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眨眼,學校步道旁的銀杏葉都已然變得金黃。
考完期中考試,班上開始讨論起了今年的雙十一。
比起最近幾年一年比一年瘋狂的購物狂歡,許多人都漸漸忘了雙十一原本的意義,而對于那些沒什麽零花錢也沒什麽地方好花錢的窮高中生們,他們更在意雙十一原來代表的意義——光棍節。
不過要說原來的意義好像也發生了點偏差,畢竟光棍節顧名思義,本應是光棍們的狂歡,然而對于有對象的來說是個寫作光棍節讀作情人節的秀恩愛佳節,對于沒對象的來說是個借機表白或被表白争取脫離光棍的良辰吉日,再除去對這節日本就沒什麽興趣關注的人,就只剩下一部分還矜矜業業得以一個光棍的身份期待着這場孤獨的狂歡。
總之,在這個大多數人都很期待的日子前半個月,老師公布了一個不知可否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消息:今年學農的日程安排。
高二第一學期要去學農三天,這是大家本就知道的,然而它的日期卻令大家都無言以對:11月10日至11月12日。
正正好好夾進了雙十一。
溫陽本就屬于對這節日沒什麽興趣的那批人。去年雙十一的時候正好大家在學校練集體舞,他還記得那時候齊凱文還調侃他和鄒昱,牽着手“恩恩愛愛”地跳舞像對老夫老妻似的,将他們劃出了“光棍節光棍互助小分隊”的行列,當然最後被鄒昱一腳踹走了。
然而今年,他和鄒昱已形同陌路。
到了高二,班主任倒是也懶得調座位,他依舊坐在鄒昱左邊的位子,然而現在連普通同學間的交流都微乎其微。每天,甚至不是每天,他和鄒昱的交談幾乎僅限于多了張卷子少了張講義,互相之間傳遞一下,其餘更親近的談話等同于零。
以前他和鄒昱在一起,大多時候也都是鄒昱在找他說些有的沒的,他很多時候都是充當着附和的角色,自從和鄒昱“決裂”後,他的話也變得越來越少,仿佛又回到了初二以前的自己——和其他不熟的人之間都隔着防護罩,把自己封閉在其中,也不主動與別人交流,現在在班裏和他說話最多的大概也就是齊凱文了。
就在溫陽一天比一天得沉默寡言,加上與旁人對雙十一的望眼欲穿形成明顯對比的無動于衷中,一中高二年級共八個班轟轟烈烈地踏上了學農之旅。
上半年去春游的時候,溫陽是和鄒昱一起,坐在了大巴最後一排的右邊兩個位子,然後最中間的位子充當牌桌,幾個人打了一路的三國殺。
這回齊凱文也給他們倆留了最後排右邊的兩個位子,在那前面一排,體委一個人坐在靠過道的位子,裏面靠窗的位子還空着。
溫陽和鄒昱前後腳上車,他看了眼整個車廂只剩下了這三個位子,于是走到了體委旁跟他說:“體委,你那裏面沒人吧,書包拿拿。”
體委拿起包,還疑惑了一下:“你不坐後面?齊凱文特地給你留的位子呢還。”
他應了句:“不了,最後排坐着頭暈。”
體委嘟囔了句:“上次來回都沒見你暈車了啊……”然後他還是任勞任怨地把書包放到了後排。
鄒昱經過時腳步一頓,似是看了眼靠着窗別過視線的溫陽,然後走了兩步坐到了鄒昱給他留的最後一排的位子。
齊凱文都看在眼裏,在溫陽屁股還沒坐熱的時候就給他發了消息:[你們還沒和好?]
溫陽拿出手機,低頭回他:[什麽還沒和好]
齊凱文:[你怎麽突然坐前面去了,特地給你倆留的位子]
溫陽:[不說說了麽,最後一排容易暈車]
齊凱文:[看你上次都沒什麽反應啊]
溫陽:[吃了暈車藥減緩了點而已]
當然,事實上溫陽并沒有暈過車。
齊凱文停了片刻,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問:[你和鄒昱都好久沒說過話了吧?]
車子已經出發,溫陽看齊凱文沒再回消息就靠着窗決定小憩一會兒,手機又震了,他解鎖看着消息,眼裏一絲難過,所幸不會有人發現。
他回:[誰說的,他昨天還和我說過話了]
齊凱文:[哦,如果只是把多的通知單遞給你然後随口跟你說了一句“多了一張”也算是說過話了的話]
溫陽沒得話好回,正要鎖了屏繼續睡,齊凱文又迅速地發了另一條消息來:[你們到底為什麽吵架?]
