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難忘

驚雷閃過木窗，光電照亮卧室，聞到熟悉的檀香味，道天琛有一絲絲清醒，原來是夢。

他的心還在噗通噗通地跳動，原來當時胡念念的感受是這樣的，如此難受。他轉個身，周圍依舊充斥着無休止地心跳，提醒着他夢裏少女的委屈和悸動。

九天銀狐是雙尾狐，只有兩條命。

那天，大雪如鵝毛般飄落，紅磚青瓦上點綴着片片白花，胡念念倔強地現在門外，眼裏沒有任何光彩。一直等到道天琛打開大門，她看着他，嘴角帶着淺淺的笑，遞上已經凍成冰的牛奶。弱弱說一句，“我終于等到你了，天琛。”

她沒有叫他小公子，她的意識已經昏迷不清，她的眼裏只有那個小少年，只能感覺到小少年溫暖的體溫，和小少年清冷的目光。

後來她死了。九天銀狐祖輩下山以後社會适應性逐漸提高，抗寒能力卻一代随着一代下降。

那天是冬至，極陰之時，胡念念的百歲生辰，重陽之日。冰火兩重內力在她的體內動蕩煎灼，山下妖力繁雜，陰陽交錯，她的內心慌亂，不能平鎮精氣，最後陰陽離合，死于亂脈。

胡念念也因禍得福，醒來後的她将陰陽兩力收為己用，又因為長時間沐浴充滿妖力的雪抗寒能力進一步提升。只是死過一次的她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更能牢記自己的痛苦。

可惜死過一次的她依舊癡心不改。

道天琛自然地伸手去摸床邊小桌上的茶杯，溫熱的水劃過幹澀的喉嚨，鎮定慌亂的心髒。他苦笑，胡念念知道他多夢，6年來夜夜用妖力保持水的溫度并注入了安神的力量。胡念念，你要我怎麽還你。

……

道天琛細細品着水的味道，其實九天銀狐的妖力并不腥，還帶着茉莉花茶的清香和甜膩。他再次躺下，心跳聲不絕于耳。終于穿了今天随手放在衣架上的長衫，走向後院的東廂房。

燈光依舊亮着，進進出出的妖怪侍從，母親的低泣，爺爺的擔憂，其實胡念念一直挺脆弱的。

“她怎麽樣了？”道天琛攔住一個端着稀粥的小妖怪，眼光依舊清冷。

“念念體溫高升不降，爺爺說不是個好征兆。道家秘境的鎮妖力太強了。”小妖怪搖搖頭，端着粥匆匆走下去了。

道天琛站在窗外，床上的小臉紅彤彤的，周圍一群人愁眉不展。他走進去，帶着外面的清風，蔣依依回頭，眼含淚水，“天琛，念念是特殊的，對吧？你終于來看念念一次了。”

他不理會別人異樣眼光，摸摸床上昏迷不清的人的額頭，“胡念念，我命令你快點好起來！随我一起去2000年前。”留下一句冰冷的話，他起身揮一下長衫就離開了。

迷糊中的胡念念，只覺得額頭冰了一下剛想打開那股冰涼，就聽到小公子的話，她嘴角淺淺的帶上一個欣慰的笑，她要醒來，要活下去，要救小公子。

那天夢裏她看見了爸爸媽媽，他們說小公子很好。小公子用冰涼的手緊緊握着她的手。

……

大病初愈的胡念念又充滿了活力，蹦跳着和一群花妖玩耍。道天琛手裏的鋼筆被不耐煩地丢掉，對着鏡子畫下一個符咒，後花園的畫面浮上鏡面。少女穿着秋冬的衣服蹦蹦跳跳玩得開心，笑得燦爛，映着午後橘紅色的陽光，像一幅清淡的油畫。

最近自己恐怕是瘋了，每天夢裏都是和胡念念相處的瑣事。拂去鏡子上的畫面又看到桌子擺放的玫瑰，她一定要收留的小妖，自己不照顧差點死掉就硬塞到他這裏；筆袋裏粉紅色帶着耳朵的鋼筆，他13歲時她送的，他是個男孩子怎麽可能會喜歡？真的是個傻子！

煩躁，其實有感覺并不是一件好事，最近被胡念念煩的可以。實際上今天她才大病初愈剛剛下床根本沒時間打擾他，是他庸人自擾。

窗戶有一陣清風飄過，那股清香甜膩的味道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道天琛沒有意識到自己嘴角不由自主挂上的淺笑。

“小公子！你看，是一束花！今天玫瑰姐姐教我插得！”她舉着一束雜七雜八的小野花，亂的像雞窩，中間的蝴蝶結也打得歪歪扭扭。

“你有時間做着無聊的事，不如熟悉一下2000年前的西漢歷史，地域，風土人情。還有拉下的半個月的課程。”道天琛不理會她一臉的興奮，目光清冷，走到書桌前去寫自己的作業。

“啊！？那些課程，我3天就可以完成了！你看，好不好看？”胡念念習慣了他的冷淡，舉着一束花在他的眼前晃蕩，“香不香啊？”說完還嗅一嗅雜七雜八的花，“味道好像有點奇怪。”少女看着花突然一本正經地說話，蠢萌的可以。道天琛無奈地笑一聲，其實她一直這麽可愛不是嗎？

