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你休想……把那個發黴十年的牙膏塗在我臉上。”
“你不肯跟我去醫院,光敷冰塊是不會讓你的臉消腫得更快。”他繼續說,“你不要小看這罐藥膏,這可是祖傳秘方……”
第十天了,她的臉從大豬頭變成小豬頭,馬纓丹對着浴室鏡子看着自己的臉。
看樣子……奇勳給她的草藥膏還真不錯。那罐藥膏沒有外包裝,瓶身也沒有标簽,不知打哪來的藥膏,裏面的內容物像綠色的牙膏,味道聞起來有些嗆鼻,她看了就覺得很不妥。
想不到确實如他拍胸脯挂保證,她的腫臉真的消了一大半,看起來沒那麽吓人了。
說也奇怪,她不是沒挨揍過,身為特務的她,執行任務或多或少都會在身上留下痕跡。至于臉蛋嘛……嗯,她确實是比較少挂彩。
難道是這個原因,所以被打了一拳後,她的反應才會這麽大。
無法出去的這些天,都是李奇勳出去張羅吃的,畢竟飯店餐廳的菜單,吃來吃去就那幾樣,也吃膩了。
她拿起放在洗臉臺上的手機,打開看着李奇勳傳給她的檔案,裏面是她和李奇勳在游樂園拍的影音檔和照片。她再一次播放影片中的“她”,那名小惡靈對她說的話。
為什麽她會被小惡靈纏上呢?究竟是從哪時開始的?她努力地回想,似乎是從她開始莫名其妙記憶斷片的時候。
記得剛到韓國的時候,她還沒有突然失去記憶的現象……
仔細想來,是她第一次接觸李奇勳的時候。她記得口袋中的手機突然滑出,手機吊飾好死不死地纏住他的袖扣。
從那一瞬間開始,她和他,猶如兩條并行線翻倒癡纏住彼此。
馬纓丹拿起別在手機上的吊飾,食指和拇指捏住串珠頂端,仔細端詳這顆漩渦花紋大小不一的奇特石頭,漩渦與漩渦連接的顏色在光線投射下,竟能出現另一種顏色,有點螢光性質的鑽綠色。
她舉高吊飾就着光線,将吊飾翻轉一圈,注視漩渦花紋連接起來的綠色圖案,圖形看起來有點像埃及符號。她并不了解這符號有何涵義。
那名叫做天命的女人,究竟是何來歷?這顆石頭真的如她所言……真能實現她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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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纓丹走出浴室,李奇勳已經買好晚餐回來了,他将環保袋中的餐點一一拿出來放在桌上。
“趁熱,快來吃。”他擡起頭看見她明顯消腫許多的臉蛋,露出開心笑容,“我的祖傳草藥膏很有效對吧?看看你的臉,都恢複得差不多了。”
她哼了一聲,“離我原來的模樣還有一段距離。”她現在的樣子,他竟然覺得已經恢複得和以前差不多了,是想氣死她嗎?
她還沒走到桌邊,就聞到一股香味,望着他打開的紙盒,她問:“這是……中華料理?”
“沒錯,忽然很想吃麻婆豆腐和蝦仁炒飯,我幹脆都買了,看你想吃哪一道,随便你選。這家餐廳的菜色很有名,保證吃了讓你贊不絕口。”
馬纓丹的視線看向另一個紙盒中裝的菜,微微皺起眉頭,她指着盒中看起來有點惡心的沙茶色面條,“這是什麽?看起來有點惡心。”
“哦,這是炸醬面,口感非常特別,你吃吃看。”
她立刻搖搖頭,又看着另一個紙盒中也是黏糊糊的料理,“這又是什麽?看起來好黏稠,上面有好幾塊白色……像方糖一樣的東西……”他怎麽淨點一些像漿糊菜的食物,這真的能吃嗎?尤其是那盒他說叫炸醬面的食物。
李奇勳見她心有疑慮,便拆了筷子的紙套,将炸醬面卷成團狀,遞到她面前,“啊……嘴巴張開,吃一口看看,我喂你。”
這像喂小孩子一樣龛溺的舉止,讓她瞬間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沒想到自己會被他如此親昵對待,覺得臉上微微發熱,眼前奇怪的面條在她眼中變得超級可口,自動上了美味濾鏡。
她張嘴,一口咬下他遞來的炸醬面條,眼神些微瞄向他,瞧他對她聽話吃面的舉止很開心的模樣,嘴裏的面感自動升級,她覺得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面,比意大利面還要好吃。
“吃得習慣嗎?”他問,舀了一湯匙的蝦仁炒飯淋上麻婆豆腐,“來,接下來吃這個,這樣的搭配可是我的獨門配方。”
她坐在椅子上,像個等着父母喂食的小女孩,這樣的情境真的很特殊,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有一種令人害臊的羞恥感。
“來,啊……張開嘴巴,我喂你吃一口麻婆豆腐煨蝦仁炒飯。”
啊啊,又是那張她抵擋不了的陽光笑容,像是在陽光下奔跑笑容閃閃發亮的黃金獵犬。眼前黏稠的麻婆豆腐也自動上了一層美味濾鏡,這是怎麽一回事,只要經過他手的食物都自動一鍵美顏的功能嗎?
