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譚潇月留下一只母豬崽,揮一揮手,潇灑從儀親王府中離開。
她安分回了譚家,卸幹淨了自己臉上的遮掩物,換好了衣服,這才和身邊的靈雲說起祁子瀾。
“儀親王很是奇怪,整日就在那兒自言自語。”譚潇月給自己臉上拍了點冰水,降了降溫。
外頭今日真的有點熱,她就這麽出去一趟,臉上悶得不行。
靈雲猜測:“會不會是平日裏比較少有玩伴?”
“皇子不都有伴讀?”譚潇月疑惑。
靈雲收拾着桌上的東西:“伴讀也不是每一日都陪着的,總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再說了,要是人和伴讀關系不好呢?”
譚潇月覺得這也不是沒可能。
她點了點頭:“說得對。”
再細想了一下,譚潇月又覺得:“看性子,他不像是會和人處不好的。雖然隔着有點遠,但看着那姿态……”
靈雲看着譚潇月。
譚潇月嘆口氣:“哎,果然人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勢。我這還沒成親,屁股已經坐歪了。”
靈雲笑了起來:“您還沒見着人呢。就那麽遠遠看一眼,能知道點什麽呀。”
譚潇月覺得靈雲這話說得對。
能知道點什麽呀。
人不可貌相,她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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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處起來了再說。”譚潇月嘴裏頭開始默念,“我是體弱病弱,我是體弱病弱,我是體弱病弱。”
她可不想回頭成親去了,心情一歡快,就在人面前露了底。
靈雲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事:“我記得親王似乎是可以養大象……”
她話還沒有說完,譚潇月已雙眼發亮了。
靈雲餘下的話卡在喉嚨裏。
譚潇月上前一步:“我今天送了他一只豬,你說他下回能送我一頭大象麽?”
靈雲:“……”
靈雲:“???”
……
有的人即使當了錦衣衛,也是不着調的。
有的人當了仆役,賣了身,家裏頭還指望着她能多想想自己家裏頭,誰想人轉頭就失蹤了。
順天府負責收訴訟的差吏這會兒就有點懵。
他現在面前直接站了一家人,有老有小。
老的顫巍巍都快入土了,小的還沒到腰高。
京城裏有刑部,有大理寺,有都察院,還有錦衣衛。最沒有什麽用的可以說就是順天府了。
順天府倒也不是什麽苦差事,反正大案子都交給了三法司判案,涉及官員的交給錦衣衛查案,他們只需要管點瑣碎事情,就一了百了了。
瑣碎事情,也包括一些老百姓的小案子。
這兩天就來這麽一個。
“你說你家閨女去林員外家當婢女,但是林員外說你家閨女偷了東西跑了。”這差吏重複了剛才自己聽到的話,“成吧,那現在首先要尋着人。你們自個尋過沒有?”
老漢搓了搓手,臉上還有點拘謹:“沒有找着,但我們女兒不是那樣的人啊!”
差吏下意識就皺了眉頭:“那林員外那兒的管事怎麽說?他們有什麽證據沒?”
老漢更拘謹了:“沒,沒有證據。就說着錢當丢了……”
“那你們是想讓我們去尋個奴才啊還是想要我們找林員外要個說法?”差吏被逗笑了,“老頭子哎,你知道誣告是什麽罪證麽?咱們這兒誣告可比以前嚴得多啊。”
“沒誣告!大人!我們不是誣告!就,尋人!”老漢吓得整個人哆嗦了一下,趕緊解釋了一聲。
差吏倒也不是消極應付,點了點頭:“那我這兒給你們記着,回頭讓人城門口注意點。長什麽樣子去旁邊跟人說說。”
老漢忙連連點頭。
“老劉,出去給人畫個圖。”差吏回了屋子裏尋了紙筆,叫了會畫的差吏出去給老漢登記了一回。
登記是登記了,這基本上是尋不到人了。這真偷了東西,往城外一跑,誰能尋得找?
叫老劉的差吏提筆:“說說看,長什麽模樣的?”
老漢:“就,兩條眉毛,這麽細。眼睛是鳳眼,這兒有眼皮的。嘴巴長得特別好看,臉頰上有一點痣,就在這兒,對對,這兒。”
老劉畫了個大概:“這是個姑娘大多都長這模樣。有什麽特殊點的地方沒有?”
在場的孩子擡頭開口:“我姐姐有胎記!”
老劉:“嗯?長哪兒呢?”
孩子點了點脖子:“脖子這兒,有一塊紅塊。她平日裏都用粉遮住的。”
老劉又給圖上畫了紅塊,點頭揮手:“成了,有消息我們會說的。”
一家人這才紛紛應了,算是得到了準信,轉了身子離開。
等人走了,畫畫的老劉回了屋子裏,同先前那差吏說了一聲:“頭,這東西就交到城門口去貼着?要畫幾份?”
