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反與不反
鶴唳後腳剛上床,韓信前腳就進院子了。
他一點都沒掩飾自己行跡的意思,帶着一隊侍衛直接就往卧房走了過來,被驚動的侍女起床一看,竟然很是高興的朝她報信:“女郎!将軍來了!”
她剛說着,就與盤腿坐在床上的鶴唳看了個對眼,愣了一下,讪讪道:“啊,你沒睡呀,我,我去給将軍開門。”說罷她一臉嬌羞的回頭,“女郎,好好服侍将軍呀。”
鶴唳一笑,端莊的點了下頭,那笑容在燭火下,竟然有點詭異。
侍女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在傳喚聲中前去開門,剛給韓信讓開門,就聽身後鶴唳一聲暴喝:“你什麽都知道了你還來做什麽!出去!”
……侍女差點跪下了。
韓信身後的人也都一副石化的樣子,韓信卻只是愣了一下,随後一笑,擺手讓所有人出去,關上了門:“既然在,為何方才不進來,外面那麽冷,病了可怎生是好。”
“你說讓我進去我就進去,憑什麽!”鶴唳撅嘴,昂首挺胸,“我可是呂雉手下最心狠手辣的刺客,詭計多端還會假死,身懷利器還逢場作戲,壞得喪心病狂,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噴毒液了!”
“噴,”韓信徑直走過來,指指自己的臉,“往這噴。”
鶴唳往後挪:“你要做什麽!”她手往身後的被子下摸去,滿臉掙紮,“你不要過來了!停!停下!”
“恩……”韓信随意的應了一聲,忽然快步逼近,長臂一伸抓住她的手臂,直接順着她的右手抽出了一把黑色的利刃扔到一邊!
很好,小熊爪一號!
鶴唳一臉驚慌,猛地擡起左手握着另一個小熊爪往韓信劃去,他早有防備,側身躲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她身後扭去,極為順利的就卸下了她的武器,繼續扔開。
鶴唳絲毫不懼,她旋身一轉順着韓信扭她的力道轉了一圈掙脫開來,随即以牙還牙抓住他的手臂往肩上一背張嘴大吼一聲:“呀哈!”
韓信連胯下之辱都受過,就是沒受過過肩摔,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鶴唳是要往他懷裏鑽,可轉頭人就在半空中了,人還沒落地,腰部已經一涼,鶴唳并不想等他落地,竟然直接追了兩步想補兩腳!
“嚯!”韓信喝了一聲,手往下奮力一撐,竟然真的抓住了這電光火石的瞬間穩住了下落的趨勢,直接挺腰躲過鶴唳的追擊,同樣一個旋身躲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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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本就沒打算用過肩摔出奇制勝,躲過她這兩招的人多了去了,當下一點也沒猶豫,一招不行換一招,繼續追了上去!
她打不死韓信,但韓信既然知道她不對還留着她,那必然有留着她的理由,她得把這理由逼出來,順便出出氣!
耍她鶴唳的人哪個有過好下場?
兩人不管之前目的如何,現在就這麽在卧室裏過起招來,狹窄的空間中拳風呼嘯你來我往,看起來竟然還不相上下。
或者說,更像是韓信在貓戲老鼠,他人高馬大、居高臨下,鶴唳的動作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看她毛茸茸的頭在身邊轉來轉去,拳打腳踢抓撓敲捶,沒了武器活像是沒了爪子的貓,急得滿臉通紅,幾乎要哼唧起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猛然爆出一陣大笑,看鶴唳愣愣的停下攻擊,一臉生無可戀,忍俊不禁,“不論真假,你倒真是個抓人心的好手。”
你又不是導演喊什麽咔嘛我不聽我不聽!鶴唳吸了吸鼻子,退後兩步,冷聲道:“那你把我關回去吧,反正哪都一樣。”
韓信笑了一聲,轉身,也不管鶴唳就在背後,撿起了扔在一邊的小熊爪,仔細打量,挑了挑眉:”還真是少見的寶物。“他朝鶴唳招招手,”拿酒盅來。“
青銅的酒盅在這房裏本來就是擺設,但做得很是精致,鶴唳面無表情的剛拿過去,韓信握着熊爪一劃,一道深而窄的裂口就出現在了精美的花紋上,韓信眯了眯眼,他琢磨了一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
鶴唳挑眉,鐵匕首!
這朝代雖然鐵制武器已經出現,但是卻并不普及,都是奢侈品的程度,當兵的要到了一定等級才能獲得一件作為獎品,有些還舍不得用。
韓信有鐵制武器不奇怪,讓她驚訝的是,他竟然真拿出來試刀了。
想到長空辛辛苦苦的把削鐵如泥硬是改口為削銅如泥,她心裏就暗笑,都削銅如泥了,是個人都想試試削鐵如泥了啊。
锵!
不用鶴唳把着,匕首已經被斬首了,這回韓信的神情更驚訝了,就着燭光細細端詳着小熊爪:“果真是神兵利器,鶴唳,你從何處得來?”
