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說完這句話,他還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武人大禮以示忠誠。

小官家聽完了他這番慷慨激昂的誓言,又看到他鄭重其事的跪在地上,輕輕的笑了笑,“愛卿請起。朕不需要愛卿肝腦塗地,糧草充足的事兒朝廷會安排好,衆位将士只需要把士兵練好,再開動腦筋,用盡可能小的傷亡和代價,把我們丢失的燕雲十六州收回來。”

王韶大人聽話的起身,卻又因為官家的這句囑咐一愣,緊接着他又聽到了這一句,“大宋的士兵,每一個都很寶貴,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兒子、兄弟、父親。朕之所以要大力裁軍,這也是一個原因,武力不足、鬥志全無的士兵,到了戰場上能回來的幾率,不大。”

“朕和每一位将軍都是這般的要求,大宋的百姓把他們家裏的兒子、兄弟、父親交給國家和朝廷,我們就有責任把他們管教好,把他們訓練好,把他們領出去再胳膊腿全乎的領回來,開心的享受大宋朝的太平盛世。”

還未成年的小官家明确的表達自己“幼稚天真”的想法,清清朗朗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子理所當然、不谙世事的純真和善良。

心裏震動的王韶大人情不自禁的擡起來了頭,看向這位傳說中受盡太上皇、後宮娘娘們、朝臣們的寵溺疼愛,平素及其懶怠,尤其愛睡覺的小官家。

一身樸素的白色棉質常服,大袖寬袍,直領對襟的褙子,腰束白色綿布帶,兩翅平直伸向兩旁的青黑色展腳皂紗方頂小幞頭,端正的帶在頭上,全身上下看起來都是那麽的舒适得體,典雅大方,雖然是姿态懶散的坐在大椅子上,卻是脊背挺直,懶而不拙。

少年郎的面孔俊俏立體,五官更是精致飽滿,可是王韶大人卻是注意獨獨注意到了他那天然上挑,不笑也是笑的嘴角,以及那雙清潤無辜的眼睛。

嘴角上挑的弧度美好的讓他想起了,邊境上剛剛露出新芽兒的花草的舒展身姿;清潤無辜的眼睛讓他想起來宋遼邊境的白溝河,“身居界河上,不敢界河漁”的白溝河的河水。

沒有聽到回答,反而被王韶這麽奇怪的呆呆注視着,小官家有些莫名,誤以為他這番和蘇轼老師口中的“王韶性格”大不同的表現,是流浪邊境日久乍回京城的不适應和膽怯,就對着他露出一個體貼鼓勵的微笑。

輕輕淺淺的一個笑容,大眼睛卻是亮了起來,神采奕奕。王韶大人感覺,他好像看到了邊境的夜晚,群星閃爍的夜空。

恍然間,他好像明白了一位位性格各異、才華過人的大臣們為何對他的忠心耿耿;明白了心高氣傲、崇尚自由的江湖中人為何甘願留在京城,守護他左右;明白了幾位輔政大臣們哪怕是政見不合也沒有互相争鬥,反而是同心協力的維護着年幼帝王的地位。

更是明白了他從進到京城後的這一番遭遇的由來。

大凡君子行藏是,自有龍神衛過湖。

“王韶領旨。王韶一定謹遵聖意,嚴厲的訓練士兵,用最小的傷亡,收複燕雲十六州。”王韶大人朗聲回答,雖然沒有了剛剛的激動和興奮,卻是如同沸騰的油花兒沉澱了下去,滿滿的堅定。

小官家聽出來了他的堅定,也發現了他眼中的沉穩,笑的歡喜,“如此甚好,朕等着你們的好消息。”

如此基本上萬事俱備,朝野上下都只等着大典的到來。太上皇聽說皇兒打算啓用王安石和王韶,長長的嘆了口氣,終于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晚上,把他喚到跟前,輕輕問道:“爹爹聽說王安石被召回京,皇兒打算怎麽用他?”

小官家突然聽到爹爹提起王安石,雖然不大明白為何爹爹對他如此關注卻不用他,不過爹爹總有自己的原因,就聽他老實的回答道:“範仲淹認為王安石為人過于嚴苛剛直;歐陽修認為王安石銳意進取,可适當用之;韓琦、狄青和包拯都建議先讓王安石主管 吏部或者兵部,孩兒認為可行。”

太上皇一愣,“皇兒不打算讓王安石大人參與變法?”

