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一刻，溫陽也算是知道酒精被拿來當萬能借口的原因了。
他心裏一置氣，幹脆就破罐子破摔，反正兩人當下的關系早已破成一堆廢片，大不了就是讓它再碎一點而已。
他看了眼周圍，兩手畢竟都拎着不輕的塑料袋，只勉強把袋繩推到手腕，堪堪拽住了鄒昱的袖子，把他拉到了宿舍樓的背面。看沒人後就兩手把塑料袋往地上一放。
溫陽其實本來已經記不大清初中剛進班時鄒昱是什麽樣子，但此時他腦海中仿佛放起了走馬燈一般，快速地閃過了他與鄒昱的相識相知。
那時他走進教室，誰也不理地低着頭徑直走到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位置坐了下來，在周圍同學此起彼伏的互相認識和自我介紹的喧鬧中，他只是一個人安靜地理了理包坐在了那裏。
大約就是叫做緣分或命中注定的東西吧。在他一如既往地縮在自己的殼裏的時候，鄰桌的人敲響了第一下門：“你剛進來嗎？我叫鄒昱，你呢？”
這是他們的相識。
緊接着就到了初二，他們多了一層共同上下學的關系，甚至家裏也這麽近。兩人越來越熟悉，幾乎可以說是鄒昱一步一步地帶他走出了自我保護的殼，拉着他一起打球，也與他人有了更多“非官方”的交談。溫陽在鄒昱的影響下逐漸地适應了與別人的交流，以及和別人維持的良好交友關系。
這是他們的相知。
按照正常流程來說他們該是相愛了，可是最終只畫上了一個方向的單箭頭。
他害怕，他擔心，他覺得自己很奇怪，又嫌棄自己惡心。鄒昱将他當作摯友，待他好，甚至無意間幫助他克服了一些自己的交際障礙，但是他卻對鄒昱産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就在他決定高中就和鄒昱老死不相往來時，偏偏就被分到了同一個班。
溫陽想，其實是自己太貪心了。
本來是在初三結束就該斷掉的關系和感情，已經附贈了整整一年多的美夢了。
現在是該夢醒的時候了。
他下定決心，擡頭看向鄒昱，兩人四目相對。
溫陽開口道：“我是有喜歡的人。”
雖沒有直接說出鄒昱的名字，但這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正待他要再要開口，卻被對方打斷了：“等一下。”
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勇氣突然被打垮，溫陽怕自己一被打斷，這一鼓作氣的勇氣就跑得精光，等待會兒腦子一清醒就不敢再說。
況且早死早超生，他都已經計劃好了破罐子破摔表白完之後就直接兩手把塑料袋一提沖回宿舍，于是急着說道：“不等。你讓我說完。”
但鄒昱更急：“你先聽我說。”
甚至急得直接抓住了溫陽的手腕。
溫陽冰冷的手本來就被風吹得凍到幾乎沒有知覺，這會兒被對方一碰，熱度急速傳來，大腦直接當機。以至于都沒有察覺到兩個人現在宛如在玩“你先說，不你先說”的傻逼。
鄒昱計劃通，立馬搶在溫陽反應過來前說道：“你先好好聽我說。”
“溫陽，我喜歡你。”
看着溫陽瞪大了眼的表情，鄒昱笑了，接着說：“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要說暑假前一直到九月頭還只是我的猜測的話，開學那天我就确定了，你在躲我。”
“那天你說你晚了，我就先坐了一站下來，看到你果然是在那站等車，而且明明趕上了這班車卻沒上，我就知道了，你是在躲我。”
“雖然我覺得可能當時是我的誤會，但是那時候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你知道我喜歡你了。”
“我反省了自己。自從我确定了對你的感情之後，毫不保留地就開始對你好，變本加厲地對你表達我的感情，也不去問是不是對你造成了什麽困擾，不去管你是否能接受，只是自我滿足地散發積攢下來的情意。”