“每個城門一份,貼三天算給面子了。”那差吏還嗤一聲,“人窮偷了東西跑了,別人沒朝官府吿他們就算他們走運了,現在還指望我們去尋人。”
旁邊的差吏也是一樣的想法,搖了搖頭。
這侍女本來就沒什麽身份,丢了就丢了,怎麽可能指望一群官老爺去尋人。
真是異想天開。
一個侍女在京城裏失蹤,太不起眼了。
不起眼到幾乎沒有人在意。
這些差吏全然沒有人想到,在城郊一座宅子的地窖中,脖子上有紅塊的少女,此刻正滿臉惶恐,狠命掙紮。
她絕望發現自己四肢都被布條捆得死死的,固定在了這個木盆裏。
木盆裏水是溫熱的,下方還不斷在生火燒水,保持着裏頭的溫度。
她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赤條條就浸在水裏頭。
“洗幹淨就好了,怎麽能身上還随便塗抹那麽重的粉呢?”霍雅秋淺笑着看着面前的少女掙紮,伸出手點在了她脖子上那兒的紅塊,“用的料那麽差,你看,都起疹子了。”
霍雅秋的指甲有一點點長,險些刺入了少女的肌膚。
少女不動了,她顫着唇,整個人不住在抖:“求求你,放了我。我幹什麽都行的,不要殺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霍雅秋困惑歪了歪腦袋:“我為什麽要殺你呢?”
地下室裏為了光亮,這會兒四處擺滿了紅色的蠟燭。
高高低低,像是這些蠟燭都不用錢一樣。
除了蠟燭之外,還有一個一個籠子,每個籠子裏都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
“你看,她們都沒有死呀。只是在這裏暫時住着。”霍雅秋好聲好語和她說着,“你們在這裏,能吃最新鮮的蔬菜,能喝最幹淨的水。每日也不用伺候人,很舒服不是麽?”
少女覺得不是的。
籠子裏的那些個少女,一個個面無表情,很是麻木。
聽到了響動也不會朝着這邊看一眼,好似死人一樣。
她眼淚止不住流着,激烈搖着頭,害怕到自己面上已經變得扭曲:“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就是一個下人。”
“你叫什麽來着?”霍雅秋苦惱回想了一下,随後恍然,“啊,我想起來了,你□□蘭。”
春蘭泣不成聲。
霍雅秋起了身子,到邊上的桌子上,取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和一個精致的碟子。
她輕笑着,扭着自己的腰,慢悠悠走向了旁邊的籠子:“你看着呀,看着我是怎麽做的。習慣了就好,不要怕的。疼一下就好。我會用最好的藥給你擦的。”
春蘭已哭得面前模糊,可她确實是睜大了眼,想要看霍雅秋會幹出點什麽事情來。
霍雅秋當着她的面,敲了敲第一個籠子。
她輕柔喊了一聲:“青兒,伸出個手。這回輪到你了。”
被叫做青兒的少女呆呆看向她,默默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手臂上赫然全是一道道的傷疤,整條手臂上,沒有一個地方是沒有傷痕的。
霍雅秋輕巧用匕首割開了青兒的手,讓血流淌到碟子上。一直到青兒手上的傷口自然閉合,她才笑了一聲:“好了,收回去吧。”
青兒收回去了手。
霍雅秋将血和匕首放回到了桌上,取了傷藥和布,還有一碗奶,送到了青兒籠子前:“喝了,自己包上。”
青兒取過碗,喝掉,再給自己包紮傷口。
整個過程,她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霍雅秋做完了所有的事,笑着看向春蘭:“你看,是不是很簡單。我養你,然後你只要給我一點血就好。到了年紀,我就會送你回家。還會給你一筆錢。”
春蘭被吓得都忘記了哭,瞪大了雙眼看着霍雅秋。
霍雅秋說了不知道多少遍這樣的話。
她坐在了椅子上,翹起了腿:“你家裏頭很缺錢吧。你本就賣身在我這兒,到了年紀,我連賣身契都可以還給你。再給你一筆錢,讓你回去。”
春蘭還是恐懼的,害怕的,可對錢的渴望,竟在這一刻戰勝了那些情緒。
她顫抖着問霍雅秋:“你要血幹什麽?”
“那用處可多了去了。”霍雅秋輕笑,“做紅玉膏啊,喝啊,塗啊,都可以。沒有成親的姑娘,鮮血是最好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一日,可以長生不老。”
大約是覺得自己說得太好笑了,她笑得咯咯咯,竟是停不下來了。
整個地窖,有着那麽多人,卻唯有她一個人的笑聲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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