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霧迷境
距離七日之約還剩不到一天時間,沈禦岚暗中打點好一切,如原著那般來到雲霧迷境的結界外。
魔修闖入者的風波早已評定下來,仙盟大會照常進行,只是比計劃中多安排了些人手維持秩序,加固各個結界。
包括江淮遠和容秉風在內的十八名修士已進入迷境,關注着這場比試動向的各仙門長者也面帶微笑議論起來,明面相互恭維着別人家徒弟,暗地裏盼着自己教出來的好孩子給自己争氣。
像沈禦岚這般修為、資歷都較高的弟子,本就不能參與這個場次的,有很多也坐在各自師尊身後,無傷大雅地打個賭,打發打發時間。
像容秉風這般沒有師門的,自然就不在人們的關注及讨論範圍之內,沈禦岚便時不時地提上一嘴、扇扇耳邊風,暗中讓關注着比試的衆人想起了容秉風這號人。
一開始,衆人還只是八卦一下容秉風的凄慘身世,表達一下惋惜憐憫之情,等到比試進行過半,連那些隐約帶了偏見的幾位修士,也不得不開始承認容秉風的天賦才華,與一直領先的江淮遠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目的已經達成,沈禦岚卻無法靜下心來。
從方才開始,心口處便隐約泛起與那夜相似的灼燒之感,随着時間愈演愈烈,身上也跟着忽冷忽熱。
這本該是蠱毒發作的前兆,距離真正毒發還差許多個時辰,沈禦岚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得咬牙忍耐,并暗中調息起來。幸而他此次是坐在師尊身後,只要控制得當,一時半會也不至被發覺異樣。
整場比賽下來,沈禦岚壓根沒能分出心神觀看比試,只覺得渾渾噩噩,坐立不安,更是沒有察覺到,江淮遠師弟在迷境中的表現,與前世他看到的相比要出色的多。
顧安道看在眼裏,默默感到一絲欣慰,心想這貪玩的小子總算肯向他大師兄學習、做事認真了,只是到底太年輕,有些沉不住氣。
等到容秉風終于第一個走出迷境,宣告着比試迎來尾聲時,沈禦岚已經在層層道袍遮掩下出了一身的冷汗,只靠着一身修為提氣硬撐。
很快,江淮遠也出來了,比試結束,關卡關閉,剩下的16名修士也陸陸續續離開迷境,然後發生了容秉風被指認作弊的事件。
沈禦岚唰地站起身來,他沒有更多事件耗在這裏了。
于是,正當江淮遠為被冤枉的容秉風出頭,卻被那幾個修士合起夥來冷嘲暗諷,氣得滿面通紅、幾欲動手時,一只手輕輕按在了他的肩膀。
“諸位稍安勿躁,”沈禦岚向前邁了一步,擋在江淮遠身前,“此事不可妄下定論,還請聽沈某一言。”
江淮遠先是一愣,轉而立時激動起來,一雙小鹿似的眼睛閃閃發亮,只覺得大師兄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叫人安心,立刻乖巧地站好,不氣也不惱了,甚至還站在大師兄身後朝着那幾個修士做起鬼臉,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有大師兄出面,便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這個定理早已在江淮遠心中根深蒂固。
出雲門大弟子沈禦岚名聲在外,靠得不光是一身修為,還做到了以德服人,算是如今仙門弟子中的佼佼者,他的話一出,衆人便不約而同停了下來,等待下文。
無論是他的前世經歷,還是樂正白讀的那本原著內容,原本都是沒有這一出的。
論資歷,他再厲害也是個弟子,上有師尊及各仙門門主,旁有真正負責維持秩序的修士,真要主持公道還輪不到他來做,就算知道內情,在這時候強出頭也不是他的作風。
真這樣做了,短時間內,的确會博取很多人眼球,做的好了也會贏得些贊譽,但等事件過去了,冷靜下來再一回想,便會讓人覺得有些意氣用事、越俎代庖了。
原本的計劃,是見縫插針地在其它人争論時多說一兩句,既讓自己置身事外,又能讓真正管事的人自行發覺真相、不至于失了面子。
可是來不及了,沈禦岚一改從前的溫吞作風,三兩句點明真相及漏洞,還未等那幾個心懷不軌的修士反駁,又直接說出證據所在,命人搜查,自始至終都面容冷肅,不容半點置喙。
在場的大多數人,還從未見過沈道長發怒的樣子,如今紛紛在心裏感嘆,到底是第一仙門的得意門生啊。至于這投來的視線裏,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嘆服,有多少是夾雜了妒忌嘲諷,就不得而知了。
謊言被當場揭穿,那修士也丢盡了顏面,跪倒在地,請求原諒。
