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風情

樓蘭民風開放好客，回大漢的隊伍又恰巧趕上當地的節日。大漠夜涼，一群人圍着篝火，少女們穿着華麗的舞衣，圍着火把一群一群的跳舞。

胡念念天生愛玩，跟着當地姑娘們梳頭，跳舞去了。道天琛和大漢坐在一起，一杯一杯飲着濁酒打探消息。

“甘夫這些年一直跟随侯爺嗎？”道天琛舉起酒杯示意甘夫，自己一飲而下。

“小公子慷慨。”甘夫贊賞一句，飲下自己的酒，“這些年，我一直跟随侯爺。”

一陣飲酒，甘夫眼中也有了不真切的幻象，他雙眼看着天空，想起今天的卦象，自己喃喃開口，“你想看看我們的這些年嗎？”他的聲音微弱，像來自天際，不是詢問，是請求。

道天琛茫然，點了點頭，甘夫張開手臂，一抹藍光朦胧在他掌間。道天琛深皺眉頭，好強的妖力！沒想到他竟是個妖怪，還能如此好的隐藏自己的妖力。

道天琛随着藍光，進去了一個世界，他看到的事物都模糊不清，妖力太過強大，他根本破不開幻境，只能随着妖力在幻境中越陷越深。

風吹過大漢的天地，偌大的皇宮裏是飄零的落葉，常年征戰的大地幹涸不已，裂出一道一道的大溝顯示着自己的饑渴。一排排鷹鈎鼻眼的匈奴人站在宮殿前的廣場上，張骞拍拍少年的肩頭，看着他臉上的隐忍，慢吞吞地說了句，“就這孩子吧！”

場景瞬息萬變，100多號的人騎着駱駝出發，高舉漢朝旗幟，跨過山河大海。少年死死盯着那個人，那個給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是他，讓他不用再做奴隸，完美地重生了。

流亡的他們支離玻碎，終有人屈從于匈奴的威逼利誘，在這裏娶妻生子又或慘死他鄉……

他依舊抱着大漢的旗幟，即便有雄鷹，有野狼，男子也從未松手，他陪着他，陪着他娶妻，陪着他流浪，陪着他哭泣，陪着他逃跑，陪着他祭奠亡妻，陪着他回到最屈辱的地方，又再次陪着他出發……

他誇他，戰無不勝！他輕輕一笑，他只是不知道，他在玉門關的時候已經死了。一直陪着他的是一枝柳，一枝成了精的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玉門關外是浩瀚的大漠，玉門關內是楊柳飛絮的三月。

那天他盯着那枝柳看了很久，才喃喃自語，“你這麽新鮮嫩綠，我又怎麽忍心讓你枯萎。”他離開時的背影有些落寞，柳葉飄搖之間，一個少女柳葉眉，桃花眼，身形纖細，弱不禁風，春風蕩起她的頭發在柳絮之間飄飛，她與春色融為一體，就是一枝在風中随意飄搖的柳。

然而，這一枝弱弱的柳，跟了他一路，從東向西。甘夫死後，她就寄托在他的身上，一路陪着他……

畫面裏是他們的歡聲笑語，道天琛仿佛從那魁梧大漢的身形裏看到那弱不禁風得女子，飄搖着長發，笑得憐人，女子的臉也越來越淺淡，直到胡念念唧唧喳喳的叫聲把他拉回現實。他看到了她的愛情，也看到了關于道天宗和……

“小公子，你怎麽了？”胡念念跪在他身邊的地毯上，一臉的慌張，他看她一眼搖搖頭。

“剛才，我進了幻境。”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細長的眼神裏含着迷蒙，剛剛從幻境來到現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幻境！那豈不是有妖怪！”胡念念雙手撐着他身側，杏眼含着吃驚地湊近他，聲音大的讓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道天琛一手将她的頭按到他的胸前，另一手随意撩撥起她的兩根碎發，“你怎麽能如此心急？”一句話讓女人紅了臉，男人投來意味深長的眼光，更有人小聲嘀咕，“京城民風很開放。”

現在的胡念念是他的，是道天琛的，與道天宗無關。

道天琛壓低聲音，“不要聲張，她不壞。在這大漠恐怕也有捉妖人，這個年代人妖勢不兩立，你也要低調一點。”他的聲音帶着溫熱，一股股熱氣吹向胡念念的耳畔，只讓她羞紅了臉，富有磁性又暗啞的聲音在她聽來就像蠱惑，她只能捂着羞紅的臉用力點了點頭。

道天琛看她這幅模樣，嘴角上揚，拍拍她的頭說句，“真乖！”。這是道天琛的念念，不一樣的念念，只是他的念念。

“對啊！我一直很乖！”胡念念此刻若能把尾巴和耳朵露出來，一定搖的很厲害。

夜半這時，飛沙打在窗上，細碎的聲音滴滴點點，一位女子邁着盈盈的步伐走進道天琛的房間。她生的妩媚至極，一雙桃花眼之勾人魂魄，身段苗條，衣裙飛舞，交疊的雙手也蔥白如玉。

“你來了。”道天琛的雙手還放在眼睛上，女子體态本身輕盈，走路沒有什麽聲音竟還是被聽到了，她卻不惱也不驚訝，只是嘴角勾上一抹笑，走近床邊用手指一點一點描畫着道天臻沒有被擋住的鼻子和嘴。

“還真是我的少年，竟然真的來了。”她眼裏含笑帶着妩媚，聲音清甜婉轉。

“你自願耗盡千年妖力，停留在這個時間裏，不就是等我來嗎？”他沒有拍開她的手，認着她不安分的手劃到喉結處。

“是啊，千年妖力啊！在經歷一劫我就要成仙了。”她挂上了苦笑，“你可知道，天上那些上仙最缺的是什麽？就是清心寡欲沒有多少晉級資格的靈草。”

她停下手指，坐在桌前，手腕起伏入水，握起茶壺慢條斯理地到一杯茶。才有幽幽開口，“不過好在，你終于醒了。2000年我沒白等。”

“我是道天琛，不是道天宗！”道天琛翻身而起，眼神淩冽，目光如劍直直地刺向女子。

女子輕輕端起那杯茶，另一手支在桌子上，仰頭喝茶，少了剛才的柔多了無盡地媚。“道天琛怎樣？道天宗又怎樣？那枝柳不是告訴你一切了，你最愛的是我。”她笑得自然，輕勾嘴角的同時又帶上了活潑。

“我已經全知道了。”道天琛看着她的嬌柔作态，依舊是剛才的淩冽，少年一身青色直裾，額前短發飄飛，眼底是一片了然，聲音帶着堅定，“我一定讓她回來的，哪怕用盡一生。”

這時女子的表情才微微有些動容，但也只停留了片刻，輕笑出聲，“她早已有3000多年的妖力，打開封印也只怕活不成。何況，你的命格還是道天宗的。”

少年看着她，拿出一片柳葉，發着翠綠的熒光，“我只能告訴你，天宗祖宗，一直活着。還有，他從未愛過她，當然也從未愛過你。”

他從床邊起身走向門口，拉開房門，“命格我會改，但不是現在。我救她，是因為我愛她。我是我，道天宗是道天宗，毫無聯系。請回吧。”

女子看着那片瑩瑩的綠葉，嘴角勾上一個慘淡的笑，“她也背叛我！一枝柳而已！竟也敢背叛我！”她的臉越來越猙獰，捂着胸口的傷痛，踉跄出門，“你別以為你能改變一切，道天宗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她嘴角的笑蒼涼，慘淡還帶着一絲得意。

她會贏的，道家永遠是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