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短暫的三個字, 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輕焰的身上, 手上, 牌上。

她的每一處,都能引起男人的好奇。

一個女人,坐于充滿金迷紙醉, 萬千變化的局子裏,安穩得猶如賭場老手。

光是這樣的畫面, 一年到頭也未必有幾個。

還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孩。

賭注又這般大。

好奇的人摸出手機, 想将這樣的畫面拍下來。

結果, 還沒拿出口袋,就被男人扼住了肩膀和動作。

江行寧制人時, 肩胛骨處的襯衫稍稍緊繃,看到所露出的手機一角後,英眉深鎖,“不懂這兒的規矩?”

高端棋牌室, 禁止大聲喧嘩,随意抽煙以及拍照。

來這裏都是非尊即貴的人,誰會對那點圈子裏的八卦感興趣,賣給報社的信息費還不夠這裏一個盤子的錢。

“對, 對不起……”那人立刻把手機給掐了。

緊要關頭, 誰敢違背命令。

雖然,大家都很想把這難得一遇的畫面記錄下來。

尤其是開牌的精彩時刻。

蘇輕焰從三張牌中抽出兩張, 扔在桌面上。

一張紅桃A,一張方片A。

“哇——”

周圍是別人禁不住的感嘆。

這是從哪裏的歐洲運氣, 開頭兩張就是A,第三張也是A的話,豈不是穩妥了。

陸與懸着的心在看到兩張牌後,放下一半,不由得回想起剛才打牌時的畫面。

為什麽這妹子的手氣這麽好?

是運氣問題?

不對啊,她運氣好的話,蘇家會衰敗成這個樣子?難道說僅僅是在賭場上有好運氣?

緊接着蘇輕焰的牌,夜陽扔在桌上的,也是兩張A,黑桃A和梅花A。

一共幾十張,好牌都在他們兩人手中攥着。

在場旁觀的人已經不能用驚訝形容了。

“你翻吧。”蘇輕焰先開口。

夜陽沒有動,冷寂的視線掃過上面的四張牌。

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種牌局一旦開始,就必須有勝負。

沒有扯平。

也扯不平。

骨節分明的大手,無聲之中已經将手裏所剩下的唯一一張牌,捏得變形了,夜陽眸中暗光積聚成一條直線,毫無偏離地對着對面蘇輕焰。

他棄牌了。

蘇輕焰無聲地攤開最後一張牌。

是K。

這是範圍內最大的牌了。

紅桃K卡上面畫的是法拉克王國國王查理大帝,唇瓣似抿似笑着,頂上的光照下來,讓牌身顯得陰森森的,和其他牌有所不同。

“夜少,願賭服輸。”蘇輕焰陳述道。

自夜陽把手中的牌捏皺後,他們基本就猜到了結局。

他輸了。

連最後一張牌都沒有顯現出來的認輸。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夜色拱手讓人。

“你覺得我虧了嗎?”夜陽後背仰靠在軟椅上,右腿翹在左膝蓋上,黑褲回縮一節,褲腳露出灰色襪子,腳腕和膝蓋之間還有幾道傷疤。

姿勢随意,語氣随意。

“夜色是現在和未來最具有潛力和發展的産業,你匆忙賣掉它,不虧?”蘇輕焰嘲弄道。

“對于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來說,怎麽做都不虧。”

本來他就不曾擁有過。

這是她送給他的,現在不過還回去而已。

他在表達,就算他輸了,他也不至于輸得一敗塗地。

“是啊,不虧。”蘇輕焰懶洋洋地從座位上起身,“可是,如果僅僅計較虧沒虧的話,挺沒意思的,你怎麽不想想你賺到了什麽。”

贏了生死局,她不像旁邊人那麽激動萬分,小手剝着糖紙,把糖果盒裏的各種果味糖都嘗了個遍。

一人從容,另一人很難跟随如此,夜陽只覺內心火燒了一般,痛得他呼吸斷斷續續的,下意識摸出一根香煙,卻被服務生禮貌開口制止。

禁止抽煙。

從此以後,夜色是別人的管轄之地,和他沒關系。

“我去煙區抽根煙。”夜陽輕描淡寫,轉過身丢下一句,“明後天把合同簽了吧。”

輸了的人,留下的時間越長,所挨的嘲弄和白眼也就更多。

他走後,蘇輕焰才捂着隐隐作痛的腮幫子。

牙疼。

糖吃多了,确實會蛀牙的。

敗者離場,剩下的便是勝者時光,陸與開始他的彩虹屁之旅——“卧槽我現在已經不能用牛逼來形容你了,這他媽是賭神啊,來,服務生,給焰妹妹倒一杯卡布奇諾,我們來探索探索賭神贏牌的秘訣。”

“沒有秘訣,就是手氣好。”蘇輕焰聳肩。

“手氣好?我不信……我來和你玩。”陸與躍躍欲試,“咱們來玩鬥地主,為了防止老江放水,深遠你來。”

牌洗好後,蘇輕焰看着他們,“重新拿一副吧。”

簡短六個字,讓陸與和顧深遠兩人互相對了對眼神。

似乎,捕捉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為什麽要重新拿一副牌?難道這牌有什麽問題嗎?

