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又贏了

“五號坑?”左寅皺眉,又确認性的問了一句,“你确定是,五號?”

“昂。”鶴唳在ICU裏翹腳躺着,剝桔子的功夫還不忘伸出五根手指擺擺,“五號。”

觀察玻璃外密密麻麻站着人,有研究員,有軍人,還有老門主,他們低聲探讨着什麽,除了老頭子老神在在的摸着煙鬥,其他人都神情凝重。

這次領頭的是一個軍裝大爺,他頗有威嚴,開口就一句:“什麽五號坑!坑是什麽?”

歷史研究員們卻一秒就領會了含義:“肯定是個考古現場,我們只要去查有哪些地方有五號坑就行了。”

“必須是秦朝的現場。”左寅加重點,“去統計全國考古各現場的進度,杭朝義不會瞎指的。”

幾個研究員領命離開。

“可如果他指的皇陵怎麽辦,我們并沒找到啊……”一個小夥子已經發散開了,卻在下一秒被不知名黑手拍了下頭,“少說話又不會死!”

他領悟過來,捂着頭一臉愧疚的望向旁邊面如土色的男人,肖一凡的父親,肖騰。

現在的皇陵,不就是肖一凡的墓嗎。

一個多月不見,這男人已經瘦得脫了形,曾經正氣凜然的臉也已經顴骨高聳,雙眼滿是血絲,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确實搖搖欲墜,鶴唳眯起眼,她清楚的記得,在她出了時光門倒在地上時,這個男人身上的負能量幾乎要再次激起她的戰意,可是很快,在所有人沖過來扶她時,他在人群外獨自倒下了。

“我。”他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能,和她,說說話嗎?”

這是違規的。

任務還沒開始的時候保密協議已經簽署,除非在左寅等幾個主要負責人的陪伴下,沒有任何人被允許單獨與鶴唳聊天,即使有,也不允許涉及任何任務相關,他們不能問,鶴唳也不能說。

但也因為這個規定,他必須當衆提出要求,獲得許可,才有可能在負責人的監督下與鶴唳進行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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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有異議。

那個軍方的負責人甚至嘆了口氣,一揮手:“都出去,老左你留下,讓他們好好說說……注意底線。”

左寅沉穩的點頭:“好,您放心。”

所有人沉默的離開,架勢頗像是葬禮儀式後留給至親的最後空間,等到門一關上,肖騰終于支持不住,他捂着臉,整個人顫抖着,發出野獸一般的哭聲:“我,我……唔……”他嗚咽了一聲,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通紅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凡凡……他還好嗎?”

鶴唳聳聳肩:“我走的時候還活着,現在……大概死了吧。”

“……哎……”左寅無力的嘆了口氣。

肖騰并不清楚鶴唳是怎麽樣的人,這樣的回答讓他一時有些怔愣,心潮湧動之下細心一想,卻覺得沒什麽不對,只能紅着眼繼續問:“我是說,他在那邊……”

“誰家孩子出國沒個過程呀?”鶴唳破天荒的安慰起他來,“小寶貝兒還好呢,以後可是當千古一帝的,作為秦始皇他老豆,你能不能站直了說話?”

肖騰失神之下,竟然乖乖聽話了,他挺了挺胸,微喘了一口氣,問:“他會不會被發現,他是怎麽……”

“咳!”左寅響亮的咳了一聲,“肖騰,這個就不能問了。”

“可我擔心……”肖騰分明是知道的,他徒勞的辯解着,“萬一最終……”

“沒有萬一。”鶴唳似笑非笑的打斷他,認真道,“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棒,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凡凡爸爸,我恨你。”

“……啊?”

“你為什麽這麽無能,不早點造人啊?本來我說不定還能當當你兒媳婦呢……我這顆想從良的心啊……”鶴唳無限惆悵,“這麽一算,我想從良想了兩千多年啦……啊,愛在西元前~愛~在~西元前~”

肖騰又開始掉淚,他什麽都不能問,卻也什麽都不敢聽,低着頭忏悔似的站着,身子一抖一抖。

“對了。”鶴唳哼了兩句就停了,轉頭問話,“你離婚了嗎?”

肖騰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家裏人罵你了嗎?”

“好了鶴唳。”左寅忍不住阻止了,問肖騰,“差不多了,以後出報告,會整理出你能看的給你的,別擔心了……”

“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肖騰低喃,聲音極輕。

“什麽?”

“我恨不得也死了……”他道,“可是不行,我得活着,我還得再這兒工作。”

“你應該去休息,我給你批……”

“不能休。”肖騰慘然搖頭,“阿倫說的沒錯,我們連秦,皇陵都沒找到……兩千多年了,幾百代人……不知道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給我兒子上柱香……”

左寅緊閉了一下眼睛,他有些艱難的拍了拍肖騰的肩:“好,不休,我們幫你找,說不定,說不定五號坑就有答案呢?”

肖騰眼睛一亮,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對!怎麽樣了?”

“我問問。”左寅剛掏出對講機,ICU內外對講就被打開了,一個興奮的聲音傳來,“部長!找到了!西安!杭學長以前跟的張教授的團隊,前陣子剛獲得兵馬俑五號坑的發掘許可!現在剛開始呢!絕對就是它!沒跑了!”

“那老小子?!”左寅笑了,他用力摟了摟肖騰,“開會!抽調人手,我們把五號坑搶過來!”

“噎死兒!”

“部長!”肖騰雙眼閃閃發亮,“我!我!”