“爹爹把王安石的萬言書給孩兒後,孩兒認真的看過。孩兒只是覺得,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穩定大宋局勢,收複燕雲十六州。王安石的嚴厲性情,暫時先協助範仲淹做裁官事宜,或者協助禁軍做好後方糧草事務,恰好很合适。”

官家不了解爹爹的意思,是想讓王安石參與變法,還是不參與,就接着解釋道:“對于變法之事,孩兒覺得範仲淹和歐陽修做的很好,官員冗繁、人事雜亂等等弊端需要不快不慢的來,不能一棍子下去引起保守派的強烈反彈,總需要給人一個适應的時間。”

“現在的情況是範仲淹他們實行的新的官員任免制度,需要有人認真的跟進實施下去,而不是像吏部主事說的那樣,過幾年被保守派把裁下去的官員再提上來。”

“皇兒能想的明白就好。”太上皇安靜的聽完後,大松了一口氣,“王安石有大才,然而他的法家傾向太濃重,如果變法有他主導,必将引起北方士族的強烈反對,到時候朝臣開始分派結黨的內鬥,朝無團結,國無寧日。”

官家小得意的笑了笑,大眼睛眯起像一個成功偷雞的小狐貍,“爹爹放心,孩兒必不會讓他們形成新黨舊派的互相争鬥不休。”

太上皇被他這副小模樣逗的,煩惱頓消,忍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爹爹放心的很,你都讓他們回家去研究犁耙和弓=弩了,他們哪還有精力去內鬥。”

他當時一聽到兒子在朝堂上頒布的命令的時候,實在是樂呵。虧得他小兒性情說出來那番話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自鳴得意的很。

“周敦熙的學說皇兒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他想到周敦熙提出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男男女女各安其事”,雖然小有心動,卻也不願意去強迫皇兒的想法。

父子倆又聊了一會兒,太上皇瞅着兒子倆眼迷迷瞪瞪,已經開始犯困的架勢,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王韶和龐統一樣,皇兒要用也行,爹爹也知道他們都是很好的将才。只是皇兒切不可大意,切記要配合好大臣們約束住他們的心性。”

小官家努力的睜大幾欲合起來要求睡覺的眼睛,感覺自己明白卻又不大明白,不過“配合好大臣們約束住他們的心性”,他聽懂了。

“孩兒明白了,爹爹放心。書上都說俠以武犯禁,孩兒會管理好他們,不光是他們,包括五鼠二俠這些江湖人,如果他們不聽話犯錯兒,孩兒一定及時的糾正,狠狠的揍他們。”

太上皇聽着兒子的天真爛漫之語,想否定,想提醒,卻又覺得還是不說為好。

他兒子的身上,總有一股子快樂和歡喜,讓人情不自禁的為他勇敢起來,讓人不由自主的對他産生信任,讓他當年在保守派的前後夾擊之下,難得孤注一擲的堅持一次,把範仲淹這些改革派臣子留在朝堂。

如今,他同樣可以信任兒子,信任他可以控制着大宋的安定,朝廷上不會有新黨舊派的“朋黨”争鬥,禁軍裏不會發生太=祖皇帝擔心的那些兵變禍事。

“爹爹知道皇兒的武功最高。”瞅着他強忍着困意樂呵呵點頭的模樣,太上皇實在是不忍心繼續留着他,“回去睡,明兒記得在各屬國使節面前好好表現,可不能睡覺。”

“嗯,”想到明兒一天的大禮,小官家現在只想鑽進被窩裏,先睡個飽。

“爹爹也早點休息。”

小官家慢騰騰的起身離開,太上皇看着兒子眯着眼睛晃着大步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這才剛到戌時。

第二天,萬衆期待的大宋新皇帝的登基大典在大慶殿舉行,整個汴梁城的百姓高聲歡呼,整個朝堂的文武大臣們也是喜氣盈天。

天還沒亮就被盡職盡責 的宮人們喚醒的小官家,艱難的爬出心愛的小被窩,迷瞪着雙眼洗漱收拾自己,伸胳膊伸腿的配合穿衣戴冠。

在禮儀之邦的華夏大地上的國之大典禮,自古以來就是君權、君威集中展現的時刻,既莊嚴肅穆,又具有極大的威懾力。身為皇帝當然要有幾套天下至尊的服飾,體現出身為“天子”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威嚴。

所以今兒的大典禮儀式,搭配的就是繁重高貴的大裘冕。

小官家呆呆的任由給宮人收拾他,頭戴十二旒冕冠,腳上穿着前頭高高的金玉赤舄,身穿绛色大裘、玄色上裳,上衣繪八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火、宗彜;下裳繡四章,藻、粉米、黼、黻。

穿着這一身兒帝王最高規格的十二章大禮服,站在水銀鏡子前,小官家因為宮人們奇怪的神色,使勁的瞅着自己在鏡子裏的模樣。

一身大紅官服的展昭站在他身後,瞅着他對着鏡子好奇的小模樣,更是想笑,發現他回頭看向自己後,使勁兒的忍住笑意,誇獎道:“官家身材修長,又高又挺拔,穿起來大禮服,比平時更加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璞頭,烏紗帽吼。

歷史上的神宗時期,王安石變法,蘇轼這些人都反對。最後兩派人争鬥不休,大宋沒有下限的黨政開始,而不是以前的君子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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