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欲念
污水溝只容一歲左右孩童通過,尤問約對東方貓道:“找下一個出口。”
“好咧。”
于是,二十步開外找到了第二個出入口,東方貓揭開蓋子後,便抽出槍等候小鬼的出現。牽着狗的閻數,解開狗繩抓住狗項圈,以防小鬼跑了追蹤。
尤問約抽槍對準了水溝,接着“砰”地一聲朝裏開了一槍。槍聲響起後,裏面傳來聲音,有個黑影從東方貓守着的出口飛出。東方貓急忙連開三槍,但那小鬼不僅避開了槍,還劃傷了他的手臂。
眼看那小鬼迅速消失,閻數放狗:“快追——”
三人一狗迅速追上去。
小鬼速度奇快,他長着一顆大腦袋,圓眼睛,四肢靈活,手指長有長指甲,嘴巴還有尖牙利齒。現在,若不趁着他還小将其殺掉,日後也不知會造成什麽樣的大災難。
狗“汪汪汪”地叫着追上,三人手中的槍射出子彈,小鬼避開。
盯着小鬼跳上了牆頭,東方貓眼睛豎了起來,他身影迅速變化,人像只野貓一般三兩下上了牆頭追去。不一會,把尤問約和閻數甩在了身後。
東方貓臉上不由流露出狩獵獵物的快感,他與小鬼的距離越拉越近,在他抓住小鬼那瞬間,突然出現蒙面三人。這三人,一人用網兜網住了小鬼,一人抽刀砍向東方貓,東方貓往後翻身。
“你們是誰?”東方貓汗毛炸起。
“他可是我們重要的夥伴。”說罷,逼退東方貓的三人,提着被網兜兜住,怎麽也掙紮不出來的小鬼便要走。
小鬼嘴巴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聽的人耳朵發疼。
便是這麽一下,尤問約和閻數追了上來。尤問約的搶對準了提着小鬼的人:“放下他。”
另外兩個蒙面人二話不說,便向他和閻數襲來,他們速度快到讓尤問約無法避開。在東方貓驚叫聲中,尤問約肚子被刀子開了個洞,閻數也被一腳踢飛,人砸到牆上,五髒六腑受到沖擊,嘴巴噴出血。
顧不得小鬼,東方貓從屋頂上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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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礙事的人倒下,那三人收手後,離開消失不見。
因受到那三人殺氣影響,大黃狗吓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尤問約指着閻數:“小貓兒,快帶他去醫院……”
東方貓二話不說,便把閻數扛起飛奔前往醫院。
倒在地上的尤問約,流了一地血,接着傷口處開始湧動接合。他慢慢爬起靠在牆上,抖着手摸到口袋,才想起沒帶鴉片。
隐忍着疼痛召來黃包車回家,因受傷,身體裏的怪物翻滾着令他差點控制不住而瘋狂。到了家後,只有烏婆婆一個人在喂烏鴉。看他帶着血跡回來,烏婆婆不由關心問:“二少爺受傷了?”
臉色蒼白的尤問約道:“沒事,我回房休息休息。”說完,往後院廂房去。到了房間,他抖着手從暗格裏摸出鴉片點燃抽了起來。
抽了好幾下,那種痛感消退不少,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混沌的黑暗裏,尤問約變成了身體裏的怪物,接着又分裂開來,怪物纏上他的軀體将他淹沒,接着,他們融為一體。之後,他騰升起一股欲望。這股欲望,帶着口舌之欲……及□□。
緩緩睜開那雙泛紅的眼,尤問約看到了尤問聲。
他……怎麽在這裏。
喉嚨動了動,那股想要吃掉對方,想要與對方發生關系的念頭襲來。
自那天在聖公會地下室見到尤問聲時,他一旦靠近觸碰對方,身體便會湧起想吃掉對方的欲望,這種欲望裏,又夾雜着□□。自那之後,他就一直避着自家大哥,以免自己沖動之下傷害到對方,便一直避着人。
為什麽會這樣?
今天追捕小鬼不小心受傷抽鴉片昏睡,一醒來便見大哥守在床邊,家裏的燈亮着,顯然已是晚上。他內心懊惱,怎麽睡了這麽晚,也不知閻數怎麽樣了?