馬纓丹聽話的張嘴吃下去,咬了幾口,立刻對豆腐軟綿的口感驚豔不已,瞪大眼睛看他。
“意外的美味?”光看她的表情,他也知道這道麻婆豆腐煨蝦仁炒飯有多合她胃口。
“嗯,超好吃的!”意猶未盡的她又吃下他喂來的第二匙,邊吃邊贊美道:“太令人無法置信,這食物的口感和長相完全連接不起來……”
李奇勳勾起唇角微笑,端起炸醬面,大口吃面。
馬纓丹接過他手上的湯匙,學着他剛才的吃法,先舀一口蝦仁炒飯,再淋上麻婆豆腐,她捧着臉頰,陶醉不已,“真的好好吃!”
兩人吃到半飽的狀态,她知道這時間李奇勳都會打開電視收看電視劇,她也陪他看了幾次韓劇,雖然她聽不懂韓文,但男主角的演技有點美式風格,臉上表情動作很豐富,她記得李奇勳說過這部韓劇叫做“卞赫的愛情”。
她一直覺得李奇勳和男主角長得有點相似,尤其是那個像甜甜圈一樣可愛的下巴。
她看不懂韓劇,但也不會覺得枯燥乏味,這樣像男女朋友一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對她而言,根本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是,它真真實實的發生在她身上。雖然看不懂在演什麽,她還是想待在他身邊。看他因為電視劇情而哈哈大笑,她好奇問他是什麽劇情惹他捧腹大笑,他沒有嫌她打斷他看戲的情緒,還很有耐心地解釋劇情給她了解。幾次下來,她也多少理解劇中故事的推進。
好比說,這個橋段她已經看到好多次,她不能理解為什麽男主角卞赫的媽媽遇到什麽事情不是想辦法解決,而是先去詢問一個陰陽怪氣的男人。不只這出電視劇,其它電視劇裏也有相同的人物角色。
馬纓丹指着畫面中的人,問身旁的他:“那個頭上戴着一頂奇怪帽子男人是什麽職業?為什麽男主角媽媽都要來找他問事情?”
李奇勳轉頭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旁紙盒內的衛生紙擦嘴,又擡眼看了電視畫面裏的巫觋。
在韓國的歷史裏,巫俗和巫師一直都存在着,只是以現代的眼光來看巫俗,通常代表着落後與迷信,但在韓國大小傳統中,倘若家中有事仍是會求助于巫師。
比起靈驗性,更多是着重撫慰心靈的功能。男人擔任的話,稱作巫觋。女人擔任的話,稱作萬神,絕大多數都是以女子擔任居多。
他想着該如何向她解釋韓國巫現的性質和西方的巫師,兩者特性不太一樣。
韓國巫俗中的巫觋比較偏向降靈……啊,他想到該怎麽解釋了。
注視着她那雙霧氣朦胧的視線,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她眼中傳達出來的好奇,正經八百的說:“韓國這裏也有巫教,但不是你熟知的女巫……就是那種被處以火刑的異教徒。像這出電視劇中的巫師是男性,我們稱為巫現,用更讓人容易理解的說法——靈媒。”
見她眼睛瞬間睜大,看樣子是理解了,他繼續說:“借助神靈的力量,替人祈禱和消災解厄,有時候也會幫人驅魔。”
“驅魔?!”她的聲音突然揚高,而他有種不怎麽好的預感,他好像無意間撥動了她的神經。
馬纓丹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手裏拿着湯匙,指着電視中的巫現,喊道:“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個——驅魔!是的,把我體內的小惡靈消滅掉!”
這主意真太好了,她之前怎麽沒想到還有這個法子呢?她的雙眼炯炯有神,立刻沖到他面前,“奇勳,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去找巫現!”
“你确定……你不先找精神科醫師嗎?”他小聲嘀咕。
她的貓眼又眯了起來,纖指捏住他寬厚的下巴,“我向你保證,只要你帶我去找巫觋,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你這麽篤定我一定找得到巫觋?”
