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太陽光芒潤澤着大地, 卯時三刻大家夥兒一起用早膳，王韶将軍猶自興致勃勃和在座其餘四個人講解蕃僧唐卡。

“總之, 唐卡繪畫風格和種類等等我們且不談, 只看他們用材料，可以保存幾百年材料。”用過晚飯後, 王韶将軍臨去點兵前和官家最後總結道。

官家乖乖點頭，望着他和龐統将軍離去背影, 一臉茫然轉頭看向展昭和白玉堂，“我第一次發現王韶将軍這般能說話。他什麽時候開始跟着龐統學內功了？”

認真聽了一早上西域文化歷史官家對此很是奇怪, 白玉堂聞言笑樂呵，展昭笑了笑解釋給他聽。

“下第一波大雨時候，李元昊派五萬騎兵來襲擊我們營地, 打了一夜贏了之後将軍們圍住了騎兵将軍泥舍。龐統将軍因為內力好聽到泥舍将軍正在勸降他手下且心生死意，就制止了要殺上去衆人。”

“王韶将軍對泥舍将軍果斷和忠義很是欣賞，覺得如果沒有龐統将軍阻止, 他們很可能會打斷這位黨項漢子最後時光。等到他進城後得知那天帶頭起事人中有泥舍将軍僅剩部署和他兒子瓦舍後, 更是對龐統将軍那一下阻止感慨良多。”

“都很好。”官家對于龐統和王韶他們大氣作風非常肯定，對于泥舍将軍忠義兩全很是感嘆, 對于瓦舍和仁多保忠他們所作所為也很欣賞。

仔細回憶一下, 攻城那天好像是有這麽一個少年人領頭，原來他是泥舍将軍兒子。掰着手指頭數了數今天行程安排，他好像可以在晚飯後就寝前這段時間見見泥舍将軍兒子和他曾經部下們。

讓王頌和小張子做個安排, 官家收拾妥當自己去檢閱右路軍, 和他們一起用了午膳；下午時候他和兩路大軍将軍們一起商議下一步計劃。

“我們打銀州時候, 肅州和甘州原西夏兵撤回來援助李元昊，回鹘趁着空隙攻打了這兩個地方。你們這次不光要完全收複雍州和涼州兩地，還要和回鹘人打兩仗。我們至少要把玉門關到銀州這一條路打通，把河西走廊重新構建起來。”

官家指着他新繪制西部地圖上一條線--地處黃河之西，連着祁連山、合黎山、龍首山、、、，狹長且直，形如走廊，被世人稱為“河西走廊”。

狄青将軍對着這張詳盡地圖眼冒綠光，重重點頭，然後瞅着回鹘占據瓜州和沙州兩地忍不住感嘆一聲，“回鹘以前非常尊重我們大宋，主動稱臣年年上貢。後來李元昊控制了河西走廊，導致西邊所有國家都和我們失去了往來。”

官家對于回鹘沒有印象，不過他想着沙州葡萄和葡萄酒，不放心對着右路軍将軍們叮囑道：“原來西夏打下來突厥左旗暫時不要動，我們先把目前有地方照顧好；回鹘占據沙州和瓜州幾地，最好先勸降試試。收複 這些地方後，切記不要破壞當地文化和生産。”

“官家放心。我們都明白--華夏大家庭。”狄青将軍說起這句話時候，想到官家在和和州弄得那個可愛至極玄武碑，還有現在銀州匠人在建玄武碑，情不自禁想笑。

小官家察覺到他眼裏歡喜笑意，當下也露出一個大大笑容，平時不笑也像笑眼睛微微彎起，眼裏跳動着喜悅和鼓勵光芒，飽滿小卧蠶好像兩枚小元寶，讓人一眼瞧着就覺得親切很。

大家夥兒被官家可愛小模樣引得都想笑。官家因為這歡快氣氛很高興，繼續慢吞吞分說他打算，“朕這些天看了銀州僧俗建築和地方志等等文獻，對于河西走廊文化大融合趨勢非常看好。”

“我們大宋民族會越來越多，河西走廊這一帶民族大融合中民俗變化和文化變遷，當可以給我們提供一個很好模式和方向。今早上朕聽王韶将軍講了吐蕃文化，甚為驚嘆。我們漢家文化要進步，應當多學學其他民族，甚至是海外其他國家知識。”

衆人剛要點頭，反應過來後刷看向王韶将軍。王韶将軍趕緊用表情示意--他只講了吐蕃佛家文化，對黨項文化一字沒提。

狄青将軍不理會他們鬧騰，稍作沉吟後很是認同說道：“官家言之有理。對于各民族文化知識，兼容并蓄、取之以長，方為正道。”

