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還有一顆

深宮,天光昏暗。

一個女人半靠在塌上,如瀑的長發披散着,華美的廣袖微斂,露出一截素白的雪臂,她握着一卷竹簡,垂頭看着。

一個侍女靠上前來,在三步外彎腰站着,行禮輕聲道:“啓禀皇後,将軍來問安。”

“嗯。”女人頭也不擡,“有勞兄長白跑一趟了,讓他走吧。”

侍女微微一福:“是。”

“再知會于他,待我解了這禁足令……”她微微擡眸,美眸中冷光閃爍,“請他速速進宮,有要事相商。”

仿佛明白了什麽,侍女露出點笑意,迫不及待的告退,悄無聲息的小跑出去。

空無一人的大殿中,一聲輕嘆幽幽。

“君既不仁,休怪妾無義了。”

看到新的研究員搭檔站在自己面前,鶴唳翻了個白眼。

“過分了啊你們,上回杭朝義是個弱雞就算了,這回是四眼田雞了?一個激光才多少錢呀,弟弟,快去挂號,姐姐請客!”

“四眼田雞”扶了一下眼鏡:“我做過的,反彈了,不好意思。”

“……”鶴唳目瞪口呆,指着他,“我不是看不起你們文化人,但這型號的絕對不能帶啊!下一個副本可能我單刷還可以無傷全通,帶上他團滅都有可能嘿!”

左寅面子有些抹不開,他朝鶴唳勾了下手,走到一邊角落裏,回頭看,鶴唳瞪着眼看他,一點配合的意思都沒有。

“你過來呀,我跟你說。”

“有什麽話在他面前不能提的?!”鶴唳指着四眼的手就沒放下過,大聲說出四眼的心聲,“你這麽隐晦的把我弄到角落想幹嘛,我是不會和你玩壁咚親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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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寅有時候覺得自己要是有武力值,肯定會跟她幹上一架,此時只能咬碎銀牙,又走回來解釋,“因為有杭朝義和肖一凡的事情,現在派歷史專員都要從知情的志願者中篩選,本來合适的知情人就少……”

“所以堂堂我大天朝十三億人只能篩選出一個四眼田雞來?!”

“這位朋友,我叫季思奇,不是什麽四眼,也不是什麽田雞,我雖然近視,也不是武力擔當,但是我業餘兼職健身教練,在體質上絕對不會拖後腿。”

“這就是我選他的主要原因。”左寅忙說。

鶴唳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伸手在他腹肌上刷卡似的一摸,還聞聞手掌,恩了一聲:“哦,還不錯……晚上主動點,聽到沒?”

季思奇朝着左寅擡了一下眼鏡:“部長,志願說明上好像沒這條。”

左寅擦汗:“福利,這是福利。”

“不,我覺得應該加在志願說明上。”

“以後加以後加。”

“我不滿足她這點不算渎職吧?”

“不算不算,她真那啥你了你可以告她騷擾。”

“好的。”季思奇認真的對鶴唳道,“一次警告。”

鶴唳被逗得哈哈直笑:“少年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季思奇點點頭:“我還要做些準備,失陪。”他這樣算見過面了,轉身往辦公室走去。

左寅頗為頭痛:“他其實平時不是很多話。”

“摘了眼鏡冰山酷哥一枚嘛。”鶴唳笑吟吟的,“定好出發時間了嗎?”

“還在做最後一次調試。”左寅道,“漢朝這個壞點已經有些日子了,你傷沒好我們一直沒敢動,盡量把你們定位在壞點最邊緣,可以從頭開始阻止……其實據我們估算,上一次追過去和他們相差該有四五個月的樣子,已經是很精準的情況了。即使這樣還損失了一個秦始皇,感覺差一天都會出事。”

時譜剛研發出來就慘遭橫禍,其實整體的技術都還不是很發達,想看的歷史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不管是對方還是己方,在落點上都有種無力感,就好比在中國地圖上用針尖點一個村,差一毫米都可能是幾千米的距離。