“大、大哥?”紅着眼睛,喉嚨艱難地吐出字,他身體僵硬着不敢動。
“醒了?”坐在床邊看書的尤問聲放下書,接着說道,“小貓兒讓我告訴你閻數沒事。”
躺在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幹笑:“人沒事就好。那個……”
“飯菜在桌上。”尤問聲站起。
尤問約繃緊的身體放松下來,然後翻身起床。果然,肚子“咕咕咕”地發出聲響。尤問約把菜倒進米飯碗裏,然後端着蹲到房間角落裏大口吃了起來。
坐在桌邊看着吃飯的弟弟,尤問約目光深幽,尤問約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可又不知怎麽開口趕人。
摘下眼鏡,尤問聲說:“戒掉鴉片。”
尤問約噎住。
尤問聲手指輕點着桌面:“那東西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扒完飯抹掉嘴唇上的油,尤問約回道:“戒不掉。”
尤問聲冷笑:“這世界,沒有戒不掉的東西。
這笑得尤問約渾身不自在,他拿着碗出門:“至少,現在不行。”
出了門,才發現月上中天。在竈房裏把碗筷洗了,之後鑽進浴房洗冷水澡。洗完澡返回房間時,尤問聲已經不在了。他抽出暗格抽屜,發現裏面的煙杆子和鴉片不見了。
翌日,和小貓兒去醫院看閻數。
雖然受了傷,但閻數精神還算好。因受的是內傷,西醫生勒令不許抽煙,他便叼着一根煙過嘴瘾。知道這事,尤問約樂了:看來,不止他一人被強制戒煙。
閻數擰着眉頭:“昨天那三個蒙面人到底什麽來頭?”
尤問約手指輕輕蹭着下唇:“以他們的身手,絕不是普通人。”對方太厲害,厲害要讓他和閻數沒有還手的餘地。那種生命随時被對方取走而不得反抗的下場,令他們感到心驚。
東方貓蹲在椅子上:“他們奪走小鬼做什麽?”
閻數答:“以我的預感,絕不是好事。那小鬼的案子,怕是到此為止了。”斷了線索,又不知對方身份,他們無從查起。
直到閻數出院前,他們不再接手案子。
每天,尤問約在熙熙攘攘的霞飛路和搭檔巡邏,甚感無聊。買了《申報》靠在燈柱下看了起來。上面登記了好幾個尋人啓事。失蹤的人,無一列外是學校裏的學生。翻過報紙,又看到周樹人先生發表在報紙上的文字:
“……最看不起女人的奧國人華寧該爾,曾把女人分成兩大類:一是‘母婦’,一是‘娼婦’。照這分法,男人便也可以分作‘父男’和‘嫖男’兩類了。但這父男一類,卻又可以分成兩種:其一是孩子之父,其一是“人”之父。第一種只會生,不會教,還帶點嫖男的氣息。第二種是生了孩子,還要想怎樣教育,才能使這生下來的孩子,将來成一個完全的人。”
[注:本篇最初發表于一九一八年九月十五日北京《新青年》第五卷 第三號]
這位先生的話,讓人醍醐灌頂。從前清到民國,“嫖男”之現象,從未改變。
又翻過一頁,有公共租界警察廳發的公告,大意是,晚上不安全,少在夜間出沒。
東方貓是中央捕房的華捕巡長,這兩天似在接手了什麽案子,也沒纏着他。晚上回家吃飯時,問起,小貓兒夾起一條魚,一面吃一面說:“這兩天有人報案家中孩子失蹤,我便帶着一班巡捕調查。”
鼓着嘴巴,尤問約說:“可是學生?”
東方貓又夾起一條魚說:“是學生。”
尤問約琢磨:“公共租界也有學生失蹤的案子,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人作案。”
這樣的世道下,每天都有人失蹤,報案的是極少數,能找回來的,更是少之又少。但學生集體失蹤,長時間沒能破案的話,恐怕會引起恐慌。各個學校學堂,都要好好守着以免出事。想到此,他囑咐道:“小豬,出門的時候小心點。”
他拜托門圖保護小妹,那人身無蹤影,也不知隐匿在在哪個角落。
大口吃着飯,東方朱點頭:“二哥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
今晚,尤問聲沒有回家吃飯,估計在忙着新世界游樂場的事情。
正如尤問約所擔心般,接二連三的失蹤案,引起了恐慌,有人在報紙上諷刺三界警察是窩囊廢。看到此,尤問約認為此人說得沒錯。
三界司法獨立,不可跨界辦案,公共租界巡捕和華界警察水火不容,一方膽敢跨越界碑辦案,會立馬抄家夥打起來。因此,三界不可能聯手辦案。依舊是,你調查你的,我調查我的,信息無法共享,這導致調查進度緩慢,他們連犯人的尾巴也沒抓住。
把報紙疊起繼續巡邏時,門圖突然出現:“二公子,小姐失蹤了。”
拿着報紙的手一緊:“帶我去她失蹤所在。”
于是,門圖帶他前往呂班路,一路上,門圖路上告知,尤問珠下午沒課,然後去了一叫做韓賞的同學家裏玩耍。她人便是在那同學家裏失蹤的。
到了呂班路韓家,發現東方貓已帶着幾個巡捕到達調查。
在尤問珠失蹤時,韓家人便打了電話到中央捕房,接警後,東方貓帶人前來查案,才發現失蹤的人是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