鶴唳哼了一聲,坐在旁邊冷冷的看着他。
韓信不以為意,又看了兩眼,很自然的把小熊爪收了,還無恥的朝她伸出手:“還有嗎,拿來。”
在馬桶裏你去找啊!鶴唳翻了個白眼:“長空這麽惦記的東西,是能要多少有多少的嗎?”
韓信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那眼神似笑非笑,仿佛已經看透了她,嘴裏卻問:“鶴唳,你嘴裏究竟有幾句真話。”
“沒有一句真的!”鶴唳果斷道。
“你是想激怒我?”韓信笑,“鶴唳,我韓信能忍過胯下之辱,天下皆知。”
如果季思奇在,他會告訴你,我剛才說的可能是唯一一句大實話,鶴唳扭頭。
“無妨了,事已至此。”韓信随意的坐在她的床榻上,掏出小熊爪把玩着,“不管你真情還是假意,我既留了你一命,便不會因為一點小事為難與你,你若是收了心好生呆着,自然不會受委屈,若是心思不定想做些什麽,我自然不會攔着,只不過,方才你也看到了,你殺不了我……“他忽然湊近,在她耳邊低沉道,”我卻能殺了呂娥姁。“
鶴唳一震,回頭瞪他。
“你既然聽到了方才的談話,也知道如今他們将我逼到了什麽地步,我韓信自問頂天立地于漢,可也知不管是五不殺還是五百不殺,殺不殺,都在帝王一念之間。”他抓起鶴唳垂落的一绺小卷發把玩着,意味深長,“但從不從,卻是我韓信的事了。”
“你……真的要反?”鶴唳遲疑。
“要不然呢?”韓信反問,“那個鬼給你傳信那麽久,竟然沒什麽指示?”
日了,能賜我點優勢嗎?鶴唳心裏嘆氣,她翻了個白眼:“有啊,讓我安安心心的在這兒,準備随時應變。”
“沒說讓你好生伺候我,讓我沉迷美色?”韓信繼續玩她的頭發,語氣輕佻,卻分明不信。
“有這姿色,又都是做小,我為什麽不去勾搭皇上。”
“誰說做小?”韓信低笑,“我不是說了,我還缺個淮陰侯夫人……若是嫌小,皇後,怎麽樣?”
鶴唳沒理他。
“知道為何我不在乎你那點小心思嗎?”韓信靠回軟墊上,閑閑的說,“若我不反,一輩子如此,你必不會留;若我反了,事敗身死,亦是我韓信無能;若我事成,奪了這天下,你……不也無處可去了麽?”
鶴唳思考着其中的邏輯關系,有點發愣。
“所以,鶴唳,你說,我是反,還是不反呢?”
即使沒有回頭,鶴唳也能感到韓信的目光刺在身上,如芒在背,讓她心煩意亂。
她早就後悔了,傷都好差不多了,還貪圖新鮮有趣和求所謂的保險沒有溜出去,結果現在被人吃得死死的,逃不出去也玩不下去,真是煩得要死要活。
韓信也真是深藏不露,明明她沒有小觑他,已經卯足勁兒攢劇本演全套,差點精神分裂了,竟然還是沒瞞過去,反而和他演了一場對手戲,場內有情場外有仇,此時分不清戲裏戲外,連話都不知道怎麽講了。
任務啊,你還是快點結束吧。
她背對着他,冷聲道:“長空說得對,反不反,他們都不會放過你,你若真有這能力,就幹吧,反正這天下已經亂了,也不差你一個。”
“這話不對。”韓信站了起來,不再看她,背着手走到門邊,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許久才道,“這天下,本不該亂的。”他輕笑一聲:“我為止這天下之亂而起,若真因天下不亂了而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韓信,不服。”
他打開門,回頭看向她:“呂雉一個婦人,能那般專橫毒辣,還不是依仗那些裙下之臣。你沒有依仗,又何苦獨自支撐,安心在這等着吧,再沒有人,能讓你跪下讨饒了。”
說罷,他走了出去,關門後,還傳來落鎖的聲音。
鶴唳直直的坐在房中央,等蠟燭燒完了,熄滅了,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了,還沒動彈。
直到天微微亮,她才輕輕的笑了一聲:“哼,等回去了,也沒人能讓我下跪。”
她伸了個懶腰,也不顧肚子餓的咕咕叫,從馬桶裏撈出自己的寶貝帶上,爬上床補眠,酣暢淋漓的睡了一覺後,她醒過來,看到桌上擺了一個方形的木盒,還沒靠近,就有濃郁的血腥味散發開來。
侍女抖抖索索的在老遠的地方站着,要哭不哭;“将軍,将軍派人,送,送你的。”
雖然已經隐約猜到了是什麽,鶴唳還是上前打開了盒子,看到裏面的東西後,微微挑了挑眉。
那個,巡邏衛隊長……鬼,的人頭。
“唔,嘤嘤嘤……”似乎受不了再和這玩意同處一室,侍女叫開門哭着跑了出去,門再次被鎖上。
許久,鶴唳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撫上了人頭因為驚恐而怒睜的雙眼,又拿梳子理了理他被血污糾結起來的發髻。
她關上了盒子,坐在旁邊,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