“走吧,去看看!”左寅回頭笑着看向鶴唳,“那你好好養傷,加油複原,這次辛苦你了,這次我們有準備了,範圍已經劃定,會把可能降落的年份整理個資料給你,五號坑的情況如果上級允許……”

“如果不必要就不要和我說了。”出乎意料的,鶴唳沒什麽笑意,她慣常帶着笑意的眼中一派清冷,“你們去吧……”

她拿起手邊不知誰放着的秦史讀本,自言自語:“我還是喜歡看童話。”

一個月後,秘密療養院,鶴唳在躺椅上曬太陽。

腳步聲靠近,左寅手裏拿着一個印了絕密兩個字的紙袋,表情有些猶疑的走過來:“你,醒了?”

“這麽失望,要我睡你?”

“……”他把紙袋遞過來,“這個,你的。”

鶴唳不接:“什麽呀,給我拆開?”

“杭朝義留在五號坑的……”他表情很複雜,“這個,點名給你,說其他人不要看。”

“哈!所以你們就不看了?”她這才接過紙袋,很是粗暴的拆開,順便朝遠處點點下巴,“不是因為老頭子把着關?”

遠處得空抽兩口煙鬥的老門主注意到了,笑眯眯的回了個下巴。

“不是!你小心點……很脆弱的,那個臘已經脆了。”左寅有些尴尬,忙着轉移話題。

鶴唳不言,手下卻輕了點,她拿出一個竹筒,竹筒外封了一層蠟,蠟已經有些風化腐敗,看起來很是惡心,外表有一絲專業的切痕,可卻沒有進行完全,顯然發掘者對于看不看還是經過艱難的抉擇。

她笑看了左寅一眼,拿出自己的小刀,利落的刮下了蠟,打開了竹筒。

一股熏人的氣息撲面而出,裏面竟然是一塊幹燥的布,布上似乎寫了什麽。

鶴唳往筒裏看了一眼,擡頭:“你也要看嗎。”

左寅搖搖頭,轉身走開,鶴唳穩當的拿出了布,打開,滿篇都是好看的字。

“喲,看不出杭朝義書法不錯呀。”她故意贊嘆了一下,“和趙高一樣。”

左寅嘆了口氣,走遠了一點。

杭朝義果然給她留信了,于她雖然僅一個月,可展布的這一瞬,卻讓她恍然發現,兩人已經隔了千年。

“鶴唳,我們的小寶貝兒果然成了你所預想的男人,他強壯、高大、英俊而且智慧,他是真正的秦始皇,他統一了六國,坐擁天下,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都不知道是我造就了他,還是那個時代造就了他,或許其實,我什麽都沒有做吧。”

鶴唳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她早就知道這點。

“但是鶴唳,我還是得說,你又說對了,這果然,不是童話。他想殺我了。”

哈!終于看到感興趣的東西,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樂不可支。

“他逼問我他的壽命,問我我自己的壽命,問我為什麽秦朝很短,問我為什麽老師說他是褒貶不一的帝王。”

“我該怎麽告訴他呢,焚書坑儒、橫征苛役,我未提他已先決,怎麽才能告訴他這些他已經做了的,不認為錯的事,在後世眼裏,就是貶?”

“都怪時譜……還有時光門,他想回去,想得發了瘋,他還是開始了,他找來了徐福,我嘲笑他當初還是小哥白尼的忠實讀者,他讓我去死。”

“他不願意身邊有個知道他壽命的人存在,他說我在等他死,他不願意再和我對視,但是如果連我也不信任了,他還能信任誰。”

“他想殺我了。”

“可憐的凡凡小寶貝兒,他想等出巡回來動手,而我,在給他準備五十大壽的禮物。”

“我贏了。”

“幫我交下黨費吧。”

“作為交換,我就送你一個禮物,順便感謝你臨走的提醒。”

“秦始皇陵,就在真·秦始皇陵。”

“凡凡,我就帶走了。”

“……喲!”萬萬沒想到,杭朝義在她嘴下憋屈了那麽久,終于讓她大大吃了一驚。

這可真是一份大禮,真·秦始皇陵在哪,如果不看時譜,可能上下三千年,都只有她一人知道了。

邯鄲,老槐樹,那個孩子葬身之地。

杭朝義最終還是給了他曾經的男神最後的榮光,至于他把凡凡帶去了哪,她一點都不在乎。

想到杭朝義寫這些的時候那糾結的心情,她再次笑了起來,可笑着笑着,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我贏了。”她低喃,不知道是在自誇,還是在重複杭朝義的話,“我們都贏了……”

她猛地合上布,吐了口氣:“行行行!你開心就好!”

合上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手感有異,往邊角上看了一眼,發現那兒竟然有個标記,是一個很小的圓圈,旁邊畫着一個細小的問號。

她心裏一動,拇指一磨,将這一角扯了下來,本來就不怎麽規則的布看着沒什麽變化。

“看完了?”左寅耐不住轉身,欲言又止,“這個,他有說什麽嗎?”

“想看啊?”鶴唳笑,“不給!”

“……鶴唳,任何資料對我們來說都很……”

“史書有變化嗎?”

“……沒有。”

“那還有什麽好好奇的,真的想看,自己去時譜偷窺啊!”

“現在除了為任務,任何理由都不能動用時譜了,你知道的。而且就算能看,也不可能定位到那麽精準,最小誤差起碼有一年!我們的研究全部停擺了!”

“那我再問你一遍,史書有變化嗎?”

左寅臉色鐵青,他看了一眼鶴唳手上的“文物”,搖了搖頭,随意的擺了下手,轉身離開。

鶴唳收了布,樂呵呵的繼續曬太陽。

“我又贏了,哈哈!”

第二卷 篡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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