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念之差
風止,刃停。
塵土尚在紛飛,高高揚起的衣袖長袍逐漸垂落,四人皆緊繃着神經,卻又同時松了一口氣。
彎刀含章,本是不可能失敗的。
在這個世界,無論什麽武器法寶,一旦被主人起了名諱,便有了靈。器靈随主心念而動,越是修為高、心念堅定的修者,器靈便越能在戰時提供助力。
而含章的刀靈,則是最兇殘弑殺的那一個。即便刀刃受阻,中途停頓,刀靈也能化作無形之刃,繼續砍向目标。
如今,含章中途調轉了方向,剖開了花無欺的腹部,令其金丹受損,人卻一時死不了。
早在樂正白下了殺手時,柳放舟便先一步趕到,長劍直劈地面,在花無欺身前張開‘盾界’——這本是柳放舟原著中的中後期,花無欺被殺之後才一夜之間悟出的新法訣。如果說尋常結界或防護,只是在一個平面上以法訣阻擋攻擊或他人靠近,那麽‘盾界’便是讓一個立體空間成為阻擋。
能破開同等強度防護結界的利器,到了柳放舟的‘盾界’這裏,便只能在上面鑿出個坑,之後便方寸不得進。
饒是這樣的一個‘盾界’,也不可能含章的刀下救過人命。
至少在沈禦岚幾世的記憶中,和樂正白讀過的原著裏,都不曾成功過。
一個随主心念而動的弑殺器靈,在一個殺戮成性、無心無義的強大魔修手中,又怎會被修為不夠的仙修阻攔。
能攔住含章器靈的,唯有樂正白的一念。
此時,彎刀上浮動着的器靈光暈卻漸漸散去,灌注刀身的魔氣也黯然失色,沈禦岚正以長劍與刀刃相抵,見狀也閃過訝異神色。
他原本做好了無法全身而退的準備,卻沒想到如此冒險地以劍擋刀,含章刀靈越過寒鳶,卻只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未見骨的外傷,看着慘了些,卻并不嚴重。
沈禦岚與樂正白同時撤了武器,急忙道:“他還不能死。”
花無欺若是現在死了,便成了死無對證,若是以往的沈禦岚,就是随便拽出個死了的魔修說一切壞事都是他做的,也沒問題,可今日形勢已大不同了。
這一句‘不能死’,加上哪怕以身犯險也要阻攔的架勢,落在樂正白的眼裏,就變成另外一番意味。
花無欺死了,誰來将樂正白打成重傷,好死在後期一路升級的主角手裏?
只要花無欺不死,樂正白就可以順利去死,只要他樂正白死了,主角們,沈道長深愛的小師弟,就能幸福,為此,沈道長可以命都不要。
沈道長,你可真是重情重義。
想到此處,樂正白忽然冷笑一聲,反問道,“沈道長,就不怕本座殺了你?”
沈禦岚鎮定地搖搖頭,道,“貧道對宗主而言,應當還有價值,殺,也不會是今天。”
樂正白臉色又陰沉了三分,咬牙道,“沈道長聰慧過人。”
花無欺撿回了一條命,被柳放舟拿截靈繩綁了,又草草包紮了傷口,血流了一地都是,卻不知為何還有精神,忽然瘋了似的大笑起來,不顧傷口地前仰後合,一手指着樂正白道:
“哈……我還活着?刀、變鈍了?哈哈……樂正白,你的刀居然鈍了!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你完了!!”
作為魔修,器靈刀下留情,武器也變鈍了,是極其不吉利的兆頭。
沈禦岚見花無欺發瘋,連忙叫柳放舟快将人帶走。
柳放舟被吵得不耐煩,掏了掏耳朵,一指頭點了花無欺的幾處大穴以及啞穴,丢在地上,“你不走?”
沈禦岚剛想說,被偷的東西還在樂正宗主那裏,話未來得及出口,便被樂正白搶先。
樂正白:“本座沒放人,他敢擅自離開?”
衣袍遮掩之下,抑靈咒梵文浮現,暗光漸盛。
頭頂陽光被一巨鳥遮擋,狀似黑鴉的魔獸撲扇着翅膀落下,樂正白飛身站了上去,又轉頭朝沈禦岚看去。
柳放舟也怒氣沖沖瞪着他,沈禦岚歸劍入鞘,歉然道,“我去去就回。”
黑色巨鳥帶着二人遠去了。柳放舟暗罵了不知多少聲,喂毒似的将一把止血療傷的丹藥塞進花無欺嘴裏,這才給人解了啞穴,動作粗暴地将人拖在地上拽着往前走去。
花無欺疼得呲牙咧嘴:“柳放舟!抱一下我你會死啊?”
“喂,跟你說話呢!”
“柳大哥……柳公子……柳大俠,你慢點啊……”
“柳放舟,你真要把我交給十二仙門啊,那我可就死定了。”
柳放舟終于有了反應:吐了一口黑血。
花無欺吓得聲音低了三度,問道:“柳道長?”
柳放舟:“先回我的道觀,三日之後再帶你去見老不死和老不羞。”
花無欺看他貌似就是吐個淤血,沒再多想,好奇道,“誰是老不死?誰又是老不羞?”
柳放舟咬牙切齒地笑道:“老不死是玄光門門主,老不羞是蒼華門門主。”
說完了又補充道:“以後你也只準叫他們老不死和老不羞,不然我現在就把你交出去。”
花無欺哈哈大笑起來,連聲答應,“只要你這兩天不把我交出去,讓我以後叫你夫君都行。”
第一次用女裝試圖勾引柳放舟的時候,花無欺就是這麽叫他的。
作為回應,柳放舟再次點了他的啞穴。
走了一路,花無欺的血也染了一路,漸漸地終于蔫兒了,似乎暈了過去。
柳放舟停了腳步,攔腰将人抱起來,對着某處喊話道:“還不出來?真當自己藏得住啊。”
樹葉發出一陣沙沙響聲,一少年從樹上躍下,站在柳放舟不遠處,上來就單膝跪下,行了個重禮。
“晚輩容秉風,見過柳道長。無意冒犯,還請道長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