她夾了紙盒中最後一尾剝殼蝦,投入他嘴中。“你都能在短時間內查到追殺我的那些人來自何方,我不相信區區一名巫現你會找不着。”
“嗯……”李奇勳表情沉思,她都這樣誇獎他的能力了,拒絕她豈不是自己臉上無光。況且,他确實認識懂得巫俗儀式的人,那人便是他的友人樸有澤,有澤的幹奶奶是韓國當今法力最強的巫女——金錦花。
居然這麽輕易簡單就見到韓國頗具知名度的巫女金錦花,李奇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金錦花年事已高,臨時有事相求,應是不容易獲得對方同意。沒想到,他撥了通電話給樸有澤,樸有澤接到他的來電比他本人還要震驚。
根據樸有澤的說法是,他在一個禮拜前接到幹奶奶女徒弟的電話,告知他,有位李姓男子若是托他要見金錦花,請将人帶至北村韓屋村。這事情還有一個前提,假如過了農歷新年,那便消了此事。
他問樸有澤,為何是農歷新年?金巫女的意思是,如果過了農歷新年,這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的意思嗎?
金錦花已經預測到他會去找樸有澤這件事,讓他內心受到不小沖擊,而且這件事還有個但書,必須在農歷新年前?
再過半個月就是農歷新年了……究竟是依據什麽原因來推算日期?
現在他帶着馬纓丹坐出租車來到北村韓屋村,車子到路口附近轉角就見一名穿着韓服的少女在路口等候。
他在車上與韓服少女對看一眼,少女看了腕上的表,感覺正在計算時間,眼神一擡,那篤定的眼光令他詫異。
“你就是李先生吧,樸有澤的臺灣朋友。”
當時他坐在車子裏,心想難不成他長得一副姓李的臉,旁人一眼就知道他姓李?
韓服少女似乎聽得懂他內心話一樣,臉上的笑容頗耐人尋味,她看一眼坐在他身旁的馬纓丹,臉上愉悅的神情變得凝重。
他們下了出租車,跟着那名韓服少女走往北村八景之一的三清洞石牆路,來到一間外觀很普通的小吃店。
韓服少女對店內的老板娘打了聲招呼,要他們跟在她身後,越過廚房,小吃店後方是露天庭院,庭院中間有一棵粗壯的松樹矗立着,走過鋪着白色碎石的石板路,他們一行三人往下走,進入只容許一人經過的狹窄石階,總共踩了四十階才抵達目的地。
小吃店後院下方有一間白色的房子,四周種植修剪整齊的景觀樹木,韓服少女招呼他們進屋,寬敞的桃木色木質地板,中間放置一張神桌,桌上放置着琳琅滿目的水果食材,牆上貼滿各式巫神圖,每張圖畫色彩鮮豔。
“你們在這裏稍後,我去請六師姊出來見你們。”韓服少女漾着微笑說道。
李奇勳連忙喚住她,“不好意思,該怎麽稱呼你?”
韓服少女說道:“是我粗心,都忘了先自我介紹。我叫太恭妍,叫我阿妍就可以了。”
“阿妍小姐,我們不是來見金錦花女士的嗎?”李奇勳問。
馬纓丹完全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只能一直觀察他們的談話表情。
太恭妍舉手拍了一下額頭,“唉,瞧我這記憶,我忘了先跟你們說明。”她随即端正表情道:“師父不在首爾,但師父已經交代六師姊處理兩位的事情。”
“為什麽?”李奇勳越聽越糊塗,金錦花若早已料到他們會來拜訪,又怎麽會不在首爾,而是把事情交給太恭妍口中的六師姊來處理?
太恭妍看向馬纓丹,說道:“會派六師姊出馬,是因為六師姊是我們師姊妹中學歷最高的精英分子,她精通英文,這樣才方便和這位小姐交談。”她歪着臉蛋對着馬纓丹微笑。
馬纓丹似乎察覺現在話題中心人物是在指她。“你們在讨論我嗎?”她轉頭用英文詢問李奇勳。
右側房間突然走出一名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女人,她一點也不像印象中會巫術的巫女,反倒比較像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女強人。
太恭妍看見那女人,驚叫道:“六師姊,你怎麽沒有穿巫服,就這樣出來見客人了。”
太恭妍的六師姊名叫巫小雨,是個超級學霸,得了巫病後,飽受幻覺和病痛的折磨,最後接受了降神成為巫堂,也就是降神巫。降神巫不是誰想當就當得成,而是必須經由神靈選定的特定對象。幫巫小雨進行降神儀式的人就是金錦花,也成為六師姊的神母。
巫小雨瞪了太恭妍一眼,迳自走到他們面前。“我就是來幫神母傳話的中介人,何必弄得大費周章,一切從簡!把我當傳話筒就好。”
“喔……”太恭妍嘟着嘴,表情有點委屈,她轉頭對他們說:“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我今天的角色是扮演六師姊的助巫。”
巫小雨各看了李奇勳和馬纓丹一眼,喊道:“你們直接坐在地板上就可以了,等一下能問的問題只有一個,絕對不能多問,多了我可要收錢的!”