所以對于對方要幹什麽,他們只能有初步猜測,因為很有可能對方自己的落點都和原計劃的差好的多一年,到時候臨時換個玩法,己方也只能将計就計。

幸好如果有人穿越時空,被穿越的地方會有壞點,随着影響力會逐漸變大,方便了己方追過去,否則這個任務真是永遠不可能完成的。

“我們初步猜測,根據你們所提供的那些刺客的歷史水平,最有可能的是在霍去病身上動手腳,那位大神如果不英年早逝,漢朝乃至今天肯定是另外一番面貌。”左寅有些感嘆。

鶴唳似笑非笑:“有時候我都覺得,我最潛在的任務目标,其實是你們。”

左寅一愣,苦笑:“還真是。”

“如果把你們放到他們的位置上穿越時空,破壞力肯定大得多,也肯定好玩得多。”鶴唳遐想着,“就連不大懂的我都明白,霍去病呀,如果他不早死,說不定元朝的地圖早幾百年就開辟出來了,哎呀,如果到了那邊,發現他們真的是要輔佐霍去病,我可怎麽辦呀。”

“那就是最壞的情況了,你懂的。”左寅道,“我們即将扮演非常不光彩的角色,無論對我們還是對歷史,一旦讓外界知道我們的所作所為,在徹底被理解之前,我們都是歷史的罪人,而動手的你,可能永遠無法得到原諒。”

鶴呖哦了一聲,聳聳肩:“這不本來就是我的鍋嗎,放心,我背着呢,穩穩的。”

左寅沒有反駁,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鶴呖,頭一次對她産生了一點不負面的感覺。

幸好是她……

門兒清的背鍋俠。

“你,再準備一下吧,既然已經确定主流金屬不能分解。我們和上頭商量了一下,軍方派代表來接你去個庫房,一些非金屬的……工具,你可以挑點帶。”

“啊啊啊啊啊啊啊!尊的嗎?!”鶴呖跳起來,抱住左寅的頭響亮的吧唧了一聲,“大叔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左寅自己女兒都和鶴呖差不多大,這時候心裏反而有些軟,調侃她:“剛才還嫌棄大叔,不讓那個什麽東玩親親的。”

“不嫌棄啦!你說吧,想怎麽玩?!”鶴呖抛了個媚眼,“我沒穿內衣哦。”

“……車已經來了。”左寅指着外面,“你可以去了。”

“不不不不要嫌棄我!”鶴唳誇張的後退,手前伸着作不舍狀。

“等等!”左寅忽然想起什麽,他走上前,從胸前掏出一張相片,上面是一個女孩子,氣質文靜,笑容恬淡,“你看一下。”

“大叔你果然舍不得我!”鶴唳一把抱住他,順便拿過照片,好奇的看着,“雖然我看起來很會玩啦,但是我真的不玩女人诶,這個妹子看起來挺不錯的,看不出這麽in哦。”

“這是我女兒,左顏!”左寅僵硬的被熊抱着,青筋直跳。

“耶?難道我這次還要去找你女兒?”鶴唳瞪大眼,“要我管殺管埋不?”

“不用!”左寅深吸一口氣,“只是以防萬一一下而已……如果回來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就到地下室去找她,應該能弄明白。”

“什麽意思?”鶴唳終于認真問了,這個她真沒聽懂。

“你現在不需要明白,希望你永遠沒機會明白,只是,以防萬一而已。”左寅拉開女流氓,搶回照片,“你可以走了。”

“啊!大叔!不要趕我走,我娶她還不成嗎?!”鶴唳一秒回戲,誇張後退。

左寅強顏歡笑擺擺手,就差說句滾滾滾了。

鶴唳在研究院被休養了一個多月一直沒出去過,現在終于得以出去了,原本還是挺開心的,卻發現是大門與軍車的無縫對接,頓時有些沒精打采,在看到裏面的人時,更加不想說話:“是你啊……”

“托你的福,師父也能去那兒看看,幫你參考參考,順便長長見識,”老門主往煙盒裏塞着煙草,“哎,總算能享享我們小十三的福咯。”

“我殺了你兩個徒弟咯老頭子。”鶴唳樂呵呵的,“明天還要去幹掉兩個。”

老門主哈哈笑:“跟我比啊?我們這一行,送你們出門就是送你們去死,你說我一把年紀,手上過了多少徒弟的人命?你才兩條,有什麽好嘚瑟的!”