溫陽其實已經有點不耐煩,但是還是要耐心地掩蓋,他最不想的就是被關心他和鄒昱的關系。
溫陽:[誰說我們吵架了?]
齊凱文:[沒吵架你們幹嗎誰都不理誰]
溫陽:[誰說的,我昨天還理他了]
齊凱文:[哦,如果是把通知單從他手裏接過來然後冷漠地回了他一句“謝謝”也算是理他了的話]
齊凱文似乎也是惱火了,不等溫陽辯解,他就開始消息連番轟炸:[你他媽別打哈哈了!!!!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
[這都兩個多月了再看不出你們有什麽問題我真的可以去自戳雙目了!]
[不對,加上暑假找你出來你一次都不出來的話,那都已經四個多月了吧!]
[且不說暑假這事兒你是真上課還是因為躲鄒昱]
[也不說鄒昱不坐地鐵是真因為課業讓人來接還是因為你]
[一天到晚你們除了遞遞紙傳傳話幾乎就跟倆陌生人一樣]
[體育課你倆也不一起走]
[鄒昱最近體育課也不打籃球了,一直去找體委踢球]
[你們這要說沒問題我倒立吃屎!]
溫陽看着他最後一條消息忍不住笑出聲,剛要回,卻看到對方還在正在輸入,幹脆等他打完。
結果過了幾秒跳出來了一句:[你小子不會橫刀奪愛搶了他女朋友吧???]
溫陽:……
他哭笑不得,看對方沒有再在打字了就開始回:[首先]
[兄弟,倒立吃屎真的沒必要]
[我們倆真沒吵架]
[暑假在上全天制英語班那種,真的天天上課苦不堪言]
[他不坐地鐵也許真的就是如他所說,是為了節約時間他爸來接了呢]
[你看我們倆這不也沒對對方置之不理了,又沒成陌生人]
[我們倆又不是什麽特別膩歪的小女生,還要互相挽着手去上廁所的]
[再說體育課我們之間不也是和你們一起走的]
[至于去踢足球,說不定是他突然改興趣了呢]
[最後]
[我沒有橫刀奪愛搶他女朋友…………]
真要說起來,溫陽回的這麽多其實也沒什麽說謊的,他們倆要說吵架還真不算吵架。
他看到聊天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怕多方再咄咄逼人不好應對,就立馬又發了句:[真的沒什麽!!我睡了!!]
接着他把手機靜音時的震動提示關了,手機丢進了包裏,往窗一靠眼睛一閉,在後排的打牌聲中睡了。
學農基地就在本市,開了兩小時不到就到了。
因為場地小,宿舍有限,所以分成了8個人一個房間,每張房間四張上下鋪。
房間是老師按照名單安排好的,不過溫陽還是不可避免地和鄒昱分到了同一間宿舍。
分完房間後大家先進宿舍休整一會兒,溫陽挑了個靠窗的下鋪床位,鄒昱分到了他對床的上鋪。
休整了大概半個小時後,樓下一聲哨響,大家按照教官先前的指導迅速出門下樓,在空地上的各班位置集合整隊。
溫陽依舊還是排在鄒昱前面。
本來就已經被齊凱文發現端倪了,這要是再跟他換隊列位子,保不齊他又要開始對溫陽關切十連問他和鄒昱的關系。
這會兒正好中午,大家先去食堂吃了頓沒啥味道的午飯,下午又跟着教官去拔了雜草,回來又是一頓大概忘記放鹽的晚餐。
教官也是帶過很多學生了,解散前特地叮囑道:“9點澡堂關門!11點吹哨後熄燈睡覺!晚上不許熬夜不許玩手機!”末了還加了句:“不許搶淘寶!!”
接着大家哄笑着拍了掌,解散回了宿舍。
洗澡是在公共澡堂。作為南方人,大家第一次這麽坦誠相待,扭扭捏捏打打鬧鬧地磨蹭到了澡堂關門的點才洗完。
回了宿舍本是應要寫當天的學農小結的,不過小結當然是不可能這麽及時寫的。
大家都拿出了牌打,11點的時候外面一聲哨聲,他們把房間的大燈關了,只留了桌子上臺燈微弱的光,也确保了教官和班主任沒有上來查房,于是該幹啥幹啥,繼續打牌。
一直到了零點,先是班級群裏爆發了“光棍節快樂”的消息,大家收拾着牌也準備上床繼續玩手機。
接着沒過多久,房間門上傳來了幾聲輕微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