李奇勳覺得真像一場鬧劇,但既然都來了,便配合到底。他把巫小雨的話轉達給身旁的馬纓丹知道。
“一個?我只能問一個嗎?”她的眼神裏有着興奮,立刻轉頭看巫小雨,直接用英文說:“拜托你,把我體內的惡靈驅除掉。”
巫小雨皺起眉頭,表情嫌惡地上下打量着這渾身散發着血腥氣息的女人,她也用流利的英文回她:“惡靈?我在你身上沒看到任何惡靈,我只看到很多死者的血氣——你殺了很多人。”
馬纓丹的臉色當下驚變,李奇勳也愣住了。
“不過那不關我的事,我今天只來處理你的事……”巫小雨的目光看向李奇勳,“還有,你才是今晚的主角。”
“我?”聽見巫小雨的說法,李奇勳滿腦子問號,他怎麽忽然間就成了主角?“我沒有被惡靈附身啊。”
“你的疑問容我稍後解釋。”巫小雨說完,旋即板起臉孔,口氣不善,用英文對馬纓丹說:“你,把天命那女人交給你的東西拿出來。”
天命?她的思緒有瞬間的停頓,這件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李奇勳也只知道她遇見一名女算命師,但眼前這女人直接就說出了天命這名字。
“你怎麽會知道?”
“天命?”李奇勳聽見天命的名號,眉峰一挑,身為臺灣三大會——青龍會成員的他,當然聽過天命這號人物。他扳過馬纓丹的肩,眼睛看着她問:“你怎麽會認識天命?”
她嘴巴張合,心中同樣訝異李奇勳也知道天命。
巫小雨不滿地瞪着他們,雙手抱胸,“你們兩位的私事請離開再自行解決,現在在我的地盤就按照我的規矩來辦事。”她的聲音緊繃起來,感覺耐性即将用盡。
“快把天命交給你的東西拿出來。”
“你要做什麽?”她心有疑慮,手伸進外套口袋裏按着手機。
一旁的太恭妍出聲緩和氣氛:“六師姊,你別那麽兇,師父不是交代過要對他們好聲好氣些嗎?接下來的事情,也只有她自己能做決定了。”
巫小雨睨了身旁嬌氣可人的小師妹一眼,“我哪裏兇,每次站在你身邊才感覺我很兇好不好?不要一直用娃娃音說話,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跳出來集體自殺了。”
太恭妍委屈地嘟起嘴,默默地退到巫小雨的身後。
巫小雨上前一步,這次她的口吻沉穩了一點,“不用擔心東西不還你,是師父交代過,要多幫你一把……”她語氣頓了頓,勉強透露:“為了你身邊的人好。”
為了奇勳?心中塞礙因巫小雨一句話勾了出來,馬纓丹立刻拿出手機給她,并道:“手機上的石頭吊飾,就是那女人給我的。”
巫小雨拿過手機,執起吊飾端詳了一會兒,沉吟道:“你的執念真的很強,這顆石頭已經啓動來世了。”
“執念?”她對這個詞彙不是很能明白,來世?這又是什麽?
巫小雨退開一步說道:“是的,來世的種子,都是因為你的執念而起。”她舉起手,指尖指着她的胸口,“寄宿在你體內的靈,是被你的執念呼喚而來——也就是你的願望。”
李奇勳在一旁聽着,“照你的說法,她體內真的有惡靈寄宿?”真不是另一個人格?
“那不是惡靈,是徘徊在生死兩界,被陽界深厚的執念拖住的靈。”巫小雨說道。
他們看着巫小雨手裏拿着馬纓丹的手機,開始一邊跳舞,一邊嘴裏念念有詞的作法。馬纓丹臉上表情發噱,忍不住用手肘推了下李奇勳,問:“她這是在做什麽?”