“你上次說5天就可以看完，考試是最後一名，讓母親勒令我給你補習了1個月；不好好熟悉捉妖地形，在山裏迷路，回來高燒了3天，這一次你若迷失在幾千年前，我真的……”道天琛低頭看書，卻能流利地細數她的過失。

“啊！我看書我看書還不可以嗎？”胡念念捂着耳朵抗議，咆哮，“這個味道有些怪，我去換一束……”說完拿着“雞窩”又要出去。道天琛看着轉身出門的身影心裏有一絲不是滋味，什麽感覺他說不清，“就放那吧！趕快過來看書！”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已經脫口而出。他是多不想胡念念離開自己的視線。

“哦。好吧！”胡念念蔫蔫地把花插進瓶子，從書架拿出一本自己曾經偷偷放的包着歷史書皮的言情小說，坐到道天琛凳子旁邊的地毯上開始看書。

剛靜下心看書的道天琛又被一陣咯咯的笑聲破壞了心境，胡念念此時正趴在地毯上，用手舉着腦袋，擡高小腿前後搖擺，看的開心。道天琛蹲下身，在她的背後看她。

霸道王爺蘇瑾瑜一把拉過小桃，“她是本王的女人！誰敢欺負她，殺無赦！”

映入眼簾的是胡念念生病前一直在追的一本《霸道王爺愛上我》裏的一句話，道天琛撇撇嘴，對着認真專注的胡念念說一句，“挺好看的啊！”聲音裏全是溫柔，沒有以前的清冷。

“是啊！是啊！”胡念念頭也不回，繼續翻看小說，又翻了兩頁才意識到這裏除了自己的第二個人是小公子。

慢慢回過頭，臉上依舊平靜，內心也沒有太過害怕，因為小公子并不怎麽愛管她，只是她笑得聲音太大，打擾到他了。

“我會小點聲的，不好意思哦。不要趕我出去！”說完還雙手合十眨眨眼，一臉的無辜。

“你？”道天琛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他是怪她不學習，她竟然心安理得地看閑書。胡念念何其厲害，他沒有感覺的時候她能讓他感到煩，現在他有感覺了，她又讓他體會人間無數複雜感情。

胡念念依舊一臉無辜，看着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說錯了什麽。

道天琛皺着眉頭一把收走她放在地上的書，把一本西漢歷史放到她的面前。“我看幹脆把你丢到2000年前好了！”說完後又自顧自地坐到桌上看書。

胡念念莫名其妙地撇撇嘴，看着道天琛的背影喃喃自語，“小公子最近對我好嚴格，以前都不管我。”說完又低頭癡癡地笑，“小公子對我好嚴格……”小公子的嚴格也證明他眼裏有她，好過無視。胡念念又開心地重複了幾遍才低下頭去看書。

道天琛聽着她的自言自語也覺得自己真的莫名其妙，像以前一樣無視她不好嗎？又看一眼桌上已經被“雞窩”代替的花瓶，奇怪就奇怪吧！胡念念在身邊就好，免得看不見又心煩。

半個小時後，均勻的呼吸聲從地上傳過來，小小的白狐抱成一團睡得安心。6年，匆匆過往，只要他在這裏看書，地毯上總有一只小白狐在這裏睡覺。他蹲下身，冰涼的指腹劃過小白狐的鼻子，她努努鼻子緩解一陣輕輕的瘙癢。胡念念最喜歡的小動作，說謊，慌張，不知所措時都喜歡努努鼻子。

少年嘴角帶上清淺的笑，白皙的皮膚，清俊的外表，好看的桃花眼，穿的正經的制服。他輕輕低下頭，在小白狐的額頭印上一個吻。他想要以後所有的午後，都能這麽安詳，所以他要活下去，和胡念念一起活下去。

……

深秋的子時帶着清冷，後花園的紅楓來來回回的飛起飄落。假山後的空地上，道天臻已經畫好了“龜靈八法”和“子午流注”的推算圓周。一身明黃色的道服在風中飄蕩，随着他卦文的收尾，昏黃色的光彩從中心散出，帶着一些從遠古來的沙塵，歷史厚重的門仿佛下一秒就能敞開。

“念念葵日位，天琛戊日位。”老者揮一下手裏的法器，維持着光亮。道天琛的父母和小白兔站在不遠處，每個人眼裏都是擔憂。

胡念念背着一個小包，道天琛肩負着沉重的大包，大部分都是胡念念的。道天琛雙手合十，準備催發內力，他清冷的目光裏帶着堅定和嚴肅，胡念念雙手握拳，害怕地有些顫抖。

“念念，運內力于關沖穴，周游溜達于俠溪和後溪穴；天琛，運內力于大陵和複溜，周游溜達于關沖。”

兩人相應的催動內力，腳底生起淡淡的白光在全身周游一圈，最後全部灌注于于老者所說的部位。白光和黃光相互融合，帶着強大的風力，兩人穿着的厚重漢代服飾在風中被高高刮起，随着黃光和白光流轉向上，兩人和推算圓周一起消失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