩膀,以前怕時,她會蜷縮自己,但在那樣的失重環境下,她無法這樣。

都說人在自認為的危險時刻中,會回想起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她閉眼的那刻,腦子裏,全是那個男人。

來法國六個月了,比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還要多。

想到這,連哲已經給她套了一件救生衣。

Sophie指着海域上的一處驚訝,“我的天吶!太帥氣了!”

她是班裏年齡最小的一個,大學畢業就進了進修班,天資聰穎,想法浪漫。

也有點,小女生的可愛。

施越笑了笑,“Francoise一會載你,你開不開心?”

Sophie想了想,搖頭笑笑,“不不,Francoise太花心了。我認為Lance挺好,也可以像剛才那個海上摩托一樣轉圈。”

Lance是連哲的法文名,跟他的人一樣,英俊。所以,Sophie很喜歡他,日常讓施越給她介紹這樣的亞洲男孩。

連哲聳聳肩,“不好意思啊,施越說沒我她可不行。”

施越白了他一眼,Sophie不再垂死掙紮,轉身找穿着花褲衩的Francoise去了。

見她沒反駁,他大膽抓她手腕帶去了摩托那。

施越抽了回來,率他先上了摩托催他,“你不趕緊?”

他上了摩托,兩人一前一後挨着。

海上摩托,連哲玩過很多次,熟能生巧,上了座後,他給施越遞了個眼神,“坐穩了。”

他說坐穩了,施越是真的坐穩了,抓着兩邊,死死固定自己。

摩托油門一加,他們這輛率先沖出了海岸線,直往蔚藍海域。

風在極速的前進中,卷起了施越的長發,她胳膊受不住這風力,朝着連哲大喊,試圖大過這風聲。

“慢一點行嗎?”

連哲最近把小胡子剔了,人在陽光下越來越顯年輕活力,他存了壞心思,速度一直很快。

到最後,施越沒辦法,一只一只撤了旁邊的支架,摟着他的腰。

他低低頭看着腰前交叉的一雙纖手,開懷笑了。

帶施越在海上轉了好幾圈,海風從柔和變得狂躁,又從狂躁變得安靜,她腳邊全濕了,濺上身的水,打濕了牛仔褲。

還沒回到海岸線邊,她就松了手,這會速度也降了,剎車停住後,她兩腿軟軟滑進了海水裏。

連哲從摩托上下來,将車還了回去,再來拉她。

伸着手,她沒拒絕,剛碰到他的手,人就被提溜提了上來,差點埋進懷裏。

她又抽了出來,“你速度也太快了,我那心蹦蹦跳。”說着,她轉頭看看蔚藍海岸。

海面上,有一輛海上摩托,停在距離海岸線十多米的位置。上面的男人,帶着黑色墨鏡,黑色的碎發沾了些許海水,在尼斯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那男人突然摘了墨鏡,深邃的瞳孔裏寫滿了對那個姑娘的思念。

隔了十多米,施越看不太清,眼睛裏還有海水,連哲喊她快上岸,施越收了目光,撈起海面上的墨鏡,跟在身後上岸了。

韓辰的摩托剛到程毅身邊,看他愣愣的表情,望着前面不解。

“愣這兒幹嘛?哎?霍易陽那小子呢?”還沒說完,霍易陽就來了。

三人并排停在同一水平線上,成了一道風景。

作者有話要說:  六一節,除了程毅這個瓜娃子,大家都要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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