他腦袋微偏,答道:“大概是在加持法力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肩膀輕輕朝上擡了一下。
巫小雨跳舞的動作停止,她把手機還給馬纓丹。“這樣就可以了,接下來就是‘聽天由命’了。”然後她拍了拍李奇勳的肩,“你多多保重。”
李奇勳滿臉問號,明明問事的人是馬纓丹,怎麽最後要多保重的人變成他了?
巫小雨拿出一張用白紙包住的符咒,交給馬纓丹。“這張符咒能将寄宿在你體內的靈保護好,請你一定要放在身上。”
保護她體內的靈?為何是保護小惡靈,而不是她本人?
巫小雨看出她眼神裏的疑慮,“你很疑惑?”
“是的……”她一手按着胸口,“我來此的目的,是想解決問題,而不是保護問題。”
“你如何确定那個靈會成為你的問題?相反的,那個靈與你和……那個男人,你們三人可是有某種程度的因果關系。你若想要完成你的執念,天命給你的那樣寶物,會帶領你走到前往來世的路……要不然,天命和我的神母替你們做得再多也是徒勞。”
馬纓丹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并非是她的錯覺,眼前的女人字字句句透露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預兆。她将巫小雨拉至一旁,低聲問:“是奇勳會有危險嗎?”
這名冷豔的女人,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擔心起身旁的男人。巫小雨搖搖頭,不能再多說了。她撥開馬纓丹的手,側轉過身,擡眸看着李奇勳道:“神母說,你父親李震雄身為韓國保安司令部的軍官,在五一八光州事件私下幫助了那些抗議的市民和大學生,你父親的死,并非當年軍方宣告的是被暴民圍毆致死,其實你父親是因為私下援助抗議民衆遭到內部檢舉,被軍方的人動用私刑而死的。”
李奇勳的眼神黯了下來,他沒見過父親,對父親的印象只來自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他母親從來不跟他提父親的事情,只希望他平安長大,是後來他被軒轅紅蓮領養,紅蓮阿姨告訴他,關于他父親李震雄的事跡,也是紅蓮阿姨帶他到韓國尋找父親的墓,并将墓整個重新整修過。
“神母說,你的父親是名好軍人,今晚的事,是神母答應你父親所托。”
聽見巫小雨的話,李奇勳只覺得虛幻而不可思議,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巫小雨見狀,淡淡勾起嘴角,“你聽聽就罷,要當耳邊風也行,那都與我無關。”
巫小雨把目光移到馬纓丹身上,“女人,你要是顏望成真了,記得好好答謝天命那瘋婆子,她可是把最後一條命給你用了。”
離開三清洞,李奇勳和馬纓丹兩人站在路口等出租車。兩人臉上都沒有大大的表情,許是剛從一處怪誕荒謬的氛圍脫離,一時間,兩人仍無法适應。
這時節是韓國最冷的季節,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絨外套,她的脖子上圍着那條年糕圍巾。他有一種感覺,她很珍惜任何屬于他的一刻。
風雪漸漸地轉強了,路上的積雪也厚得有一雙鞋子的深度,環視逐漸被雪白覆蓋的世界,李奇勳垂下臉瞧她,她也擡起頭凝視着他。
風雪把她精致秀氣的鼻頭凍得宛如初綻的梅,紛飛的雪花,讓她的眼神在風雪中更令他感到憐惜。
“接下來你想去哪裏?”他看了一下手表的時間,“時間還早,但雪下得有些大,還是你想先回飯店?”
她眼神流轉,凝視他在風雪中也笑得溫暖的笑容。她頭一次知道他的過往,從方才那名巫小雨的口中得知,原來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從小跟着母親生活,母親卻在他十三歲時撒手人寰,而他則被母親的好友收養。
她曾經認為他的笑容來自幸福的溫度,可是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樣。他的笑容,是他自己對人生态度的展現,成熟而寬待。和他同住在飯店的日子,兩人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她卻能在與他相處的生活小細節中,感受他展露的溫柔,他或許習慣用這種方式對待人,無論男或女。
她愛他,第一眼就無法自拔地淪陷,為他。
愛一個人要及時,她是随時與危險共舞的人,明日在何方,她也許連未來的明日時間,在眨眼瞬間就不幸将自己的性命失手給死神。
她愛着他,即使一開始他情非所顏,但命運的糾纏,如同一開始她的耳機線纏住他袖扣的剎那,她心中的執念把兩人的命運結纏。
馬纓丹在寒冷的雪地裏呼出一大口氣,每吐出一個字句,聲音的溫度接觸到外面冰冷的空氣,冰與熱交纏,飛旋上升的白色霧氣,她此時被他主動包覆住的手,在她的手掌心中熨熱。
她的心跳,很熱。“今晚,我想和你來一場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