容秉風連忙躬身道謝,先是救了受傷的出雲門小弟子,後又被出雲門的大弟子所救,讓他在心中對這第一大仙門開始有所改觀。
“不必客氣。”
沈禦岚似乎不願多說,頭也不回地将真正負責迷境的幾位修士叫來,請他們宣布對作弊及污蔑者的處置,以及對容秉風的獎賞。
這一次雲霧迷境的獲勝獎勵是一枚仙藥,容秉風将其收進荷包,正要離去,再次被江淮遠叫住。
拿在江淮遠手中的,是大堆價值連城的上等靈石,既可以當錢花又能輔助修煉,是他從前幾日的比試中所贏來的,對于他來說,不過是從小就花不完的東西,而對于容秉風,卻是努力一年也不一定能攢下來的數量。
江淮遠自來熟地叫了句小風風,勾肩搭背地湊過去,做什麽地下交易似的跟他小聲商量起來。嘟嘟囔囔說了半天,容秉風才聽明白,這枚仙藥名為靈續丹,是治療內傷的寶貝,前幾日江淮遠的大師兄——也就是方才站出來替自己說話的那位白衣道長——正好被魔修傷得很重,江淮遠自作主張想用靈石跟自己換仙藥,好拿去讨好他仰慕的大師兄。
“原來如此,不過,這樣換并不公平。”
江淮遠以為他要獅子大開口,一下子哭喪了臉,正要繼續求情,卻見他伸手過來,捏起自己腰側戴着的玉簫。
“靈石太貴重了,不如拿這支玉簫來換,我見你方才在迷境中還用它破了不少機關,很是喜歡。”
上一秒還蔫兒着的人,這一秒又大喜過望,毫不猶豫就摘了玉簫塞進容秉風手心,順便還握着人手掌搖了半天,“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一根破玉簫就換了上等仙藥,這樣的傻子現在可不多了。
靈續丹到手,江淮遠走路都要跳起來的樣子,連忙轉頭去找大師兄,卻怎也尋不見人了。
以為是走遠了,他便又擠入人群,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會場上尋不見,師尊身旁也沒有,再去問那些在仙盟大會負責後勤的修士們,也說今日并沒有沈禦岚要參與的活動。
說來也奇怪,平日裏江淮遠才是最不安分的那個,帶他出門如同遛狗,稍微一不留神,人就不知道跑去哪裏了,要麽是被新鮮東西吸引了注意,要麽就是去管別人的閑事打抱不平。
而大師兄沈禦岚,總是帶着微笑着跟在後面收拾殘局,要麽就是安安靜靜地讀書、修煉,從來不會未打招呼就離開,好像永遠都站在江淮遠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給他的感覺,既沉悶無趣,又可靠安穩。
江淮遠的日常也從來都是出去浪——回頭看眼大師兄——浪地更歡,有危險——找大師兄求助,闖禍了——有大師兄兜着。
他原想着,大師兄待自己這樣好,如今總算有機會憑借自己的能力,為大師兄做點什麽了。
可自仙盟大會開始,就一直默默坐在不遠處看着自己的大師兄,居然突然就走了。先前從未注意到的細節,逐漸在腦海中清晰起來,他想起大師兄方才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想起從沖突發生開始,大師兄就沒有回頭看自己一眼。
還有大師兄盡管蒼白到吓人,卻依然會對自己微笑,唠叨着不可莽撞沖動的模樣。
難道是身體不适,先行回去休息了?可看守會場的修士說過,并未發現有人回到出雲門的臨時道觀。
望着仙盟大會上十二仙門齊聚的熱鬧模樣,江淮遠對于玩鬧的熱情第一次冷卻了。
并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人海茫茫。
與此同時,沈禦岚已禦劍來到數十裏外,直沖六壬宗的地界而去。
心口那一寸的灼燒感愈發鮮明起來,沈禦岚忍不住掀起衣領,低頭看去,只見那烙印般的紅痕顏色比前幾日更加鮮豔了,如同鮮血澆蓋,大小也擴散了一倍,看形狀,隐約是個火焰的輪廓。
原本想着禦劍是最快的方式,只要沒有真的發作,再難受也可以忍着,沈禦岚數次催動寒鳶加快速度,籠在周身禦寒擋風的防護也幹脆撤去了三分之一。
可很快他就發現,蠱毒發作前戲的反應不是光靠忍受就能解決的。腳下的寒鳶逐漸開始出現細微的晃動,并不至于讓他摔下去,卻并不是個好兆頭,這說明他身上快要痊愈的內傷正因蠱毒而加重,甚至影響了靈氣的正常運轉。
謹慎起見,沈禦岚只好在進入六壬宗地界時回到地面,租用了一匹好馬,好在一路上暢通無阻,并未再出變故。
“籲——”
正在疾馳的白馬因缰繩猛地收緊而高高擡起前腿,高聲嘶鳴,沈禦岚停在了頗有一番農家意趣的小院前,翻身下馬,吱呀一聲推開了那扇虛掩着的木門。
作者有話要說:樂正白:第一次約會,特意選了個接地氣的地方,希望沈道長不要太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