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遠郎将軍
“青镕君?這就封了君,看來很得盛寵啊。”
“可不是,想想他進城時那盛況,半個東都都一副沒見過美男子的樣子。”
“我看的可是西都的勝者,我可沒有看他。”
“那我問你,西都的勝者為誰?”
“這個……”
“哈哈哈!老不休!”
鶴唳斟滿一碗酒,朝天一舉,一口喝完,算是敬自己的。
她感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調研兩天,走遍全城南北兩市的所有酒肆,飯也不吃偷聽無數小時,終于聽到了一點能用到的信息。
她真的無比懷念互聯網,甚至懷念到要買醉的地步,以至于現在終于在北市貧民區一個不起眼的小酒肆裏聽到三個大叔“不要命的聊起皇家秘辛”的時候,激動的想撲上去挨個兒親他們一口。
“不過這西都的勝者……”
“佑吾揚威隊。”
“哦對,佑吾揚威隊,可真是可惜,其他幾城的勝者誰不是風風光光、被夾道歡迎的?偏就他們,原本應該最是風光,三都之一的勝者啊,卻被一群男寵奪了風頭,真真是,哎……”
“還各個是高門大閥的子弟,西都的名門啊,放在這也是了不得的,這個嚴青镕也真是,啧啧,偏這時候要攀上那張五郎,實在不長眼。”
“只要皇上喜歡,有什麽可怕的。”
“哼,前朝若為妃嫔,尚還能留子嗣傍身,現在得了盛寵,皇上已經……(大叔作勢拜了拜)有朝一日,哼!”
“你倒是有愛美之心,替那群帶把的閹人操心。”
“是誰當年想自薦,被評為相貌粗陋趕出來的?”
“哼!這男人女人,若要看相貌,夜裏滅了燈不都一樣,還不如那些實在的,比如……嗯~~哈哈哈!”
啊這可真是中年猥瑣大叔必備話題,連看自己“配槍”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不過,聽聞那後、宮中,那群嫔、妃們,可是亂得很吶。”
“那還怎的,一群帶把的爺們,團團坐在那宮裏,日日等一個婦人臨幸,那勁兒不想法子洩出來,莫不是要聚一塊兒繡花麽?”
“你別說,聽聞那六郎就擅繡花。”
“哈哈哈哈哈!五郎善曲,六郎善繡,這兩個妃子要得值!”
“武侯來了!”店家的小夥計在門口嚷了一聲,酒肆內喧鬧的聲音頓時一低,衆人紛紛恍若無事的各幹各的。
錦衣佩刀的武侯本也是例行巡邏,有兩個進酒肆看了一看,不知怎麽的有些謹慎的往四面望了望。
鶴唳連忙收起自己充滿殺氣的眼神——這群打擾自己消息來源的王八蛋竟然還有點底子,果然比未來那些松松垮垮的保安正經點。
那謹慎的武侯真是相當盡職,站在那兒硬是要看到進門那一瞬讓自己毛骨悚然的感覺的來源,這讓所有人都很不自在,那三個猥瑣大叔心虛得臉都白了,終于其中一個略微膽大的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話說明日的球賽,我覺得佑吾揚威隊會贏,你們覺得呢?”
“這一年聽聞還是北都的引弓北望隊來勢更為兇猛啊。”
“非也非也,南邊過來的幾支馬球隊也很厲害,像那個什麽南雁北飛隊,我有友人自南方北上行商,很是稱贊呢。”
見這兒聊的都是安全話題,那倆武侯對視一眼,沉默的離開了,酒肆內頓時靜了一下。
鶴唳的心都快吊起了,生怕他們不聊了。這和她當年有次接任務竟然和高考第一門考試沖突,而她在拼死完成後得知飛機延遲時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她心裏連綁了這三個大叔怎麽刑訊逼供的計劃都有了,卻聽那三人靜了一下以後,像是得勢的小人一般哈哈哈笑了一通,又道:“再怎麽也比不上青镕君厲害呀,那些隊伍再怎麽打也不過是群粗人,哪及得上幾場馬球打出千裏花名,打出聖人恩寵的?”
“可不是,那佑吾揚威隊還給奪了進城的風光,聽聞上回與載青镕君的牛車在街上相遇,還給了好一頓羞辱呢。”
“我瞧見了,啧啧,這一個兩個,都是将門子弟,還沒動手,就羞得青镕君無地自容。”
好樣的,繼續八……鶴唳又敬了自己一杯。
“你說一頂天立地的男子,在內雌伏于婦人身下,在外還擡不起頭,活着什麽意思。”
“就是,嗨,還不如我們哥兒幾個,賺賺辛苦錢,閑了吃吃酒痛快!”
“就是,幹!”
“來,幹!”
鶴呖也順勢舉杯,朝他們偷偷敬了一下,
活着什麽意思?
鶴唳偷偷笑起來。
當然是為我服務啦……
她站起來走到店家那兒,一邊掏着錢袋一邊朝那三個大叔擡擡下巴道:“算錢,連他們的一起。”
店家有些發愣,一邊給了數,還是忍不住問:“這,為何啊?”
鶴呖把錢一拍:“謝他們拯救了全人類。”
“啊?”