哪有人手氣好到那個地步。

一定是出老千了。

眼神對上好,基本确定這個不為人知的答案。

兩人的質疑還沒提出,江行寧已經走來,拉過蘇輕焰的小手,“我帶她去睡覺,待會過來。”

“不行——她還沒解釋解釋,為什麽要我們重新拿一副牌!”陸與倔強地阻止,決心揭穿自己發現的天大秘密。

“因為這副牌被夜陽捏碎一張,已經沒用了。”江行寧單指在陸與腦袋上按了一記,“以後少懷疑你嫂子。”

頓了頓,他看向顧深遠,“還有你,以前智商不是挺在線嗎,現在被你老婆和陸與傳染了?”

顧深遠眉目不動:“你罵陸與可以,但不能罵我老婆。”

陸與:“……”辣雞兄弟情。

…………

走廊裏端的抽煙區,安靜漆黑。

側坐在長凳上的男人頭往後靠仰,眉間籠着雜陳的情緒,他生的是單眼皮,但睫毛很長,即便閉上眼睛,依然是颠倒衆生的面容。

修長指間的煙蒂不知道燒到哪裏了,他沒有注意。

适合生存與夜色的黑暗中的人,本身世界不應該有陽光照進來的,一旦有了,就會貪戀,從而迷失自我。

高跟鞋的嗒嗒聲,在寂靜如水的周圍,突兀響起,但并沒有喚醒男人的注意力。

“要喝酒嗎?”女人的嗓音響起。

夜陽的手指機械性地抖了抖,無動于衷。

煙灰落在椅子上,遺留下不容易擦下去的痕跡。

“因為怕喝醉喊出她的名字,所以連酒都不敢碰了嗎。”

諷刺意味十足的調調、

夾着煙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眼角深蹙下後,慢慢睜開,夜陽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

聒噪。

厭厭地別過視線,窗外的遠光照進來,暗淡的輝光潇潇灑灑鋪滿地面,以及男人的身上,臉上。

像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地坐着。

“她現在準備和江行寧去樓上開房,你如果快一點過去的話也許能阻止……當然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去看看。”

“已經結束了。”

“什麽?”

夜陽拿起女人随手放在座位上的酒瓶,沒有重複回答,用牙齒撬開了瓶蓋,仰頭灌自己兩大口烈酒後,将瓶子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喂。”女人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你別放棄,我幫你還不行嗎……”

恨天高沒有對她的步伐造成任何的影響,幾乎是緊緊跟在男人的身後,再跑到他的前面,擡手攔住去路。

有光的地方,女人浮于臉上一天的妝容有退變的趨勢,泛着油光,再優秀的底子也擋不住她此時臉上的凄涼,“我幫你……幫你毀掉她,或者,追回來。”

夜陽面無表情地揮開她的手,“你少多管閑事。”

長腿往前邁開不到兩步,女人的嗓音近乎歇斯底裏,“她不可能嫁給江行寧的,就算是普通的富二代,怎麽可能容忍一個偷稅家庭的女兒呢,再制造一些不利新聞,別說嫁過去,江家的門她都踏不了。”

說得那樣信誓旦旦,仿佛事實被他們握在手心,随意拿捏。

“然後呢,她會嫁給我?”夜陽反手将女人推到牆上,面目猙獰,“那你能得到什麽?成全別人?少給我來這套,你不是幫我,你是嫉妒她。”

女人臉色慘白一片。

…………

出了包廂的門,蘇輕焰褪下外套,随意地拿在手中。

“嫌醜?”江行寧瞥了眼問道。

“有點醜。”蘇輕焰輕聲感嘆,“我很好奇為什麽許知意的眼光這麽差,但她身上的衣服是正常的。”

不僅符合正常的審美,而且還都是不容易撞衫的限量大牌。

“她沒腦子,但她老公有。”

“……智力不正常?”

關于這方面的事,不是一句話可以概括的,江行寧了解得并不多,便以不清楚三個字帶過。

這個走廊的人并不多,幾乎沒有散客,來的都是有身份有臉面的人,誰都不會閑得沒事在外面瞎逛。

沒走幾步,江行寧停下來。

蘇輕焰沒止住步伐,差點撞上他的胳膊,看了眼投落給她陰影的上方,男人側臉線條過分俊美,此時卻稍稍繃着。

附近沒人。

不會是想……

日。

吧。

蘇輕焰想打消自己的肮髒念頭,她好歹也是名門大小姐,怎麽能天天把日不日的想法挂在腦海裏。

只見男人突然轉過身,問道:“東西呢?”

蘇輕焰下意識地啊了聲,然後無辜鎮靜地同他對上目光。

“要我搜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蘇輕焰吐出含糊不清的一句後,腳步下意識後退,繼而發現他沒有逼迫上前的意思,又冷靜下來。

“知道這個圈子裏,出老千的行為有多危險嗎?”