衆人熱烈讨論了一番此次兩路大軍出兵大致方案，轉眼間就到了傍晚時分，官家簡單用了晚飯後，瞅着空閑時間給和和州地方官和都烈大師各寫了一封信--囑咐他們在新學院添加一門吐蕃繪畫課。

官家認為，既然唐卡是這般歷史悠久文化瑰寶，應該發揚光大。當然，他也沒忘記讓都烈大師給他推薦一個唐卡老師來汴梁，他需要學習唐卡畫法，尤其是材料制作。

戍時正，早早沐浴更衣淨身瓦舍和仁多保忠小哥倆，穿着他們最好青袍，帶着嶄新氈帽，在心裏默念着不緊張、不緊張，一路上緊張不安來到了行宮等候傳召。

小李子提前過來給他們簡單講解觐見禮儀；小張子眼見官家忙好了就出來領他們，看到他們坐立不安樣子，不動聲色笑了笑，親切有禮領着他倆來到官家在行宮裏住處--臨水閣。

瓦舍望着越來越近臨水閣激動腦袋空空，啥也想不起來；曾經因為武比奪魁來過一次這座宮殿仁多保忠，一路上用眼角餘光瞄着這座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宮殿，發現原本男女雙人木雕、陶藝塑像都不見了蹤影。

希望沒有直接銷毀，他在心裏默默地想。

“草民瓦舍仁多保忠參見陛下。”瓦舍和仁多保忠按照小李子公公教導，認真恭敬行禮。

“免禮，賜座。”清清朗朗 聲音裏透着懶怠和歡喜，低眉垂眼小哥倆恰好看到官家白色棉袍下露出半截黑色小皮靴。

五感敏銳官家察覺到他們恭敬之下隐約透出來勇猛剽悍，微微一笑。發現他們屁股挨着椅子邊好像紮馬步一樣，就讓小張子把他們今兒做汴梁糕點端兩盤上來。

“兩位壯士無須拘束，嘗嘗汴梁糕點。”

官家語氣還是非常随和親切，奈何瓦舍和仁多保忠無法做到不拘束。他倆被糕點散發出來香甜氣誘惑，鼓起勇氣轉頭朝倆人扶手椅中間小桌子上看了一眼，登時楞在那裏。

五顏六色面點做成了各種西北花兒、果兒形狀，還有惟妙惟肖葉子，像真樹枝穿插其間，看小哥倆眼花缭亂。瓦舍暗暗吞了吞口水，卻不敢伸手拿點心。

仁多保忠和他心情一樣，面對這兩盤好像是黨項貴族姑娘滿頭珠翠般美麗點心，自覺伸不出手，更吃不下去。

官家把他們表情看在眼裏，有點懵，直接說明他意思，“今兒特意宣兩位壯士前來，一是朕想見見你們，二是想聽聽你們接下來打算。若是有需要朝廷幫助地方，盡管提。”

瓦舍還在愣神中；仁多保忠趕緊彎腰回答，“回陛下，仁多保忠已經被選進禁軍，生活中沒有困難。瓦舍将要去進學，家裏生活也過得去。”

“進禁軍很好，勤加訓練，立功時候保護好自己。瓦舍要去進學也很好，讀萬卷書走萬裏路，方便時候可以到大宋其他地方看看。”官家話音一落，還沒明白什麽意思瓦舍和仁多保忠緊跟着齊聲回答，“謹遵陛下令。”

聽着他們中氣十足聲音，官家笑着對小張子示意了一下，心領神會張公公轉身出去準備給這兩位有功之人賞賜。

“以後如果有困難或者有麻煩事兒解決不了，可以通過寧令哥和朕聯系，或者讓寧令哥幫你們。”

“見到你們朕很高興，有功就要賞。你們可以大着膽子告訴朕，有什麽特別想要物事？”

官家話語裏帶着一絲絲調皮，瓦舍驀地擡頭來，和黃河起源處河水一樣清澈靈性眼睛；與巍峨挺拔賀蘭山一樣立體飽滿五官；和遙遠天山雪峰一樣晶瑩白淨皮膚。

真好看。

懸膽高鼻，脊背自然挺直，姿态懶懶。小小少年郎穿着棉布做寬袍大袖端坐在寬寬大大扶手椅上，實在可愛緊。

可就是這麽一個比他還小幾歲小少年，領着人一路從河湟打到了銀州，短短幾個月時間就成為了這座王宮主人。

瓦舍想着他大戰了一天後坐在大黑馬上守着他們救糧背影，想着他公告免稅、辦學、立碑，辦作坊，望着他彎彎眉眼和上挑嘴角，終于大膽開口。

“仁慈陛下，瓦舍可以把糕點帶回家給母親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