她樂呵呵的走了。
……出門沒一會兒,她又傷心了。
在鶴呖眼裏,沒什麽困難是解決不掉的,或者說對她來講,沒什麽事能被稱為困難。
但現在她還是被難住了。
如果說漢朝因為和前秦相隔不遠,還能暫且适應的話,近千年以後的唐朝,就算對現代人來說依然還是古代,但是其中的差別之大,也只有都穿越過,才能感受到傷害。
比如幾何形增長的人口、日益規範的政治制度和越發嚴苛的城市管理,都給她的行動增加了難度。
雖然怎麽都好過滿天衛星滿地攝像頭的現代,那兒一個義務教育文憑的保安耳朵裏都有耳塞,随便誰在安檢口站一天就知道怎麽分辨金屬和危險液體,搜身的都仿佛有權要求你脫鞋解皮帶,只要穿制服的是女的就能不論男女随便往身上摸,手持金屬探測器淘寶價只要五十塊還包郵……
在人流中像個剛進城的劉姥姥一般傻站了許久,鶴唳終于确定了自己遇到了難題。
該死的階級。
她要接近佑吾揚威隊。
但她進不了驿館。
聽說各地過來的馬球隊都被安排在城內的各大驿館裏,這佑吾揚威隊號稱所有參賽隊伍中平均地位最高的明星球隊,自然被安排在了離皇城最近的明義坊的明義驿館內。
驿館與客棧還有旅店是有差別的,它相當于國賓館,但卻自帶審查制度,不是誰穿全套正裝就能進去的,這兒沒人帶領或者沒邀請亦或是沒介紹信都進不去,可這次,她不能偷偷進,她得用正當的方式見到裏面的人,否則很難被信任。
鶴唳反複确認自己的任何試探都有可能被驿館裏的人當成可疑分子後,回到旁邊的食肆裏坐着,查看自己的計劃到底是不是可行的。
想要成事,她必須進宮。
羨羨如今應該就住在宮裏,或者與燕舞一起。她倒是想混進去,可現在的皇城可沒那麽好進,連嚴青镕這種野生的武士都能察覺她的所在,随便一個巡邏貧民區的武侯都能感知她的殺氣,這個年代的武者在武力上尚不知與青山那一代的神人有多少差別,但是數量和經驗上那真是大幅度增長。
一個兩個……五個六個那随便對付,再多點人她也只能哭着逃跑,更遑論那皇城裏滿滿當當全是水準以上的禁軍。
但是,她又不能走那種正常的動辄奮鬥十幾二十年的路線,也不能與那群“王的男人”為伍,那她能借用的,自然只有與“外戚”相對的世族大閥的力量了,而目前她能掌握到的最接近這股力量的人,就是那群“名門之後”。
好久沒處心積慮混“實名制會所”攀富二代了。
辦公環境真是越來越惡劣。
一把辛酸淚。
仔細觀察到宵禁,她終于确認自己目前守株待兔的計劃還是不成熟。
雖然這明義館并不沿着直通皇城的定鼎門大街,所以還算隐蔽,她若要搞什麽事情,一時間還傳不開。
但還是有傳開的危險。
憑自己那些同門利用耳目的能力。難保不聽到什麽蛛絲馬跡。
真是愁死個人。
她一時間想不出什麽辦法,只能回去悶頭睡覺,決定第二天看了佑吾揚威隊的比賽再說。
第二日,佑吾揚威隊對陣南雁北飛隊。
鶴呖當然沒有正經拿到票,但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那随便看一場免費的球賽自然是小意思,可惜的是這個外面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她卻完全沒有好好利用,整個球賽的過程,她都在觀察。
觀察觀衆,觀察球員。
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是身體語言,除了觀衆外,球員在高壓狀态的每一個舉動幾乎都出自本能,可以直接體現他們的性格、為人、智商、身體狀況……和社會關系。
她的眼神順着看向觀衆席。
地位略高的觀衆中,百分之八十是佑吾揚威隊的後援團,其中父親身居高位,有可能是軍中将領的就有兩位。另外也大多是閥門大戶,最差也有兩個官員照看,顯然佑吾揚威隊號稱“天之驕子”
也并非浪得虛名。
一場球賽結束,佑吾揚威隊勢如破竹,雖然與南邊來的南雁北飛隊同為客場作戰,可全場的震動歡呼都仿佛他們就是主場球隊,十個青少年意氣奮發,騎着馬兒滿場轉圈,引來香帕花朵無數。
其中一個最是年輕的少年,他紅衣白馬,在比賽中奇招頻出、技藝精湛、敢打敢沖,數次引來滿場歡呼,賽後又因立了大功被年長的隊友挨個兒誇贊,此時興奮得繃不住故作成熟的臉蛋兒,笑得眯縫起貓兒一般的大眼,連牙龈都露了出來。
鶴呖混在花癡的大姑娘小媳婦中沖着那孩子也興奮得又跳又叫。
“遠郎!遠郎!”
“小将軍在看我!小将軍啊啊!”
“你太棒啦!李遠佞!就是你啦!”鶴呖的尖叫剛出來就淹沒在聲浪中。
然而毫無所覺的李遠佞還是傻乎乎的朝她的方向揮了揮手。
“哎喲,還帶心靈感應的呀。”鶴呖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