“所以你想逃了，畢竟不管誰在知道自己身邊兄弟竟然對自己懷揣着愛意的時候都會覺得惡心吧，至少我是擅自地給你安了這麽一個內心活動。”
說到這，鄒昱不禁苦笑了下，仿佛是在嘲笑自己，卻不知溫陽其實也有過同樣的想法。
在對待感情上，鄒昱其實和溫陽一樣，都是一個膽小鬼。明明喜歡到不行，心裏卻都自卑地以為對方不會回應自己。也不去把話擺明了說開，抱着能這麽過一天是一天的心理得過且過。
鄒昱繼續說：“所以我滿足了你，說不再和你一起乘車，學校裏也疏遠你，我不想給你造成負擔。”
“今天上午是我沖動了，因為我真的生氣，不僅是生齊凱文他們勸你答應顏悠悠表白的氣，更是生連真正的告白都不肯說出口的自己的氣。更是擔心，萬一有一天你和別人在一次了，我會嫉妒到什麽樣子。”
說完鄒昱又笑了聲，與前面的苦笑不同，這次的笑讓溫陽有種忘記時間忘記季節的錯覺，仿佛帶起一陣春風，與絮絮楊柳一起吹拂在他的心上，讓他心裏癢癢的。
鄒昱彎着嘴角說：“不過，我發現我好像不用再擔心了。”
說完，他頓了頓，右手原本是握着溫陽的手腕，這會兒輕輕滑了下去，扣住了溫陽的手。
他總結：“以上。接下來輪到你了。”
溫陽心跳飛快，卻還是分心吐槽了句：這人是在表白嗎，怎麽搞得跟做發表一樣。
溫陽看着面前鄒昱一臉自信，以為勢在必得的表情，手上卻感受到對方握着自己的手在輕輕發抖，手心也被冷汗浸得濕膩膩的。
鄒昱也在緊張。
溫陽看着對方這樣子，稍微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內心突然有了想要跟他說“不我不喜歡你”的捉弄他的小心思。
溫陽低頭輕笑了一聲，不知是想象了一下萬一真的說出這捉弄的話語的話對方會是怎樣的表情，還是笑鄒昱現在傻子一般的緊張，抑或是笑自己一直以來的畏手畏腳。
什麽啊。
原來是兩情相悅啊。
他收起了要小小捉弄一下鄒昱的小心思，擡頭堅定地看着對方略帶期待的雙眼，肯定地說：“是，我喜歡的人是你。”
鄒昱心裏緊繃的心落下，終于是放松的大笑了出來，收緊了手，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溫陽右手，低頭與他額頭相抵，說道：“我們倆這兩個多月到底是在冷戰什麽啊。”
溫陽也沒想到他這兩個月竟然是這麽想的，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鄒昱保持着抵着額頭的姿勢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該早點跟你表白的，還差點被人捷足先登了。”
溫陽想到兩人剛才如小學生一般的對話，往後仰了仰，奇怪的問他：“不過你為什麽要這麽堅持比我先說？”
鄒昱坦然回答：“不然呢？等你說完後我再說，你一定又要說，‘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是在同情我在可憐我，在避免我尴尬所以好意地做樣子安慰我吧’。”
溫陽：“…………”
溫陽想象了一下，他好像真的會說出這麽一番話。
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抽出手拎起塑料袋左顧而言他：“先回去吧，他們要等急了。”
他們倆的确是出來的有些久了，甜言蜜語只能留到之後再說。
鄒昱單手拎起兩個塑料袋，跟上溫陽，空着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等一下。”
溫陽回頭看他，他一低頭，直接在溫陽臉頰上印上了一個淺淺的吻。
溫陽剛轉頭就被吃了口豆腐，只感覺自己臉上一瞬溫熱，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移開了，張了張嘴只冒出來了句：“你……”
鄒昱看着對方“唰”地變紅的臉色，心滿意足地勾起他的手：“走吧。”