他的聲音磁性又好聽,音線沉厚穩重,但這個時候聽入耳邊,卻怎麽樣都變了味,猶如冰冷的機器,再誇張一點,比長者的威嚴更勝一籌。

他在教訓她。

至于什麽事,蘇輕焰知道自己沒有隐瞞下去的必要。

她作弊了。

從一開始和陸與他們玩牌,她就作弊了,只不過只有江行寧看出來,可能因為她就窩在他的懷裏,摸的什麽牌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什麽時候學會的?”

又一道質問聲,蘇輕焰還是沒回答。

“現在的女孩子不喜歡讀書學習,不想提高自我修養,行為不夠矜持,我都可以理解,哪怕你喝酒,抽煙,染發……”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還想清點壞女孩的經典行為,但一時間沒想起來。

蘇輕焰掰着手指補充:“還有紋身,飙車,蹦迪,打架……”

“給你來講?”

“……算了你繼續。”

該說的都被她補充說完了,他沒繼續舉例的必要,再開口,發現已經接不上剛才的訓斥。

“算了,你也是在幫我。”他氣息低沉,“再多訓你幾句,我就成了忘恩負義的壞人。”

“你不訓我,也未必是好人。”

“……蘇輕焰!”

蘇輕焰立刻換了副純良無邪表情,“你兇我做什麽,我只是一只小白兔”.jpg

這讓他怎麽教訓?

拎……拎床上?

那也得以後再說。

現在她再鬧騰,不過是個小孩。

江行寧止住話語,手伸到她面前,“東西給我。”

蘇輕焰還想繼續裝糊塗,發現他的手離她的衣襟近在咫尺。

盡管沒有明面說,所顯現出的意思——別讓他搜身。

怪不得他剛才沒阻止她。

原來早就知道。

真是狡猾奸詐的男人,蘇輕焰甘拜下風,不情不願地道:“那你把身子轉過去。”

“牌藏哪兒了?”

“……你快點轉吧。”

她這樣說,基本可以斷定藏牌的位置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姑娘家家的,弄的什麽玩意,誰把她教成這樣的?

她爹蘇德成老年得女,确實過分溺愛,以至于蘇輕焰從小到大不是向着大家閨秀的方向發展,肆意生長,行為舉止和名媛相差甚遠就算了,還淨學點歪門東西。

蘇輕焰把藏在身上的撲克牌找出來,遞過去,“你要嗎?”

聽着她溫軟的嗓音,江行寧沒有繼續訓下去,接過撲克牌。

她蹙眉道:“你看完後趕緊扔了它吧?”

“為什麽”

“……這牌剛才被我藏在這裏。”

蘇輕焰一邊說,一邊低頭。

瞄了瞄自己的假36D。

江行寧:“……”

大手不知怎麽變得溫熱起來,明明只是握着作弊用的牌,卻仿佛握了個火球,讓渾身的血液也跟着燃燒滾燙起來,呼吸漸沉。

不由得想起剛見到她的樣子。

慘兮兮的流浪貓,冷漠,被欺騙過後不輕易相信別人,眼神警惕。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又恢複成慵懶高貴的奶貓,軟軟的,又嬌又媚。

真要命。

不經意地,江行寧的餘光看見離他們有一段距離,在暗光下不容易發現,靜默無聲的夜陽,身子被一盆高大的巴西木擋住,若隐若現。

跟個鬼一樣。

江行寧對剛才的賭局産生了懷疑。

既然他能看出來作弊,對蘇輕焰頗為了解的夜陽應該也看出來。

表面上賭注夜色和她。

可對于夜陽來說,賭注應該賭她選擇跟誰走。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送分局。

送的這麽明顯,是因為……念及舊情?

有點意思。

“把牌給我吧。”

見他的手一直捏着牌面,蘇輕焰臉色微微泛紅,說着伸手去拿。

“真不乖。”江行寧沒有把牌還給她,換了只手托起她的後腦勺,随意地将她圈到懷裏,從上方看,她眼角細長,笑起來應該可以眯成彎月形,不過他還沒見過她開懷笑過。

兩人站位極近,他一低頭便能擦過她的唇瓣。

“你說,我該怎麽讓你聽話呢?”

這個問題更偏向于威脅,蘇輕焰略顯不知所措地站着,前方的壓迫感太強,以至于她剛才還沒褪去的紅,在臉上又繞了兩圈。

“親吻還是……做其他事情?”

令人着迷的成熟男聲再度響起,帶着輕微笑意,蘇輕焰感覺周身溫度升高,話語啞在嗓間,小手無處安放,最終攥着他的衣角,讓自己屈服。

遠處。

隔着盆栽挺拔的葉子間隙。

藏身于黑暗中的夜陽,目睹了整個過程——他曾拿命守護過的大小姐,此時被其他男人按在懷裏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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