鶴唳撅起嘴,不服氣。

“出去了一趟,有沒有什麽想說的?”老門主往前看了一眼,司機很乖覺的升起了隔音牆。

“沒有啊……哦,有。”鶴唳問,“我們這個墨門,是不是歷史很悠久了呀?”

“遇到以前的同門了?”老門主一下子就猜到了,“記得放尊重點啊,那些可都是我們的祖宗。”

鶴唳暗暗壓住得意的笑,她何止尊重,她差點倒貼了好嗎!

“你沒得罪人家吧,如果運氣好,打好關系,說不定還能學點失傳的絕學呢。”老門主頗為遺憾,又很感慨,“哎,這樣的好事兒怎麽沒讓我遇到。”

鶴唳笑容唰的僵住,目瞪口呆。

看她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麽,老門主開心起來,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別後悔了,你會讨好人嗎,哈哈哈!你看這研究院,才一個月,哪個不想打你的?”

“如果是青山,肯定會教我的。”鶴唳嘟囔。

“誰?”

“青山,還是個門主呢。”

老門主一愣:“多大?”

“二十多吧。”鶴唳問,“你知道嗎?”

老門主狠狠的抽了口煙:“閨女啊,你繼任了門主會關注你上任是誰嗎?”

“沒死的話還是會知道一下的啊。”鶴唳盯着眼前這個沒死的。

“所以說那位秦朝的祖宗我有空去翻嗎?”

“有東西翻?”

“以前有的,現在不知道了。”老頭兒吐煙,隔間裏全是煙霧,“你知道的,那幾年,我們這群連資本主義毒瘤都不配稱,全是一溜的封建社會毒瘤……那陣子老子的褲裆裏裝着啥,方圓百裏姑娘都知道!”

鶴唳才不在乎面前的糟老頭年輕時有沒有帶槍耍流氓,她稍稍有些遺憾,說實話那個青山滋味挺好的,大概是天冷的緣故,他的臉光潔得打滑,還帶股冷冷的香氣。

哎,可惜也死了兩千多年了。

從軍方的秘密武器研究院出來,鶴唳簡直意氣奮發,她已經煥然一新,身上戴的,背上背的,全是新家夥,雖然大多數對她來說都沒什麽用,可她還是很開心,想到她目光如炬找到一些寶貝時那些兵蛋子咬牙切齒的表情就不由得想笑。

由于當初肖一凡就是穿着衣服毫發無損的過了時光門,這次他們也不需要脫光,兩人在衆人的圍觀下最後一次确認了裝備,左寅親自出來,鄭重其事的将回程信标在他們面前展示了一下,放入收納袋中,給他們貼身放上。

回程信标還是那顆圓圓的小球的樣子,無害,脆弱,無比重要。

“兩位,保重……一定要,凱旋!”他咬牙祝福。

有了前車之鑒,這次的送別比之前更多了點悲傷的氣氛,鶴唳有了“毫無芥蒂扔下兩個同伴獨自回來”的前科還好,季思奇一個人沐浴着所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

“我不會沖動的!”他受不了了,表态。

“不沖動最好,不沖動最好。”左寅後退,老門主上前,他是最有資格給鶴唳踐行的。

“來,閨女,給爺背個三生誡。”

鶴唳的表情卻從剛才開始就有些不對,像在發呆,又像在思考,她憑本能背着:“三生誡,不貪生,不放生,不……哦,對哦!”她驚了一下。

“不什麽?”老門主挑眉,側了耳朵。

“不殺生!”鶴唳背完,繼續保持着恍然的表情。

“怎麽了?”左寅代表圍觀群衆表達了此時的緊張之情。

鶴唳卻釋然了一般,擡頭燦爛一笑:“沒事!我走啦!”随後朝季思奇招招手,兩人并排背對着衆人,等待光門完全形成的确認燈亮起,便一步邁了進去。

恐怕只有攝像頭才能看到,進去前,鶴唳摸着左胸下裝着回程信标的收納袋,若有所思。

“原來是你啊。”她微微撅嘴,有些疑惑,“對哦,還有一顆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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